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形容對方的偉岸。
這幅圖極大,如同地球,它就是宇宙中唯一的星辰,其余星光都會被它遮蔽。而江憲就是對方身前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宇宙塵埃,就連仰視的資格都沒有!
咚……他幾乎是木然的,本能地跪了下來。
看不清……根本看不清那是怎樣的面容,就連裝飾都在模糊和虛幻之間,只有一種難言的空靈圣潔之感,那浩瀚無方的偉力傳達諸天,震懾人直至靈魂。
咚……就在跪下的剎那,他耳畔終于響起了外界的聲音。眼睛模模糊糊看到了扶住自己的凌霄子,這才感覺……背后已經濕透,雙腿都在發顫。
“……好……嗎?沒……死?”凌霄子的聲音如同從極其空洞的地方傳來,一聲聲將他這個即將步入地獄的人拉回人間。他嘴唇還在顫抖,手卻猛然握住了凌霄子的手,一用力站了起來。
緊接著,他雙手撐在茶海上,拼命喘著氣。
一片沉默,誰都沒有先開口。然而數秒后,凌霄子忽然張大了嘴,不敢相信地看著江憲,接著一把拉開了對方的衣服。
“姓江的……”他的聲音都在發顫:“你的詛咒……你的詛咒!!”
江憲狠狠搖了搖頭,緊跟著凌霄子的目光一看,赫然發現……自己胸口的黑死蝶詛咒,竟然消散了一些!
并沒有完全消散完,但是,黑死蝶詛咒,25歲的時候,會在胸口畫上一個完整的黑死蝶,他本來就差最后一筆,現在……卻至少差了五六筆!
“一年半……”江憲猛然合上衣服,臉上出現了狂喜的笑容:“差不多一年半時間……”
“如何果核,能給我一年的時間!”
咔嚓……就在此刻,一聲碎裂聲忽然響起。江憲猛地一愣,立刻轉頭看向如何果核,卻發現它竟然從中裂開,轉眼間化為碎片!
變故來得太快,兩人全都呆住了。數秒后,江憲飛快沖了過去,難以置信地看著桌面。
怎么會?
怎么會這樣?
剛剛有一絲希望,卻立刻破碎了?這是天不讓攬山海一脈傳下去嗎?
“沒事。”凌霄子拍了拍江憲的肩膀:“你好歹再有一年多的時間,別喪氣。你剛才怎么了?”
極度的失望,讓江憲一瞬間心如死灰。但是,凌霄子拙劣的安慰,竟然讓他再次打起了精神。
他閉上眼睛,深呼吸了好幾次,盡量不去想如何果核,而是努力寬慰著自己:是啊……好歹能多活一年半,沒準……還有其他解法?不……剛才……剛才自己看到的,或許……或許就是線索!
“九宮飛星。”他睜開眼睛,眼中只剩一片堅定——當生的希望出現在絕望的深淵,誰也會死死抓住。
“我看到了秦始皇在白蛇之前刻的那九尊人像,正是九宮飛星!而第一幅畫像是非常清晰的,我不知道它代表什么。”
凌霄子眉頭深深皺起,九宮飛星……是要按著第一宮飛下去?這就是線索?
“還有嗎?”
“有。”江憲擦了擦臉上的汗,嘶啞道:“最后……九宮飛星消失了,我看到了……一尊神。”
“神?”
“只能是神!”江憲咬了咬牙,斬釘截鐵地說道:“太過偉岸,太過恢弘,面對它,就仿佛面對整個宇宙!但是,我以前從未在任何傳說或者圖畫中見過他!”
“你確定?”
江憲點了點頭,指了指太陽穴,肅容道:“這幅圖,我腦海中從未收錄,就是這么突兀地出現在腦海中。極具宗教色彩,如果當時讓我皈依,我恐怕二話不說就做了。”
“但是你知道的,攬山海一門,采用的是‘記憶迷宮’法,我的記憶絕對不會出錯!”
凌霄子凝重地點了點頭,所謂記憶迷宮,又叫記憶宮殿,簡單來說,就是將自己的腦海中想象出有一座房屋,這座房屋不只是有外形,還要精確到里面的擺設,儲物室,每一個抽屜。
然后,將自己的記憶分門別類地歸入所有抽屜,在長期練習下,這座房子會越來越趨于真實。而自己每次要想起什么,都會進入記憶房屋,拉開一個對應的抽屜。這是一種極其高深的記憶方法,用這種方法“保存”的記憶,可以長達十幾年保持清晰。
而房屋越精致,歸類越細,保存的記憶就會越久。常人恐怕只能做一個房屋,高智商者可以幻想出一個家。但攬山海一門,通過獨特的訓練……刻在腦海中的是一座宮殿!
他說沒見過,那就肯定沒見過。
“你們的功法……來自魯班陰書缺一門,宮殿如同城池一樣難以攻破。現在……卻忽然進入了其他東西?”凌霄子不敢相信地說道:“而且還沒有觸發你記憶的防御?”
江憲沒有開口,他現在滿心都是接下來的線索是怎么樣的。根本沒心情管其他。
兩人靜靜地坐在茶海旁,不久,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凌霄子揉著眉心,終于開口道:“你說的這種情況……我好像聽說過?”
江憲炙熱的目光立刻看了過來。凌霄子馬上搖了搖頭:“我沒有能力構建這么大的迷宮,我采用的是‘應聲蟲’方式的記憶法,這件事已經太久了……起碼七八年,而且也是當時誰說閑話提過一句……叫什么呢?”
他皺眉沉思了半天,還是搖了搖頭:“過了太久,想不起來了。不過,我保證我肯定聽過!”
江憲目光閃爍,沉吟道:“七八年前……那時候你還在通天府!通天府里聽說過?”
“沒錯!”凌霄子一拍大腿:“我師父!徐真人說過!”
“貌似是……看到什么特定的東西長達多少時間,會看到其他什么……類似神明的存在!對,就是這樣!”
江憲點了點頭,朝屋里走去:“先休息。”
“明晚,我們去青城山。”
“……我師父在龍虎山……”
江憲轉過頭,看傻逼一樣看著他:“你是打算被他老人家一巴掌拍死嗎?”
“……這不有你嗎……”
“……當年我窩藏你這口氣……徐真人恐怕還沒順過去吧……”江憲難得地有些心虛:“青城山為張道主斬魔道場,山主邱真人也是道教通天府二把手,說不定他也知道。”
一夜無話,第二天,當他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了。
凌霄子厚顏無恥地開始了和江憲的同居生活,自覺地熱好了飯菜,如同田螺姑娘一樣仔細擺好,自覺恭敬開口道:“爺,吃飯了。”
“吃飯可以。”江憲朝門口抬了抬下巴:“但那四個旅行箱怎么回事?”
“我的全部家當!”凌霄子抬起下巴,理直氣壯地開口。
……總覺得這回答有什么不對,但是江憲此刻已經不想和這個賤皮子嗶嗶了。快速吃完飯,開上自己的捷豹,飛快朝著青城山趕去。
作為道教道主的道場,青城山是西川省著名的景區。晚上自然是關閉的,不過這根本難不倒兩人,順著圍墻一跳一摁一翻,就進入了山內。
夜晚的青城山,半山腰的道觀處燈火長明,山頂的上清宮如同黑夜明燈。青城山的道士有錢,卻從未擴建返修過一次道觀,從始至終,這里都保持著原本的古樸味道。
青城天下幽,這句話絕非妄語,一排排古樹參天,伴隨著夜風習習,沙沙的樹葉響動聲似海潮靜涌,遠遠看去,又仿佛隨著晨鐘暮鼓悠悠起伏的道士人海。伴隨著一聲聲晚鐘,讓人平地生出一種飄渺之感。
江憲帶著凌霄子,輕車熟路地繞過一排排道觀,一個多小時后,兩人站在了一間小院之前。凌霄子有些疑惑:這小子怎么像比我還熟?到底誰才是道士?
小院非常幽靜,可以看到并不奢華,而是非常古老的一座小道觀。兩側和后方都是數不盡的竹海,位于道觀最深處,旁邊就是懸崖。面前用竹籬笆扎了一圈,借著昏暗的月色,依稀能看到園中古井,水桶。
院子還亮著燈,江憲和凌霄子對視了一眼,跨過竹籬笆走了進去。然而,剛剛點地的時候,一道平靜的聲音就響了起來:“西川省內,能無聲無息走到距離老夫五十米內的,沒幾個人。”
“來者是客,只是不知來的是吳老六,金孔雀,還是江掌門?”
話音未落,房門滋呀一聲打開。沒有任何人推——因為本該推門的那個人,正坐在門后一張太師椅上,悠閑地翻著書,眼皮都沒抬一下。
江憲有些尷尬,輕咳一聲拱手道:“晚輩江憲,見過邱真人。”
“原來是江掌門。”邱真人徐徐點了點頭,仙風道骨,仍然沒有抬頭,只是翻過了一頁書:“為何要夜晚來?為何不通報?”
“太晚,事急,實在是來不及,還請邱真人海涵。”
邱真人幽幽抬起頭,用一種“編,接著編”的目光看向江憲:“摸金群里,你加過我微信。”
瞬間沉默。
迷之尷尬在蔓延,江憲喉結動了動,干笑道:“這不,帶著貴派的劣徒過來,不好意思讓別人看到,畢竟他混的太慘了……凌霄子!看到師叔還祖不跪下?!”
凌霄子嘴巴都張成了“我艸”的形狀,機器人一樣轉過頭,狠狠盯著江憲,數秒后認命跪倒磕了個頭:“晚輩凌霄子,見過師叔祖。”
我特么今晚跟著來就是個錯誤!
邱真人嗤笑了一聲,淡淡道:“愛跪就跪吧,本門沒有這種蠢貨弟子。”
“江掌門,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