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年久封存,這片山谷中的星艦,最終只有2762艘能夠升上太空,與等候在軌道上空的四百艘星艦混編成一個方陣,向遙遠的星空駛去。
自從決定跟翟六決戰以后,韓兼非似乎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直到米清再也忍不住問他,究竟要怎么開始這場常人無法理解的戰爭時,他才勉強地笑了笑,說道:“如果我說,我也不知道,你信嗎?”
他真的不知道。
翟六應該也不知道,他們都只是本能地意識到,正如老話所說,一山不容二虎,只要真正的戰斗開始,兩人之間將會很快分出勝負。
只是在那之后,韓兼非突然開始變得不正常起來,有時一天也不會說一句話,有時又坐在那里自言自語,也看不到他有什么動作和指令,這艘豪華游船外的星空中,感染體戰艦卻突然加速或減速。
到后來,不斷有一隊又一隊的星艦離開,向著不同的方向開去。
就在韓兼非抽風般命令艦隊向星區各個方向前進的同時,鋼鐵帝國元首翟六也在做著讓人難以理解的事。
半個月前,赫爾曼行星上已經艱苦戰斗幾個月的獨星體戰士們,突然發現自己對面陣地中的敵人消失了。
雖然偵查衛星和飛機多次偵查顯示,已經占據城市兩個月之久的敵人早已消失不見,獨星體陸戰隊員們還是不敢相信,敵人就這么撤退了。
在多次試探后,一個身上穿著兩層防彈裝甲的士兵從掩體中走出來,用哆哆嗦嗦的雙手給自己點上一根煙。
一支煙抽完,對面也沒有任何動靜。沒有炮火覆蓋,沒有軌道轟炸,沒有迫擊炮,連狙擊手的冷槍都沒有。
士兵扔掉香煙,壯著膽子端起槍,向城市郊區的帝國軍陣地走去,在他身后,所有人都默默地等待著,等他被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子彈撂倒,或者帶回他們想要的消息。
在這種超高強度的戰爭中,兩只距離不過兩公里的軍隊相互對峙,無異于貼身肉搏。
可那個膽子大命更大的士兵一直走到帝國軍陣地的邊緣,依然沒有出現任何意外。
他繼續向前走了一段,來到一座前線指揮所中,看著早已空空如也的屋子,士兵輕輕吹了個口哨,對著自己的通信器說道:“這里已經沒人了。”
越來越多的士兵走出來,開始向著郊區前進。
他們已經在這座城市中死守兩個多月,沒有讓一個敵人攻入市區,如今,那些兇狠的帝國士兵竟然在一夜之間不知去向,己方的偵察機構竟然一無所知。
“敵人撤退了!”最早那個士兵從指揮所中跑出來,手里的槍口上還挑著一件敵人未來得及帶走的軍裝。
“敵人撤退了!”越來越的士兵開始奔走著傳遞這個消息。
赫爾曼守軍開始狂歡起來,整個陣地一片沸騰。
但狂歡并沒有持續多久,有一些士兵注意到,簡易工事上開始撲撲簌簌地掉落泥土,感官靈敏的人還能感受到大地的震顫,一種讓人不安的感覺像陰云一樣,悄然籠罩上所有人的心頭。
“等等!那是什么?”一個士兵率先注意到,在距離這處陣地幾公里遠的地方,天際線上開始出現一道黑色的潮水。
“127旅,127旅!”這支部隊指揮官的通信頻道中終于傳來一陣急促的聲音,“這里是戰區預警指揮中心,我們剛剛收到艦隊發出的預警,整個戰線上突然出現大量感染體,集團軍正在進行火力準備,你部立刻后撤到L線待命……”
旅長從自己的裝甲車上跳下來,叫住身邊的通信連士兵:“通知全旅,立刻后撤!”
他的話音剛落,天空中突然落下幾十道亮白色光柱,落在遠處的黑色潮水中,如同無數個巨人站在行星之外,將泛著慘白光芒的巨劍狠狠插向大地。
“快撤!快!”旅長直接對著身邊的士兵大聲吼道。
軌道打擊是火力準備的第一個波次,但如果整個戰線都有感染體的話,軌道中的驅逐艦不可能顧及到整個犬牙交錯的控制線。
緊接著,應該是遠程火力的打擊,如果不及時后撤,由遠及近延伸的空襲和火炮,將直接落在自己的頭上。
在收到命令后,127旅的士兵開始快速后撤,趕在上百道拖著白色彈痕的精確火箭彈落在原帝國軍陣地之前,撤回了己方陣地中。
在這種規模的打擊中,不管是作為碳基生命的人類,還是硅蟲構造體,都很難在如此強大的火力下幸存。
但感染體的數量太多,推進速度太快,分散在如此廣闊的戰線上,火力打擊只持續了十幾分鐘時間,卻沒有收到理想的殺傷效果。
可隨后,幾乎相同的火力打擊便落在了127旅的頭上。
“集團軍支援部隊的指揮官是哪個王八羔子?”在雨點般落下的軌道炮擊和火炮中,127旅旅長在防炮工事中大聲罵道,“等老子回去,一定親手斃了他!”
“不……不是我們的火力……”身旁的軍官臉色突然變了,“是那些怪物!”
軌道轟炸和火炮終于停了下來,旅長從車中鉆出來,抬頭看了看遠處的天空。
在深藍色天幕上,一團團白色尾跡交織糾纏在一起,就像一個淘氣的孩子用粉筆在上面胡亂地畫出一團團線條。
旅長對這些糾纏在一起的尾跡并不陌生,那是雙方戰機在拼死爭奪制空權時,不得不進入視距之內纏斗而留下的痕跡。
從尾跡上看,己方戰機似乎并沒有占到什么便宜,以他的經驗,恐怕自己很快就要打一場沒有制空權的逆風仗了。
“做好戰斗準備,炮聲一停,敵人就該上來了!”他像往常一樣對自己的指揮連說,“命令各營準備近距離接敵!”
但他的命令并沒有起到太大的作用,感染體比預想中更早地發起了沖鋒,在沒有了對死亡的恐懼和人類的感性弱點之后,這些悍不畏死且刀槍不入的戰士,幾乎貼著延伸的火炮沖殺過來。
作為戰線上最突出的部分,127旅首當其沖,旅長已經做了他作為普通陸戰旅指揮官所能做到的最無可挑剔的指揮,但在那些潮水一樣襲來的感染體大軍面前,整個旅依然難以逃脫必然的命運。
每個感染體的強度和作戰能力都接近一臺格蘭特輕便裝甲戰士,而在這條錯綜復雜的戰線上,感染體數量足有127旅的四倍之多。
而且,制空權和軌道權也在這些感染體士兵的手中。
當失敗毫無懸念地到來之時,這位旅長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六個營在各自的戰場中被黑色潮水淹沒,除了一聲聲凄厲的慘叫,以及指揮官們請求支援的絕望呼喊,他甚至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黑色潮水吞沒了最后一處抵抗陣地后,向他的指揮部沖刷而來,而在他耳畔的通信頻道中,他聽到,他的旅所屬的整個集團軍都在潰敗,那些參謀已經無力組織起哪怕一絲微不足道的救援行動。
“為人類盡忠吧。”看著山腳下不斷逼近的感染體怪物,旅長嘆了口氣,對他的指揮連和警衛說道。
說完,他戴好頭盔,從裝甲車中拿出一把霰彈槍:“誰來跟老子比比看,死之前誰殺的感染體多!”
但他預料中的死亡并沒有到來,感染體大軍的側翼突然傳來一陣騷亂。
他看向那處混亂的位置,在被放大許多倍的視野中,能夠清晰地看到,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另一隊感染體,像一只突然殺入敵陣的重裝騎兵一般,自西向東橫切過來,將感染體大軍切割開來。
新進入戰場的感染體數量雖然不多,卻似乎更加強大,甫一進入戰場便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攔在戰線上,生生擋住了黑色潮水的攻勢,另一部分卻突然向被分割包圍的感染體發起攻擊。
“那些是什么東西!”旅長指著下方混亂的位置問道。
“感染體內訌了!”不知哪個陸戰隊員驚喜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