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子倒抽一口涼氣，再也顧不得許多，猛然站了起來。沖到門口向外看去。
在他的眼中，樹葉、枝條、河流天空……周圍的一切都在這一瞬變得血紅。隨后，整片天空開始扭曲旋轉，眼前的一切都化為了一個點，吞噬著光，吞噬著云，吞噬著一切！
地面上的東西扭曲成了抽象的畫面，撕裂開，失重一般化作一個個黑點往上飛去。越來越多，越來越快！最后黑點成為了一個漩渦，將除了江憲之外的一切都吞噬其中，歸于黑暗，化作虛無。
隨后，黑洞中有了光。
江憲癡迷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那光……清亮，明澈，靈動……哦，那不是光。那是……眼睛！
那是一顆眼珠！
光越來越亮，最終照亮了黑暗。山川草木、鳥獸蟲魚，紛紛隨著這光明而不斷地顯現出來，它們全都是用墨筆勾勒，充滿著水墨韻味，并且填充了顏色。而就在在這光明的盡頭，一條赤紅色的橫亙在那里，張開的蛇瞳淡漠冷然，好像光芒是從它眼中迸射的一般。
江憲的心臟猛然收縮，其瞑乃晦，其視乃明。這是……燭龍？
嘩啦……
周圍的場景如玻璃一般的破碎，他驚醒過來，目光立時向著周圍打量。
樹還是之前的樹，河流何是之前的河流，天空也沒有了原本的血色，前方徐真人站在銅鐘旁邊，懷抱拂塵，一切都復歸于平靜，除了他身邊依舊茫然，失去了所有意識的瘦削道人。
這就是龍虎山的見神？
他捂住胸口，心臟砰砰的跳動著，回想起之前看到的場景，心中不由升起一絲悸動。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能改變周圍現實情境的見神！雖然只有最初的云，但……也足夠令人震撼。
未知的國度，牽引過來神秘的力量，影響了現實。
微微緩了一瞬，他的目光落在依舊茫然的瘦削道人，嘆了口氣。
果然是有差別的……
一碗水澆在了瘦削道人身上，原本昏迷茫然的他立刻清醒了過來，他扭頭看了一眼江憲，眼中浮現出一絲復雜之色。對著徐真人拱了拱手后便離開了，只是離開之前，發出一聲細微的嘆息聲：
“攬山海啊……”
徐真人將碗放到一旁，看向江憲：“這就是龍虎山的見神。它的名字你也能猜到。就是燭龍。”
“你仔細想想見神的含義。我知道你見過葉家的人，他們的解釋沒有錯。見神就是越獄，人體的越獄。你再往深處想，這個獄，是什么獄？”
江憲張大了嘴，他瞬間就明白了。而正是因為這份明白，讓他汗毛都豎了起來！
基因，是生物的牢獄。而見神，是越獄！
“這是……”
仿佛知道了他要說什么，徐真人點了點頭：“當年你師祖對攬山海狀況有所猜想，探討研究之后，便特意趕來龍虎山。”
“畢竟，已知的所有見神中，龍虎山是最為恐怖的。”
難怪……
江憲心中輕吐口氣，苦笑著搖了搖頭。
沒人能放棄活下去的機會。哪怕是面對最詭異的“見神”。
“我師父和我說過。”徐真人面上露出回憶之色：“龍虎山下有燭九陰，其半年沉睡半年蘇醒，只有在其沉睡的時候才能進入其中。下方是否真的有燭九陰我也不清楚，但見神的內容確實是它。”
“道藏上記載，龍虎山的見神因為燭九陰而起。燭九陰藏于龍虎山下。你師祖當時一定要下去看看。我攔都攔不住，結果他再也沒上來。”
他看了江憲一眼：“即便是所謂的沉睡時期，也只有你們攬山海的人能夠下去進入其中，其余人想要進入其中艱難無比。”
江憲微微皺眉，抬頭問道：“徐真人，下方是什么你清楚嗎？”
徐真人沉靜地看著江憲，目光平和，江憲卻感覺對方能看破自己的內心。片刻后，徐真人道：“你已經破了詛咒。”
說得莫名其妙，和之前的對話仿佛并沒有關系。不過江憲卻明白了對方要說什么。
“是啊……我確實破了詛咒。”他目光悠悠看向大鐘：“我可以瀟灑了，可以快活人生。但是……”
他轉過頭，輕輕搖了搖，肅容道：“我能享受人生，正是因為先輩們的努力！”
“如果他們是青山埋骨就算了。但我既然知道他的埋骨地，沒有理由不請師祖回祠堂。”
徐真人深深看著江憲，數秒后笑了下：“果然，攬山海一脈的性格，真是像啊。”
“決定下去？”
江憲點了點頭。沒有任何猶豫。
徐真人道：“下面到底是什么，我說不清楚。不過……你來之前，張元清將蘭芳共和國的事告訴你了？”
江憲頷首：“他們追尋的痕跡便是在鷹潭一帶。”
“沒錯。”徐真人平靜道：“他們把這里，叫做002。”
周圍寂靜了下來，見神，燭龍，002，師祖的足跡……這些東西漸漸連成了一條線，慢慢浮出了水面。
徐真人輕捻胡須，淡淡道：“國家不會輕易將某個地方圈定。他們將002圈定在這里，有一個最大的理由。”
哪怕是他，也忍不住深吸一口氣，長長吐出：“這個秘密，我從未對任何人說過。只有通天府的頂層才知道。正因為如此，國家才選定了這里。由我坐鎮002。”
“聽說過聚寶盆嗎？”
江憲搖頭，這種東西，太玄幻了。
徐真人摸出一個東西，放到了江憲手中。江憲看了看，意外地發現，那是一枚金幣。
通體橙黃，鑄造得天圓地方。赫然是一枚從未在華國歷史上出現過的，銅錢模樣的金幣！
而且，后方繪制著一個龍頭一樣的簡筆畫，中央有一個天字。
“這是……”江憲目光瞇了瞇，隨后驚訝道：“天地會……這是天地會！”
徐真人點了點頭，道：“張元清應該告訴過你，鷹潭沒有發現任何線索。然而……龍虎山中，確實有一座聚寶盆！每年都會在端午時節噴涌一次，帶有大量的金錢財寶。其中尤其以這種金幣為最。所以，國家將蘭芳共和國的寶藏地點定在了這里。取名002。”
江憲愕然搖頭道：“真有這種地方？”
徐真人道：“剛才帶你去的房間，對面的墻是空心的。通過暗門進入，就是聚寶盆所在。”
“而在去年聚寶盆噴發的時候，我發現了這個東西。”
他摸出一枚拇指大的印章，放到江憲手中。
玉是好玉，和田黃玉，下半截呈現一種胭脂色。江憲將印反過來一看，立刻倒抽一口涼氣。
印章下面，印著一座山，一片海。
“這是……攬山海掌門印璽！！”江憲的目光都有些微微發紅，其他人不知道，他卻很清楚，從師祖開始，代代相傳的掌門印璽隨著師祖失蹤，現在就連他都沒有隨身印！
師祖真的去過這下方！而且，師祖恐怕抵達了聚寶盆的核心！那里，有可能就是蘭芳共和國的寶藏！也就是天地會的寶藏！
徐真人緩緩朝著居所走去。一邊走一邊道：“這道歷史謎題不是無解。張元清對你說了一部分，她恐怕沒告訴你，為什么他們一直沒勘探。”
他頓了頓，沉聲道：“因為，這里是丹霞地貌。”
龍虎山如彩緞，一山七色，最著名的紅，便是丹霞紅。
丹霞地貌可以形成各種形狀，堪稱天造地設，而且并不如普通巖層堅固。里面出現任何千奇百怪的地貌都不奇怪，地下空洞、千瘡百孔，地下湖泊……這些都有可能。加上不知道為什么，儀器在內部探索完全失效。要進行全面勘探，恐怕只能用人命去填。
“不過，我還有個信息沒有告訴他們。”
徐真人笑了笑，看著江憲說道：“龍虎山發生了什么，沒有人能比我更清楚。就在30年大上清宮被燒毀的同時，有人曾經去了一個地方。而他，就是燒毀大上清宮的人。”
他掏出手機，打開一張黑白照片，年代久遠，那上面的人已然模糊。不過，依然可以看出，那上面的人，是馬欣青！
“他當時和一隊親衛一起，抬著一個箱子，送去了某個地方。”他笑了笑：“洲湖村。”
“他們進入了洲湖村一座相當有名的古宅，黃家大院。不巧，老贛州人都知道，黃家大院還有個別名，雖然這個別名一直是傳說。”
他靠近江憲，低聲道：“天地會總舵。”
刷……江憲猛然抬起眼睛，死死盯著徐真人。他忽然意識道，徐真人隱瞞這個消息，是不想國家用人命去填。
道藏記載，下方藏有燭九陰……山上恐怖的見神……噴薄的聚寶盆……蘭芳共和國寶藏……徐真人人老成精，顯然猜到下面恐怕有什么了不得的東西。而他更清楚，這種地方，加上丹霞地貌這種天塹，強硬突破整座山都得毀。要攻破這種地方，只能是古法勘探的尖兵！
比如自己。
比如師祖。
所以，他最后還是讓師祖進去了。卻沒想到，號稱堪輿上三門的攬山海當代掌門也沒啃下來。
徐真人仔細看著他的臉色，發現對方并沒有畏懼，微微頷首。這才接著說道：“如果你剛才有一絲恐懼，我都不會說下面的話。”
“聽好了，他們燒了大上清宮，必定是在那里發現了什么。發現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怎么拿到的大上清宮地圖？”
“大上清宮是沒有地圖的，否則我必定會知道！所以……”他斬釘截鐵說道：“有人給他畫了地圖。并且，標明了什么地方最重要。這個人，或許是蘭芳共和國在這里守財寶的人。或許是天地會的看守者。他是誰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幅地圖，可能有拓印版本！”
“要想知道龍虎山下到底有什么，地圖至關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