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不殺了他?”米清不解道。
“追不上了。”韓兼非說,“你們先回到船上,我去找智子和小南,不知道特混艦隊的人還能給我們留下多長時間,但肯定不會太長。”
龐松華點點頭:“我給您留一艘交通艇。”
韓兼非想了想,搖頭道:“不用,你們按照原定計劃,去7號星港上位站等待,我們在那邊匯合。”
“您……預計需要多久?”龐松華猶豫了一下,“翟六回去后,一定會不惜代價追擊我們,不知道我們能在那里躲多久。”
“10個小時,”韓兼非說,“如果10個小時我們還沒到,你們立刻離開,不要猶豫——到時候我會再制造一次干擾,還按之前的方案行動。”
“好的。”龐松華艦長敬了個軍禮,“您多保重。”
在一陣劇烈的震動聲中,阿瑪瑞爾號從原地發射升空,很快變成夜空中一個明亮的光點。
在升空之后,星艦上彈出幾架無人機,像幾名忠誠的護衛一樣,伴隨越來越快的星艦一起升空。
就在阿瑪瑞爾號離開地面之后不久,在距離此地不遠的地方,十幾枚行星防空導彈拖著明亮的焰尾同時升空,向正在不斷加速上升的星艦襲來。
幾架無人機立刻離開護衛隊形,向導彈來襲的方向飛去,一邊快速機動,一邊釋放出數枚攔截彈,幾枚行星防空導彈在半空中被攔截彈打爆,還有四枚突破防護網的導彈繼續向星艦逼近。
四架已經打光攔截彈的無人機立刻加速跟上去,狠狠撞在行星防空導彈的彈體上。
韓兼非抬起頭看向深邃的夜空,到這個時候,阿瑪瑞爾號已經達到了脫離奧古斯都堡引力的速度,地面防空武器已經很難在這個速度上追上它了。
雖然受到嚴重的干擾,奧古斯都堡的行星防御系統似乎還沒有完全癱瘓,在導彈襲擊無果后,一個位于北半球的陸基激光打擊基地,向正在加速升空的星艦射出一道能量巨大的光束。
但阿瑪瑞爾號已經穿過云層,那道激光在穿過厚重的云層后,衰減和散射到無法造成傷害的程度。
無人機繼續跟隨星艦,直到自己在大氣層中的升限,才停了下來,繼續在高空徘徊。
星艦很快進入近地軌道,啟動差分隱形裝置,消失在奧古斯都堡行星防御系統的監測之中。
隨后而來的戰機,也只能象征性地擊落幾架已經完成護衛使命的無人機,悻悻地返回自己的基地。
看著阿瑪瑞爾號消失在頭頂的星空中,韓兼非才收回目光,繼續越過濕地,向反抗軍撤退的方向高速前進。
在背后金屬翅膀的幫助下,他一路向南,只用了幾個小時,便越過四百多公里寬的龐大濕地,在濕地邊緣的一處河谷外,發現一支正在與清剿部隊交火的反抗軍小隊。
那只小隊只有48個人,裝備也很差,但借著地利,加上清剿軍暫時沒有空中支援,在面對幾倍于自己的帝國軍時,雖然一直落在下風,卻還沒有潰敗的跡象。
韓兼非本想繼續前行,突然聽到谷地中傳出一個聲音:“連長,還沒到時間嗎?撤吧!”
他停了下來。
“不行!”那個連長喊道,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他耳中,“聽不到號聲,就算還剩一個人,都得給老子釘死在河谷里!”
“號聲響了嗎?”另一個聲音喊道,“問問那邊,聽沒聽到號聲?”
韓兼非臉色微變,想起自己在死亡行軍中的事。
同樣是斷后作戰,同樣是堅守陣地為主力撤退爭取時間,同樣是敵眾我寡。
他看了看時間,轉身向來時的方向飛去。
“敵襲!”河谷北邊兩公里外,在火力準備的時候,正在進行戰斗動員的帝國軍營地突然想起一聲凄厲的警報,在夜色之中,陸戰隊員們看到一個身披銀色金屬翅膀的人從天而降,重重落在指揮官面前。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那個身影伸手掐住那位正在做動員的帝國軍營長的脖子。
“我不想傷害你們。”看著周圍舉著槍,有些投鼠忌器的士兵,韓兼非開口道,“我是韓兼非,抱歉用這種方法跟你們說話。”
士兵們沒有動,營長被捏著脖子,雖然不致死,但同樣說不出話來。
“放開營長,”一個副職軍官向前一步說道,“要做什么,你可以跟我談。”
這里雖然是一線部隊,卻早就聽說過關于韓兼非的事,面對這樣一個打不死也趕不走的怪物,那位副職軍官也只能忍氣吞聲地說話。
“別說話,去幫我找個軍號來。”韓兼非說。
雖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副營長還是擺擺手,讓自己的勤務員去照辦。
勤務員很快找出一把軍號,帶軍號是聯盟老陸戰隊的一個傳統,但吉祥物的性質大于實際作用。
但在缺衣少食,又沒有什么武器裝備補充的反抗軍看來,這卻是一種在敵人強干擾環境下傳遞信息的重要工具。
“會吹嗎?”韓兼非問道。
勤務員搖搖頭。
“誰會吹?”副營長對端著槍圍在周圍的軍官們問道。
“我……”一個排長模樣的人舉起手,在能夠參加這次會議的人里,他應該是最年輕的一個。
韓兼非點點頭,那個排長走過來,拿起軍號。
眾人似乎已經忘了現場的緊張氛圍,除了時不時掙扎一下的營長,人們似乎都在好奇,這個怪物一樣的敵人準備做些什么。
“撤退號,”韓兼非說,“能吹嗎?”
排長看了副營長一眼,在得到肯定的答復后,點頭道:“如果是聯盟以前的信號,應該可以。”
韓兼非抬起下巴示意:“吹吧,三遍,越響越好。”
雖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年輕的帝國軍官還是按照他的要求吹響了那把老式復古的軍號。
軍號聲短促而明亮,飄揚在夜色之中,顯得無比清晰。
但在號聲之后,什么都沒有發生,韓兼非依然一手掐著營長的脖子,默默站在臨時用彈藥箱搭起來的講臺上。
“長官,”那個幫助取號的勤務員低頭看了眼手腕上的終端,立刻抬頭說道,“支援部隊問為什么沒有進攻。”
“等等。”韓兼非說。
“讓他們等等。”副營長點點頭。
與此同時,對面的反抗軍陣地上。
剛剛的火炮覆蓋,讓本就千瘡百孔的陣地雪上加霜,當守軍連長從土層中鉆出來時,發現大部分陣地已經徹底報廢。
一陣劇烈的咳嗽聲中,另一個士兵也從土中鉆出來,幫著連長一起把反抗軍士兵一個個從土里刨出來。
“不行了,連長!”一個士兵帶著哭腔說道,“陣地已經沒了,再有一波沖鋒,我們就守不住了!”
“聽到號聲了嗎?”連長大聲問道,“到午夜12點了嗎?”
士兵搖了搖頭。
連長也知道,這個時候如果再有什么變故,整個連的士氣就會徹底垮掉。
就在這時,一陣短促而清晰的號聲從夜空中飄飛過來。
“撤退的號聲!”一個士兵抬起頭,“是我幻聽了嗎?是撤退的號聲!”
“你沒聽錯!”另一個士兵狂喜道,“是撤退號!”
連長從早已崩塌的工事中探出頭去看了眼,對面的軍營中并沒有出現沖鋒的部隊。
“是撤退號!”他點點頭,“全體都有,準備撤退!”
幾分鐘后,幸存的48名反抗軍士兵,有序地撤出陣地,向南方撤去。
在沒有派出偵查無人機的帝國軍營中,和韓兼非對峙的軍官們并不知道對面陣地中發生了什么,只是不明白面前這個殺神為什么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站著發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韓兼非才再次開口道:“好了。”
副營長一愣神:“您說什么?”
“抱歉,的罪了。”韓兼非說著,松開捏著營長脖子的手。
這支部隊的指揮官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在軍官們還沒反應過來之前,韓兼非突然拔地而起,張開金屬雙翼,消失在夜色之中。
只是,正在更遠的南方沉默撤離的反抗軍阻擊部隊士兵,并不知道這里發生的一切。
飛過他們頭頂的時候,韓兼非低頭看了一眼。
48個人,一個都不少。
雖然知道,在之后的戰斗中,這些反抗軍戰士恐怕很難活下來,但他還是微微揚起嘴角,加速向南方行去。
這只被留下阻擊追兵,掩護主力撤退的連隊并不知道,他們的上級根本沒有制定撤退的預案,沒有撤退號,沒有接應,也沒有考慮過他們活下來之后會怎樣。
因為在追兵的立體攻勢下,那處看似險要的河谷陣地,很難堅守到午夜12點,留下阻擊部隊,也只是延緩敵人的追擊速度。
值得慶幸的是,他們剛好趕上韓兼非在濕地中鬧出的動靜,附近戰區的戰機和裝甲都被調去支援那處戰場。
更值得慶幸的是,韓兼非突然動了惻隱之心,不但吹響了撤退號,還為他們爭取到一個小時的時間。
此時早已過來午夜12點,反抗軍的大部隊也已經在南方的海邊與主力匯合。
韓兼非只是不想看著死亡行軍時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再次發生在這些反抗軍身上。
當時他帶的白山陸戰小隊,就是在為聯盟斷后的阻擊戰中,拼光了每一個人,只有他自己活了下來。
其中就有梅薇絲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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