奧古斯都堡,大東嶼,聯盟國土安全戰略預警基地。
在聯盟軍方的編制里,這個基地的名頭很大,直屬于國防部領導,是聯盟艦隊為數不多的二級司局單位,基地總司令領中將銜,和行星壓制級艦隊司令享受同等待遇。
但在一切風光之下,掩飾著一個讓人尷尬的事實。
這里只是一個四平方公里大小的小島嶼,孤懸在西大陸東側的海中,距離大陸超過一百公里,平時只有一個班駐守。
當然,基地司令是不會在這種苦地方呆著的,所以,在東海岸城市中,還有衣蛾名義上屬于這個基地的辦公小樓。
只是,那些真正起到“國土安全戰略預警”作用的即時監測設備,就在大東嶼這座一漲潮就縮水一半的小島上。
隨著聯盟與教團之間正式和平協議的簽署,這座曾經對監測教團動向起到至關重要作用的基地,徹底變成了無人問津的清水衙門,只有那些為了在退休前想再爬一步的將軍,才會同意到這里混上三年,順便領一枚兩顆金星的肩章。
但這些養尊處優的將軍們不同,只有真正到大東嶼上守過島的陸戰隊員才知道,這里的日子到底有多苦,那些幾乎沒有一秒消停過的戰略預警設備,究竟有多不靠譜。
下士內爾就是駐守小島的一名普通士兵,從新兵營出來后,當知道自己被分配到國土安全戰略預警基地時,他很是驕傲了一陣子,直到他登上這座小島,在那些衣衫不整的老兵嘲弄的目光中看著送他登島的飛機漸漸遠去,他才隱隱覺得有些后悔。
當時那些老兵的日常生活就是吃完這頓做下頓,不吃飯不睡覺的時候,就聚到一起開黑打游戲,只有他自己每天在預警監測設備前堅守崗位,一絲不茍。
但他很快發現,那些遍布在聯盟漫長邊境線上的超距監測設備,幾乎沒有一刻不報警的時候,如果哪天那些“高度危險”信號突然停下一分鐘,那才是真正的奇跡。
登島的第一個月,他還能堅持每天手動翻閱每一條預警信息,但在確定那些信息大都是扯淡之后,從第二個月開始,他也已經習慣了在不斷閃爍的紅燈和刺耳的蜂鳴中打盹兒。
畢竟,如果只是為了某個野生動物穿過電子周界,或者流放地的囚犯稍稍動了點兒越獄的念頭,被轟死在半空中,就要派船去實地看看,這成本未免有些太高了,只會招致一線士兵的咒罵。
大家都是穿艦隊制服領工資的腳男,何苦相互為難呢!
直到兩年后的今天,那些老兵要么退役,要么動用關系調走,他已經成為這座島上軍銜最大的人,也變成了兩年前自己看到的那些吊兒郎當的老兵的樣子。
只是,這一天的警報響得似乎有些過于頻繁了。
內爾下士當然沒有時間去管這些,他正躺在暖洋洋的沙灘上,盤算著如何在下次述職的時候向上峰訴訴苦,好多拿一些補貼,或者在退役后從國防部那幫蛀蟲嘴里多撬出來點兒前線津貼。
沒錯,大東嶼在戰斗序列中是按前線單位來對待的,直接拿一線戰斗員的緊貼,這恐怕是這里唯一的優點了。
上個月述職的時候,他給參謀部的某個大佬留下了不錯的印象和……好處,調令已經快下來了,距離自己離開這座島的時間,應該不會太遠了。
想到這些的時候,內爾下士的嘴角微微上揚,心情也變得好了起來。
但他的好心情很快被一個急匆匆趕過來的身影破壞了。
那是一個上等兵,叫雅力士,和自己剛剛登島的時候一樣,整個班里,也只有這個還在在認真地監聽每一條來自各種邊境的預警信息。
正是因為覺得他太像自己,內爾才由著他每天呆在預警蜂鳴聲不斷的監測中心,一條一條去讀那些預警數據。
“下士,請看看這條信息。”上等兵急匆匆地跑過來,手里拿著一張電子紙。
“我說過,上等兵雅力士,”內爾有些不耐煩地揮揮手,“把預警數據輸入分析機,分析結果中除了教團大規模入侵,其他事一概不用管。”
“下士,”年輕的上等兵并沒有離開,而是固執地說道,“我覺得分析機的結果有錯誤。”
“如果你覺得你的腦袋比分析機的那些超級AI厲害,可以放下那些枯燥的工作,去復習一下功課,我幫你申請艦隊軍事科技學院的考試資格。”看著這個和當年的自己如出一轍的年輕人,內爾不急不慢地回答著,接過那張電子紙。
紙上是分析機給出的預警分析:ACPM47號行星出現大規模越獄事件,流放者試圖離開地表的行為,被地面監測網發現179次,發動警告和致命攻擊36次。
“這不就是越獄事件嗎?發現179次,攻擊36次,就那種地方,估計那些家伙連渣都剩不下了。”
“可是,您看一天后,也就是現在的預警信息。”
上等兵在電子紙上點了幾下,之上的內容切換成另外一個分析報告。
“高度危險!ACPM47號行星軌道防御平臺連續無規律失聯。”
這些預警信息和分析結果隱藏在一大堆無用的信息中,被一股腦地推送到大東嶼的預警基地中,如果沒有人像上等兵雅力士這樣逐條查看,發現問題,很可能被徹底遺忘在每天都在增長的海量數據中。
“越獄成功了?這幫家伙竟然可以突破軌道防御網?”內爾下士依然沒有太過緊張,嘖了嘖舌,還是接通的奧斯邁駐軍安全聯絡人的超距電話。
“什么事?”當地似乎是凌晨,一個睡眼惺忪的參謀軍官出現在全息顯示屏上,“別告訴我又有什么隕石砸壞傳感器、偷采者穿過邊界。”
“有點兒麻煩,”看到對面是個熟人,內爾稍稍放寬心,“讓你的人到ACPM47號行星附近看看,我懷疑那里有大規模越獄事件。”
軍官端起桌子上空空如也的咖啡杯看了一眼,隨手扔到一旁:“47號行星?行,我知道了,明天早上,就安排兩艘偵察船過去——還有別的事嗎?”
放下電話,內爾心虛地看了上等兵雅力士一眼。
“不行,”他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雅力士說道,“我得跟司令說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