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一個貼身下屬急切的聲音傳進來,“出事了。”
“進來。”鮑威爾從床上爬起來,看都懶得看床上的女人一眼。
下屬推門走進來,女人驚慌失措地拉過杯子蓋在身上。
鮑威爾不急不慢地穿上褲子:“什么事?”
“D7到D11那幾層,被Q社團的人攻陷了。他們火力太猛,我們死傷慘重,兄弟們實在扛不住,只能撤到D6層的街壘。”
鮑威爾正在系腰帶的手停下來:“什么時候的事?”
“今天上午,我們的線人說,Q社團的人知道我們買了一批重武器,就提前下手搞突襲,他們手里清一色的前聯盟和鋼鐵帝國制式武器,我們的人根本扛不住,一個小時丟了五層地盤。”
鮑威爾的臉色已經陰沉得可以滴出水來:“教父知道了嗎?”
下屬猶豫了一下:“消息是教父的人帶過來的,說讓你辦完事之后,立刻帶著武器去0層,幫派的人已經在那里集結了。”
鮑威爾愣了一下:“父親他沒說什么?”
下屬搖搖頭:“沒有,那人說,讓你完事之后盡快過去。”
私生子的表情陰晴不定,幾秒后,才點頭道:“通知碼頭,馬上把武器調過去,我們也去。”
“收到信息后,我已經讓人去碼頭調武器了。”下屬說。
鮑威爾接過他遞來的外套,披在身上向外面走去。
曼哈頓IV空間站是嚴格按照標準年、月、日、時設定的規范時間,鮑威爾趕到設置在0層的集結點時,已經是空間站時間晚上8點半了。
似乎已經預料到什么,教父本·懷特也親自來到集結點現場,鮑威爾趕到的時候,一個親歷D7層以下戰斗的小頭目正在介紹情況,他悄悄鉆進人群中,靜靜聽著。
“之前發生過什么,我并不關心,”人群中唯一坐著的,就是教父本人,他默默聽完剛剛潰敗的事,開口問道,“我只想知道,現在的形勢到底怎么樣,我們的人在哪里。”
“D7到D11層已經完全被Q社團控制了,我們的人很難滲透下去,以前布設的監控設備全部被毀,對方似乎有一些很厲害的軍事顧問。”一個負責人擦了擦汗答道。
“咱們的武器運上去后,D6層的固定街壘已經守住了,我們傷亡很大,對方也不好受,打街壘的時候,他們的損失至少是我們的兩倍。”另一個負責人說。
“D6層以上的區域,因為雙方都控制著垂直通道,我們很難偵查到對方的人手調動,就沒辦法確定他們的主攻方向,現在的問題是,無論他們從哪一層發起主攻,都有可能把我們的垂直通道徹底切斷,如果那樣,我們的增援通道將被徹底阻斷,非常被動。”
“我們的人支撐不起全面防線,所以必須有所取舍。”
“不行!我們沒法承受任何一層垂直通道丟失的后果!”
“分散防守就是給Q社團各個擊破的機會,你肯定是Q社團派來的奸細!”
有發言權的人紛紛表達了自己對當前形勢的看法,教父卻恍如置身事外一般,沒有做出任何表示。
直到爭吵不休的人群注意到自己的老板一直沒有任何表態,整個會場中才逐漸安靜下來。
鮑威爾的通信器突然響了起來,他低頭看了一下,是那個武器商許碩發來的。
那是一條文本信息,只有九個字:“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
通信器的聲音雖然不大,還是被教父聽到了。
他轉過頭去,從身后的人群中看到自己的私生子。
“吉米,過來。”
老人終于開口,第一句話卻是叫自己的兒子,那些爭吵不休的大佬們頓時停下來,靜靜等待著教父的話。
經過幾十年的經營,本·懷特對黑手幫的控制,已經到了一個幫派老大所能做到的極致,只要他還活著,哪怕只有一口氣在,這個幫派中就沒有人敢有任何二心,包括他自己的親兒子。
聽到父親叫自己,鮑威爾穿過人群,走到場地中間。
“你怎么看?”老教父直接問道。
鮑威爾想起許碩發來的那句話,突然理解了他的意思。
在場的幫派大佬都是混黑幫出身的,沒有幾個真正打過仗的,整個集結點只有自己是真正對軍事和武器感興趣的,哪怕只是看過幾本軍事書籍、了解些武器裝備、研究過幾次戰例,就算紙上談兵,也比這些不懂兵的老家伙們強。
想到這里,他的信心又增強了幾分。
“我們為什么要防守?”他努力給自己壯了壯膽子,走到那群平時不怎么看得起自己的人中間,高聲說道,“Q社團本來就沒有我們人多,能用來打仗的人更是比我們還少,我們為什么要等著他們來進攻?”
他環顧四周,目光所及之處,那些平日里全看自己老子面子,才給自己幾張笑臉的幫中大佬紛紛低下頭。
最后,他把目光投向自己一直又敬又畏的父親,在他眼中看到一絲贊同。
“與其等著他們切斷我們的垂直通道,不如我們先動手切斷他們的!我聽說今天D11到D7受到攻擊時,Q社團的人數是我們的好幾倍,那就說明他們的人現在應該還在D6以下,我們直接從0層動手,完全可以把他們的主力堵在低層區,而我們的人從U30一路清下去,最后是打是困,就是我們說了算的了。”
他說得句句在理,有人開始頻頻點頭。
鮑威爾志得意滿地看著那些附和的人,心中突然涌現出一陣豪情。
看來自己子承父業,繼承整個黑手幫,也不算太難嘛。
“那你打算怎么打?”教父問道。
“我親自帶兩百人,加上兩臺裝甲,直接把0層Q社團的地盤掃平,堵住他們手里得了兩條垂直通道,只要每個通道留下20人,就不可能讓一個Q社團的雜種上來,其余人從我們占優勢的層開始動手,把他們的戰場分割開來,再從兩頭向中間打,他們大部隊上不來,只能由著我們宰割。”
“那就先把0層打下來。”教父說,“你要的人,就在外面,今晚我就要0層完全在我們手中。”
“好。”得到父親難得的鼓勵,鮑威爾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猙獰笑容。“我這就去。”
事情仿佛完全按照他的預料進行,攻占0層的過程順利得無法想象,那些Q社團的人只是象征性地抵抗后,就潰敗撤出,在兩臺幾乎無法被普通彈藥傷害的巨魔裝甲推進下,鮑威爾只用了兩個小時,便控制了0層通道,把Q社團的人徹底分割開來。
在帶著這條勝利消息回到集結地時,他本以為自己會迎來熱烈的掌聲和羨慕的目光,但迎接他的卻是父親陰沉的面孔和那些大佬們或譏諷或憐憫的目光。
只是那些目光看起來都像看傻子一樣。
“教父……”鮑威爾擦了擦沾滿硝煙和機油的臉,“0層已經是我們的了。”
教父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沒錯,”一個充滿譏諷的聲音說,“0層是我們的了,可U30被你嘴里的‘大部隊’拿下了,現在,我們徹底和U31層以上的總部失去聯系了!”
就在鮑威爾一馬當先向0層的Q社團據點沖鋒時,U33層碼頭旅館中,韓兼非笑著對米清說:“說實話,這種這么多層立體空間該怎么打仗,我自己都不清楚。”
米清不以為然地回道:“還有你不會打的仗?”
韓兼非點點頭:“這座空間站是垂直分層的,層與層之間的結構,那些人的武器根本沒法破壞,從D11到U30,加起來一共42層,每層都需要守住垂直通道,否則就會被敵人分割開來,這種既穩定又脆弱的動態結構戰場,也就在這種地方才會遇到,很有參考價值,我決定把整個戰斗過程記錄下來。”
米清沒有回答,她知道他的硅蟲眼線已經遍布整個空間站,才能更快地給出整個戰場的勢態。
“你的計劃很順利,現在,交戰雙方都已經很焦慮了。”韓兼非接著說,“別告訴我,這些計劃也是你想了十幾年的。”
米清點頭道:“還真是的,我已經計劃了很多年,只有用這種方式,才能把他們徹底逼急,在曼哈頓IV這座天然的籠子里,像兩只困獸一般拼命撕咬對方,直至同歸于盡。”
直到此時,復盤米清的復仇計劃,韓兼非才發現她對這里可能發生的每一步,幾乎都已經計算在內。
首先,向交戰雙方賣純粹進攻性武器——只賣武器,卻不賣防具和裝甲,以確保雙方都有把對手吞掉的信心,卻沒有真正有效的防護手段,只有這樣,戰損才會足夠大。
第二步,盡可能激化雙方的矛盾,利用賣武器產生的信任,引導和干預雙方的戰斗,讓戰斗按照她提前設計好的方式進行。
第三步,確保雙方決策者都很焦慮,再把雙方的大多數部隊逼到被快速分割的戰場中,就像趕著兩頭饑餓的野獸走向競技場中央。
第四步,逼迫雙方主力在狹窄的戰場上發生大規模戰斗,同時封堵雙方的退路,逼得他們不得不跟對方拼命。
以米清對曼哈頓IV空間站這些黑幫的了解,除非被逼到絕境,他們是不會真往死里打的,她和韓兼非的時間不多,必須用這種方式,把兩個幫派逼到不得不分生死的境地。
到那時,死亡方舟派出的另外一撥人,就會帶著被半威脅半利誘控制起來的黃龍會,跳出來收拾殘局,一舉統一整個空間站。
至于這個過程會死多少人,就不在她要考慮的問題之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