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新舊接替
王驥繼承楊榮的政治思想,楊榮雖然主張文官完全接替勛臣的工作,今后武將僅僅負責戰斗就行了,其余的事情都由文官負責就行了。
這一點與勛貴之間有不可調和的矛盾,雙方以五軍都督府與兵部之間,你來我往,當初楊榮與張輔都去了,但是繼承者依舊在做同樣的博弈。
但是并不是說,楊榮與王驥這些都是不是主戰派了。
恰恰相反,在這一次北伐決策之上,他們都堅決的站在朱祁鎮這邊。
一方面,固然是朱祁鎮已經有了一個全盛時期皇帝的權威,很多大臣都不敢明面反對皇帝,最多委婉的勸諫而已。
另外一方面,不管楊榮與王驥,都是實實在在的兵臣。是在中樞能總理戎機,在外能統兵打仗的大臣。
真要比起來,讓王驥與孟瑛領兵對決,勝負之數,還很難說。
所以他們骨子上是喜歡能恢復永樂全盛的時候。
王驥之所以一直堅持下來,一方面是給皇帝撐場子,畢竟王驥這樣的老臣在朝中的威望,不是尋常人可比的。
即便是首輔陳循在王驥面前,也要乖乖的執后輩禮。
另外一方面,王驥也想看見大明再一次漠北大勝的局面。最好這一次勝利是在他的當政的時候。
如此他即便是死了,到了九泉之下,也可以告慰列祖列宗了。
王驥此刻也正與羅通說這話。王驥白發蒼蒼的說道:“后勤上的事情,萬萬不可耽擱,這一戰不管打成什么樣子,板子萬萬不能打在兵部頭上。”
羅通說道:“下官明白。”
王驥說道:“這一件事情辦好之后,內閣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羅通說道:“下官明白。”
王驥感受到了羅通語氣之中的冰冷,他與羅通當初的私怨并沒有一筆勾銷,但是王驥卻不在意,反而饒有興趣。
因為羅通能坐在兵部的位置上,王驥是出了大力氣的,這種政治上的繼承關系,甚至比其他關系更牢固。
甚至羅通在王驥退下來之后,還要保全王驥的家族。
這就是政治潛規則。
而且羅通雖然放蕩不羈,言語之間也不謹慎,卻也是一個真性情的人。有些事情他做不出來的。
王驥大笑道:“羅通還在記得當初的事情?今后你在內閣里面,更要管住自己的第三條腿,否則就不是貶官那一回事了。”
羅通忽然一笑,說道:“老了,已
經不行了,難道老大人,你還老當益壯嗎?”
王驥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王驥都八十的人了,哪里有什么老當益壯啊?但是男人的面子,能讓他說自己不行嗎?
在這樣的事情上,即便是八十歲的老人,也是一個老男孩。
就在王驥覺得尷尬的時候,有人來請,卻是首輔陳循。
王驥這就去了。
陳循早就在一輛馬車上等著王驥。
雖然馳道運行,大明的馬車也有很多的變化。因為馳道上的馬車,四輪馬車更加便利,無他兩輪馬車,馱馬也要承受一定的壓力。
但是在馳道之上,只要跑到一定速度,四輪馬車要比兩輪馬車更加輕松。
所以,這種四輪馬車在北京城之中也慢慢的盛行起來。當然了,這也有朱祁鎮不提倡坐轎的原因,除非年紀太大的老臣,都不能坐轎。
在朱祁鎮看來,轎子所謂人格上的侮辱,以人為畜,什么的,可以暫且放放,但是有一點在朱祁鎮看來,絕對不行。
轎子的效率太低。
馬車什么的,到了危機時刻,朝廷是可以征用,成為運輸物資的工具。但是轎子能做什么?能當木料,還是能當柴火?
更重要的原因,就是馬匹的問題。
對,雖然漠南蒙古到了大明治下,朱祁鎮發現一個問題,那就是雖然他現在馬匹短缺,但是長遠的看,大明馬匹短缺癥已經成為過去了。
而今這一次大戰,幾十萬馬匹,有近乎二分之一,都是漠南各部落提供的。這還是僅僅是漠南蒙古,更是多次大戰之后,來不及休養生息的情況下,能夠調集出來的馬匹數目。
如果當漠南蒙古如同朱祁鎮那般改造,蒙古畜牧業將會迎來大發展。到時候朝廷所擁有的馬匹數量將會非常多。
這又有一個問題。
那就是大明需要的馬匹是限制的。
就算是大明京營全部配馬,但是很多守城的衛所軍隊還是不需要配馬的,甚至給他們發馬,也是極大的浪費。
甚至這些衛所士卒會將馬賣掉。
朱祁鎮預估大明官府軍隊加馳道系統,保持二百萬匹到三百萬匹馬匹,包括戰馬與馱馬。
是現在保存戰馬數量二倍到三倍。
如此一來,如果多出來的馬匹該怎么辦?
當然了,農業社會對畜力的需求是無窮無盡,但是真正百姓其實很難買一匹馬的,所以朱祁鎮一些事情都要做在前面。
比如推行馬車,嚴禁
轎子。
陳循的馬車,乃是朱祁鎮所賜的,也是大學士的待遇之一,外面都是厚厚的硬木,弓弩近距離射擊也不可射穿。
而各種采光的窗戶都不是太大,卻有大量的浮雕精致非常,安全性與藝術性結合的很好。
陳循親自下車,攙扶王驥上車,屏退左右,說道:“王公,此次北伐,你以為勝負如何?”
此刻馬車行走在官道之上,這一段官道順天府修繕過了,雖然沒有用青石板,但也是層層夯土,比較平穩。
馬車之中一下子靜了下來。
王驥心中琢磨著陳循為什么這么問,說道:“瓦刺連年戰敗,可用之兵不過十一二萬騎,我軍雖然分為三路,但是每一路都不是瓦刺能夠吃下來的,三路之間不過相隔數百里,消息相通不過數日而已。”
“瓦刺即便圍攻一路,也不過在旬日而拔,到時候大軍匯合,瓦刺必然大敗。”
“石亨,楊洪,郭登,都是敢戰,能戰之將。即便不能大勝,也不至于大敗。”
“故而我覺得,有三成把握大勝,但有七成的把握,卻是瓦刺避戰,到時候漠北草原就不是瓦刺一家所有了。”
陳循說道:“我問過滕國公,他的說法與王公相差不大,都沒有說有必勝的把握。”
王驥說道:“首輔說笑了,戰場之上,哪里有必勝了。即便有而今的勝率,已經足以一戰。”
陳循說道:“王公所言極是,但是這僅僅是帥臣的想法,卻不是大學士該想的。”陳循的語氣之中,倒是有幾分宰相風度,繼續說道:“我等大學士,為陛下治理天下,務必萬無一失,而今之戰,勝負之數,還難說的很,故而我輩必須做萬一的把握。”
王驥說道:“首輔的意思是?”
陳循說道:“如果,如果,前線大敗,內閣必須有備案,倒是該怎么做才好。卻要王公指點了。”
王驥覺得這也正常,朱祁鎮很喜歡要備案。這種習慣也影響了內閣的人。王驥雖然覺得大敗估計不大可能。但是還是答應下來,說道:“也好。”
陳循臉色微微發苦,他雖然知道左右無人,但依舊靠過來,低聲說道:“這個備案一定要做好,另外一個備案也要做好。那就是陛下親政的備案?”
王驥頓時皺眉,他有些不敢相信,說道:“此事當真?”
陳循說道:“這樣的話,我如何敢胡說?這個是大罪過。此事王公萬萬不可透漏出去。”陳循心頭苦水一重重,將這一件事情與王驥細細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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