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一攬千里長江
朝辭白帝彩云間,千里江陵一日還。
而今朱祁鎮就有這樣的感覺。
順流而下,浩浩蕩蕩的長江水將朱祁鎮連同船隊都送上了快車道,不出半日,就到了武昌,與來的時候截然不同。
從武昌開始,朱祁鎮算是進入大明最繁華的地帶了。
可以說是長江中下游經濟區,長江一線的繁華,就好像是一副畫卷,在這里向朱祁鎮徐徐的拉開,一副盛世之相美不勝收。朱祁鎮一時間也收起了心中別的心思,似乎真的來旅游的。
在武昌一日,登黃鶴樓。
在黃州停留一日,登赤壁之岸,思慕古人。
入九江之后。去看當年湖口戰場,并令有司祭奠死在寧王之亂的官員士卒還有百姓。
然后在安慶,銅陵都沒有多停留。
就這樣不過數日,就過了大勝關,燕子磯就遙遙在望了。
朱祁鎮心中暗嘆“長江一線乃是大明根本重地,果不其然。”
朱祁鎮一路上,從東北到草原,從草原到西域,從西域到西北,從西北到中原,再加上朱祁鎮也知道河北等地的經濟情況。但是整個北方,都比不過南方,即便是河北地區包括北京地區在內。
即便朱祁鎮用了不知道多少力量推動發展出來河北地區,也比不上這一帶。
有一種東西叫做底蘊。
河北地區在唐末戰亂,還是宋金元時代,受到了反復蹂躪,反復摧殘,要在安史之亂前,河北與江淮地區,才是大唐最富有的地方,但是經過這些戰亂之后,河北的基礎設施等等全部都沒有留下多少,還有自然環境的變化,天氣變冷等因素。
這才是整個北方經濟沒落的原因。
朱祁鎮這些年補課,最多不過追平了一些基礎設施方面的問題。但是很多東西是追不平的。別的不說,就是他們與江南之間的距離,就能說明了一切。
江南富甲天下,這一點不管是誰也不能否認。
江南也成為大明最大的生產中心與消費中心。這一點從大明開國以來就是事實。
雖然而今北京發展迅速,也因為對外戰爭紅利,讓北京在消費一端,特別是那些因軍功封爵的將領,還有得了賞賜的士卒們,也讓北京成為一個大消費市場,但是比起江南,也就不算什么了。
江南士紳低調奢華的時候,北京這些暴發戶們還不知道什么是上流社會。
而長江作讓這些地帶與江南聯系非常緊密,比如蠶絲與糧食,都源源不斷的流入江南,成為江南經濟一部分,同樣,這種交流與跟隨,也成為長江上游這一帶經濟發展的功力。
從很多地方就能看出來。
朱祁鎮很明白,他說過之處,當地地方官都會或多或少的粉飾太平,表現出非常好的一面。
朱祁鎮也不會太不給面子,硬生生拆穿。畢竟是官場上的人之常情。只是他不拆穿,并不代表不知道他們玩的什么把戲,如果弄的太過分,擾民過甚,朱祁鎮也是好好處置的。但到而今,也沒有那個不開眼的做的太夸張。
不過,這并不代表讓不知道這些地方的本來面目是什么樣子。
而北方很多地方,即便再怎么粉飾,也不能與南方相比的,可以說從城池,當地名聲,乃至于百姓的吃飯穿衣,都有這明顯的差距,最大的差距莫過于一點,在西北很多地方,一天吃兩頓飯,而在這里很多時候,人們還加一頓夜宵。
同是大明子民,地方與地方差別,人與人差別就是這樣大的。
即便是九江的一些地方,在不久之前遭遇戰亂,但是而今也看不出一點點的端倪來。
從武昌到南京這一段,固然是大明繁華之地,但是真正的繁華,卻是要靠近南京才開始的。
從長江順流直下,朱祁鎮并沒有做什么封江的舉動,長江乃是大明的主要內河航道,如果這樣做的話,影響太不好了,還有另外一點,沒有必要。因為長江很寬的,是可以容納朱祁鎮的船隊,與其他船只的。
只要這些船只在朱祁鎮經過的時候避讓一二就可以了。
但是到了南京附近就不行了。
因為船太多了。
朱祁鎮順流直下,有數萬人馬,船只上百,這一點并沒有增多。增多是商船。
從南京附近就是整個大明最繁華的水道了。
而長江水道在江陰以東,才變成開闊起來,甚至于汪洋如海,在哪里根本不用擔心什么水道寬窄的問題。
但是在這里,卻不是這個樣子的。
為了朱祁鎮數百艘的船隊通過,只能讓他們船只紛紛在兩岸停留,一眼看上去,好像是長江兩岸有了一座形式不大一樣的橋梁。
船與船,船頭與船尾相連,帆與帆遙相呼應。
一艘接著一艘,一桿接著一桿。
到了燕子磯的時候。更是熱鬧非常。
燕子磯,乃是萬里長江第一磯,也是南京有名的渡口。本來是繁華的商貿之地,也是一等一名勝古跡,也是所謂的金陵四十八景之一。
此刻已經聚集了相當多的人群,卻是大明在南京達官顯貴都在這里了。
文官以南京留守王恕為主,武將以魏國公為首,其余各級官員一個也不少。除此之外,還有不知道多少商人與百姓,可謂是人山人海。
兩邊的船只更是如此。
一艘一艘船只,就好像是一片片樹葉縱列在燕子磯兩岸。
朱祁鎮的御舟緩緩的靠岸。朱祁鎮一身素衣,緩緩的從御舟走了下來。
王恕為首,大聲喊道“臣等拜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隨即文武百官,乃至于士卒百姓大聲喊道,萬歲之聲來回回蕩。
朱祁鎮遙遙看著熟悉又陌生的大報恩塔的反光一時間有一種回到北京太和殿的感覺,緩緩的說道“諸卿平身。”
一番禮儀過后。朱祁鎮在各方文武的簇擁之下。進入了南京城之中。
在南京城中,有無數百姓簇擁在街道兩側。跪倒在地。睜大眼看著朱祁鎮的御架。
這也是南京百姓與其他地方百姓的不同。
其他各地百姓一般來說都不會怎么圍攻圣駕,畢竟軍隊戒備森嚴,雖然而今大明軍隊軍紀好了不少,但依舊作風比較粗暴,百姓都是敬而遠之的。
至于南京人卻不一樣。
南京本地人一直覺得自己是天子腳下,對于帝都北遷是比較遺憾的,似乎也不怕這些當兵的,對朱祁鎮南巡是最歡迎不過了,甚至希望皇帝,將京師遷回南京,是最好不過了。
南京人對大明皇室的感情,是與其他地方的人不一樣的。
很多時候人都是有運數的。
就比如說王恕。
王恕是很有能力的一個人,絕對是有內閣首輔競爭之力,只是陰差陽錯,失之交臂。
而今內閣大部分人都比王恕小。王恕的年齡也不足以負擔大明首輔的重任。
他比朱祁鎮要大上十幾歲。
而朱祁鎮已經六十出頭,而王恕已經七十多歲了。縱然王恕的精神很好,一個倔強的小老頭,但是依舊不能讓人相信可以承擔內閣事務。
所以,朱祁鎮就讓他當了南京留守。
負責代皇帝監督安徽,江蘇,浙江數省。
王恕在南京這兩年,可以說威風凜凜,所過之處,只要是有干王法之事,不管有什么樣的后臺,都一律繩之以法。
說起來南京留守是一個供重臣養老的位置。事務可多可少。
可少,就如同曹鼐一般。
曹鼐在南京任上最后一段時間,真真是一個隱身留守,但是王恕根本就好像是開來了大明都察院南京分院。打出一個赫赫有名的王青天的名聲。
但是在官場之上,百官對王恕卻是另外一個說法,不是王青天,而是官屠。
南方數省的官員與士紳,都是暗中討厭王恕。比起曹鼐,王恕是非常非常不得南方士紳之心。
這一點,王恕本人知道,但是也不在乎。
無他王恕是北方人,準確的說是陜西人。
對南方士紳一些奢侈荒淫之事從來是看不過眼的,想想就明白,陜西人過的是什么日子,江南人過的是什么日子。
即便如此,江南士紳還對朝廷賦稅等事,多有怨言。在王恕看來,自然是分外看不過的。
而朱祁鎮派王恕來南京,未必不是沒有這個原因。
而魏國公而今又換了一代,當代魏國公才二十多歲,剛剛從武學出身。但是身份尊貴,而且南京這里的軍隊也不多。
大明南方的軍隊都聚集在南洋一帶。并沒有多少在南洋,在南洋之戰前,南京附近的軍隊大抵有五萬上下。但是在南洋之戰后,陸陸續續抽調,而今只有兩萬上下,包括了長江水師一系。
長江水師總兵官,自然有水師一系的官員掌管。而魏國公僅僅掌管萬余南京駐軍,卻合適的。
畢竟南京這里一片太平景象。根本不需要大明這么多兵力。當南洋之戰結束之后,這里也會恢復到原來情形。
而今僅僅是臨時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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