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nbp;&nbp;太子之敗
如果不是混亂的戰場之上,汪直也不至于讓這些神箭手近身到幾十步的距離之中,當然了,這嘈雜而混亂的戰船,也同樣對神箭手的發揮有所影響。
就在汪直以為石彪堅持不住的時候。
卻不想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是每一個將領之亡,都是大戰三百回合。壯烈身亡,還有一些,即便死了,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死了。
比如汪直。
在汪直身邊侍衛的目光之中,就是有數根長箭,從好幾個方向,幾乎同一時間射了過來。
汪直幾乎在同一時間之內,被射中數箭,而且都是要害之地,比如把眼睛,喉嚨,胸口,太陽穴等數次。
所以汪直去的,一點痛苦都沒有。
幾乎一瞬間,就與生命告別了。
汪直一死,就有無數士卒大喊道“敵將已死,爾等還不速速投降,陛下寬大為懷。而今棄兵者,既往不咎。”
聲音傳開,太子私軍紛紛回望。
畢竟這一支軍隊,雖然說是太子的,但是從根本上來說,卻是汪直一手一腳的訓練出來的。
汪直在軍中的威信是不容置疑的。
所以,當這些人發現汪直死了,頓時士氣崩潰。本來平衡的局面,立即向一方倒去。
朱旭林指揮各部乘勝追擊。
第一時間去看石彪。
卻見石彪呼吸急促,身上有一處大大的傷口,穿過了三層甲胄,血水咕咕的往外面冒。
卻是剛剛在汪直被暗箭射中的同時,石彪的身體堅持不下去了。畢竟人老了,戰斗之前,蓄著一口氣用盡。此刻脫力,被人一刀刺中。只是隱藏在汪直被殺的呼喊聲之中,并沒有人注意。
朱旭林一邊招呼軍醫,一邊說道“侯爺,你怎么樣?”
石彪解下盔甲,卻見身上層層疊疊的傷疤之中新添一處,傷口并不大,但是傷勢很深。一個軍醫已經上來處置了。石彪很習慣的,說道“小事而已,我這里不用管,快去西華門,陛下要緊。”
朱旭林說道“是。”
隨即帶隊走了。
石彪看著朱旭林走開,心中一陣強烈的失落感。
其實石彪的情況,很嚴重。最少石彪而今一點力氣也沒有了,甚至不能動彈,可以說,他只要有能動的力氣。就一定會跟著過去。
原因很簡單,在危機關頭出現在皇帝面前,定然能給皇帝帶來很很深的印象。
作為臣子,什么最重要,就是帝心,這是一個能簡在帝心的好機會。
可惜,他錯過了。
他的一生,似乎從來是與各種好機會失之交臂。
“朱小子,這一次要飛黃騰達了。”石彪心中暗道。
汪直一敗,朱旭林直接趕著潰兵沖到了西華門下。這樣的局面之下,太子敗局已定。
正統二年十月初五這個上午。
數個時辰發生的事情直接影響了大明今后十幾年的政局。
硝煙味與鮮血味尚沒有散去。很多傷員的呻吟之事,尚在耳邊環繞。
朱祁鎮身邊的大臣們也很狼狽,即便是丘浚也是渾身上下血跡斑斑。
朱旭林跪在下面,而太子被兩個人壓在身后。說道“臣朱旭林拜見陛下,臣將送太子來見陛下。”
朱祁鎮來不及整理衣服,看上去萬分狼狽。一身金甲也增添了不少血污,此刻他在激烈的戰斗之后,有一些腿軟,卻不肯失了面子,死死看了太子一眼。太子比朱祁鎮更狼狽。
身上的衣甲已經被扒下來,一身潔白的里衣,一被糟蹋的不見本色了。而太子的雙眼無神,不過是木木的,好像是一個死人一般。
朱祁鎮很想問問,太子為什么這么做,但卻沒有時間。
這一場政變被粉碎了。
但是對朱祁鎮來說,各種事情才是剛剛開始。
太子鬧出這樣的事情,不管朱祁鎮怎么想,太子是決計不能繼承皇位的,那么誰繼承皇位?朱祁鎮一時間沒有了人選。他這么多年,一直在培養太子,對其他皇子也有培養,但是朱祁鎮并沒有多關注。
此刻,幾個兒子誰堪大任,朱祁鎮一時間說不清楚。
一瞬間,朱祁鎮體會到了太祖皇帝的傷心。
培養這么多年的政治接班人在上的死亡,與政治上的死亡,幾乎是一樣的政治風暴。
朱祁鎮用腳趾頭想,就知道大明太平不了。
而眼前,朱祁鎮最應該做的自然是安撫將士,賞賜功臣。
于是,朱祁鎮立即升馬永,朱旭林,兩人分別為上元伯,與江寧伯。而上元與江寧都是南京城的附郭縣,也就是將南京本地的地名為爵名。而石彪為義國公,于是石家一門兩國公,唯一可惜的是,石彪年紀太大了,這一傷一直沒有好。纏綿年余,最后撒手人寰。
雖然石家一門兩國公,但石家在大明軍方版圖之中,并沒有因為石彪封國公有什么發展。
魏國公死于亂中,也算忠貞不渝,朱祁鎮讓才九歲的魏國公世子繼承國公之位,并以皇子的待遇養在宮中。
這也算恩典了,因為一般來說勛貴襲爵,必須是成年之后,而且要考教弓馬騎射,兵書zhan
這對魏國公家族,也不知道是喜是憂,畢竟有這樣一個新任國公,與皇室的關系必定很密切,就好像而今的英國公張懋與太子的關系一般。將來必定成為未來的皇帝的親近之臣,這對魏國公重回權力中樞大有好處。
但是魏國公府而今只剩下孤兒寡母,將來很長一段時間,將會落寂下去了。
甚至還等不到小魏國公長大,魏國公現在的地位就會搖搖欲墜。
朱祁鎮忙了好幾個時辰,從將上上下下都安排好了。
朱祁鎮這才有時間,去見太子之前。在去見太子之間,朱祁鎮試探的問了丘浚一句,說道“以卿之見,太子當如何處置?”
丘浚沉默了好一陣子,說道“太子失德,不可為天下主。至于如何處置,當為陛下家事。”
朱祁鎮說道“卿之意,朕知之。”
丘浚的意思,有兩個意思。
首先,丘浚反對太子登基,也就是朱祁鎮之前說想的,在政治上太子上已經死亡了。別的不說,如果太子今后登基,今日之平亂功臣,該何以自處?如果太子登基今日之功臣,有一個是一個,都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有功之臣,反而因為救駕之功獲罪,如此黑白顛倒,大明如何讓人信服?
而且太子如此大逆不道,還能登基,大明士林統統不服。
也就是之前,因為祖制支持太子的人選,今日全部翻轉了態度。
其次,就是丘浚不想太子死。
畢竟太子畢竟是儲君。
對于儲君不應該進行刑罰,不加以刀兵。
所以,丘浚將太子這一件事情,縮減到天子家事?
這本身就是一個笑話,在大明天子有家事嗎?根本沒有。
今日說是家事,本來就是想給太子減免刑罰。能讓太子活下去。
朱祁鎮聽出了丘浚的言外之意,也聽出了丘浚言語之中矛盾。丘浚似乎對而今的局面,還不知道該怎么處置。
何止丘浚對這個局面有些棘手。
朱祁鎮也感到棘手之極。
只是再怎么棘手,朱祁鎮也必須去處置了。
太子并沒有關在其他地方,就是在乾清宮的一個小房子里面。
此刻,已經華燈初上之時。
太子沉默在黑暗之中,懷恩舉著燈走了進來,朱祁鎮跟在后面。
朱祁鎮一擺手,說道“都出去吧,懷恩留下來。”
一時間這個破舊的小房子之中,只剩下朱祁鎮,太子與懷恩三個人留下了,留在一片沉默之中。
好久,朱祁鎮說道“事到如今,你沒有什么話要說?”
太子說道“有。但是現在卻不想說了。”太子微微抬起頭,說道“但求一死而已。”
朱祁鎮勃然大怒,說道“我培養你這么多年,就是讓你做這個的?你知道嗎?我本來準備在明年回北京時,帶你回家,一二年之內,就讓你監國,再等幾年,我就準備內禪了。你就這么等不及嗎?”
這是朱祁鎮最傷心的一點。
他實在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
如果別人背叛他,他還能理解。畢竟政治人物之間,有太的政治分歧,即便是他與丘浚兩人之間,也未必政治觀念都是洽和的。有矛盾,有分歧,上升到解決,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過誰搞死誰而已。
但是是太子。
是他將來的政治繼承人。
這讓他太不能理解了。
特別是他此刻一閉眼睛,就看到了西華門的血流成河,今日在南京城中,最少有數千人因為這一件事情而死去,都是大明的精銳敢死之士。每死一個都是大明的損失,這樣的傷亡,足夠大明打一場數萬人的大戰了。
就這樣不明不白,毫無價值的死在這里。
太子聽了,先是輕笑兩聲,隨即又大笑起來,好像是聽到了極為可笑的事情,是那種不笑不足以證明其之荒廟的地步,太子笑的上氣不壓下氣,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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