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都利昂行星地表,西京市港口。
酸雨一直在下,似乎根本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韓兼非撐著傘,羅曼諾娃和年輕的實習特工跟在后面,按照港口早已沒有人打理的指示標線,找到港口卸貨區,十幾個穿著防護服的“三桅船”貿易公司工人,早就等在那里了。
曼都利昂物資匱乏,星球上三千多萬人,日常生活所需物資幾乎全部都要依靠進口,而三桅船剛好就是掌控著物資出入行星渠道的組織。
看到貨主,一個年輕人走過來,摘下防護服手套,向韓兼非伸出手來:“我是三桅船的負責人。”
“幸會。”韓兼把傘遞到左手,握住他伸出來的手。
他的手指微動,做了幾個不易察覺的動作。
兩人的手剛剛握住,年輕人突然一愣,眼神中旋即露出一抹興奮的神色。
在外人看來,這兩人似乎相見恨晚,握手的時間稍稍有些長了。
韓兼非笑著收回手。
“原來是貴客。”年輕人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十幾個集裝箱,原封不動地放在港口貨場中,正是吳桐子在船上看到的那些裝著武器的箱子。
韓兼非點點頭:“貨先幫我收好,給這兩位女士安排個住處。”
年輕人看了他身后兩位長袍遮面的女孩,點點頭:“沒問題。”
“在這里等我。”韓兼非對羅曼諾娃說,“不要外出,我處理完這里的事,咱們就走。”
“你去哪兒?要多久?”羅曼諾娃問道。
“要看我要的東西多久能準備好。”韓兼非說,“先等等吧。”
說完,他轉頭對那個年輕人說:“保護好她們。”
年輕人點點頭:“您放心,這邊請吧。”
韓兼非回頭看了兩個女孩一眼,跟著年輕人走向停在貨場旁邊的一輛懸浮車。
曼都利昂是礦星,地廣人稀,西京市算是這里最大的城市了。懸浮車在雨中開出很遠,依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韓兼非看著窗外那片陰霾的天空,問坐在前排的年輕人道:“你叫什么?”
“張信。”年輕人答道。
“張義是你哥?”韓兼非坐直身體。
“是。”年輕人說,“一個娘生的。”
外面劃過一道閃電,透過車窗照亮了車內的空間。
由于雷暴的原因,懸浮車沒有飛太高,視線基本上可以和城市中的建筑平齊,車子又開了一會兒,韓兼非說:“差不多就行了,都繞了好幾圈了。”
那個叫張信的年輕人不好意思地笑笑:“您別怪我,在咱們混亂天堂,咱們三桅船的車一啟動,就會有好幾十雙眼睛盯著,這也是必要的章程。”
韓兼非點點頭:“謹慎點兒也應該。”
幾分鐘后,懸浮車緩緩落下,貼著地面拐進一條斷頭路。
這條路的盡頭有一個廢棄的礦坑隧道,過去是用來從礦井直接往港口運送礦石的鐵軌,如今已經荒廢了。
但懸浮車緩緩駛入隧道,在一條不起眼的維修管道中拐了幾個彎,駛入一個燈光昏暗的停車場。
韓兼非走下車,看了看周圍昏暗的環境,這里充滿了一股潮濕發霉的氣味,依稀還能聽到水滴落下時發出的滴答聲,忍不住嘆道:“這些年,你們兄弟辛苦了。”
張信在轉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繼續向前走去。
韓兼非跟著他走進一處通道,在通道盡頭坐上一部電梯,那是專門下礦井用的簡易電梯,十分寬大,運行時卻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
電梯在豎井中爬升了許久,才“咣”地一聲停下來,隨著艙門開啟,一個看起來還算寬敞明亮的屋子出現在韓兼非面前。
屋子不算小,正對電梯的地方有一扇窗,透過窗戶可以看出,這里應該是城市中的一處高層建筑,只是一般人都不會想到,這座建筑唯一的入口竟然在深深的礦井里。
屋子里站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健美先生一般強壯的身材,留著一頭短發,雖然已經在這顆星球上做了很長時間的黑幫頭子,還是可以從她身上看出一些軍人氣質。
男人轉過身來,有些疑惑地看著張信和他身后的韓兼非。
張信一句話都沒說,轉身走入電梯,關上艙門。
電梯發出一陣嗡鳴,應該是已經下去了。
韓兼非笑笑,對那個男人說:“張義,是我。”
男人臉上的疑惑消失了,轉而浮現出一個帶著些許激動和興奮的表情,他張開雙臂迎向韓兼非。
韓兼非沒有躲避,而是跟他緊緊地擁抱了一下。
“你可算來了,非哥。”
“這些年,辛苦你了。”韓兼非已經是第二次說出這句話。
“不辛苦,不辛苦,”看著眼前陌生的面孔,混亂天堂的黑幫頭子張義知道,那就是他曾經的戰友和兄弟,幫助自己得到目前一切的非哥。“我是個粗人,就喜歡這樣打打殺殺的生活,你讓我回去跟那些聯盟大佬打交道,還不如殺了我痛快。”
“當年讓你留在這邊,其實我也有些私心,”韓兼非笑道,“不光是你,白山不少兄弟都知道,聯盟早晚會過河拆橋,我讓你在這邊發展,也是存著說不定哪天混不下去了,就來這邊找你。”
早在白山如日中天的時候,韓兼非就已經開始考慮,如果有一天,聯盟跟白山徹底翻臉,自己和手下這些兄弟到底該如何全身而退。
所以他才會在兩個地方埋下暗棋,一個是光明正大跟聯盟分庭抗禮的新羅松,另一個就是一旦局勢全面失控,便于自己或身邊的人逃出聯盟控制范圍的曼都利昂。
十年前,在一次任務中,他故意讓張義詐死脫身,暗中則在這片混亂天堂中發展自己的勢力。
這些年來,他不斷把一些人和資源輸送過來,在他的暗中支持下,張義總算是在這混亂天堂站穩了腳跟,還打下了不錯的基業。
說到這里,張義突然想起什么:“非哥,聯盟那邊出事了?你怎么突然過來?”
“的確有些事,”韓兼非說,“但沒你想的那么嚴重,我不是跑路,而是想讓你幫忙,我要去趟教團。”
張義略做沉思道:“去教團倒不難,咱們這幾年沒少做往那邊走私的生意。”
“我去那邊的事,”韓兼非說,“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所以沒有提前通知,到了這邊才聯系你——而且我回來的時候不會太順利,也需要你的人到邊境接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