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朝廷風云變
當王英來到京城的時候。
大朝會上面的事情,已經傳得沸沸揚揚的。
陛下在早朝之上,力排眾議,敲定了大修河北水利之策。并加于謙工部尚書銜,可以所天下疆臣無出其右,即便是身上掛這兵部尚書銜為云貴總督的王驥,也是比不得于謙的。
別的不說,單單麾下士卒。
如果王驥手下能有十萬精銳,早就不與土司虛以委蛇。大軍就能攻破孟養了。
于謙權力之重,也受到了不少言官反對,左都御史劉球,刑部侍郎何文淵,等等都反對于謙的任命太重,破壞朝廷章程。
但是被朱祁鎮全部壓了下來,甚至本來沒有外放的何文淵,也外放山東,督促滅蝗之事。如果他做不好,一年之后,刑部侍郎就是別人的了。
王英聽了這個消息,心中卻有一些欣喜。
無他。
就是于謙雖然非議很多,但是于謙圣眷之厚,而今天下人也都見識到了。
如果說之前,大家知道于謙被皇帝看重,還是官場的小道消息,而今卻已經名揚天下了。如果不是皇帝太小,于謙年紀太大快四十多歲了。
說不定,分桃斷袖之事,就會在民間流傳了。
所謂人紅是非多,皇帝在古代,可以是最大的八卦源。就好像是好像西漢好些皇DìDū是雙插頭,到底是真是假,千載之下,也不能問了。
王英才不管,于謙在風口浪尖是怎么樣的惶恐。他只覺得皇帝看重于大人,他又是李大人介紹給于大人的。
有于大人這個大后臺。
他還用怕什么?
于是他安置好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于謙。
結果于謙根本不見。
只是派一個老仆說道:“我家老爺說了,你是奉詔入京,只需在驛站等候陛下召見就行了。無須找他,他正要出京。也管不了你,不過你只需實心為朝廷辦事,陛下是絕對不會虧待辦事之人。”
王英碰了一個釘子,只能懨懨回到驛站。
卻不知道于謙所言固然是真的,但是在辭別朱祁鎮的的時候,還是順帶說了一下海運,還有王英。
本來王英這樣的人,如果走正常程序,想要見到朱祁鎮,非數日不可。但是有于謙這一句話。朱祁鎮立即將召見王英。
即便朱祁鎮提前召見王英,王英也不是立即能見到皇帝的。必須要先到禮部學習禮儀。好在王景弘在世的時候,也是常進宮的,王英對一些禮儀并不陌生。
這才很快結束了學習。排在三日后覲見。
朱祁鎮在文華殿召見了王英。
之所以文華殿,卻是因為朱祁鎮最近長長讓楊溥在朱祁鎮身邊,陪同召見大臣。
君臣之間,越發默契了。
朱祁鎮甚至覺得,楊溥用起來,要比楊士奇順手。
朱祁鎮其實也知道,楊溥定然是揣摩了他的心意,但是他并不是在乎的,只要能辦成事情。什么都好說。
特別是,楊溥在執行朱祁鎮制定下的政策上面十分得力。
就在早朝之上,確定了治水大方向之后,如果說之前,朱祁鎮對河北水利的看重,還大多是皇帝私人的意志。
而今已經形成了國家意志。
楊溥召集六部,于文淵閣堂會。更是將河北治水這一件事情,放在朝廷所有事情之上。
任何國家大事,都要為這一件事情讓步。
朱祁鎮雖然沒有參加這一次會議,但是會議上反對的聲音還是相當大的。
堂會的記錄,有厚厚一疊,數以十萬言。
朱祁鎮細細讀了,越發承認楊士奇的真知灼見。
總體來說,反對的人有二種。
第一種,認為治水是很重要,特別是北方大旱連連的情況下,但是卻不應該將治水之事,提到這么重要。
比如禮部認為,禮部當前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準備好今年下半年各省鄉試,并準備明年的會試。
這是掄才大典。萬萬不能耽擱的。至于想治水,沒有問題,禮部不管,但是你想要將修考場的銀子撥到治水之上,卻是萬萬不能的。
朱祁鎮也知道,在正統四年會試的時候,考場失火,還鬧出好的風波,但是那個時候,朱祁鎮真憂心李大川能不能斬了阿岱汗的首級,也沒有多留心,只是萬萬沒有想到,這考場現在還沒有修。
想想也是,這考場三年用一次。官僚的脾氣,不到用的事情,哪里能想起來還有這件事情。
諸如此類,不過是多是部門沖突,朝廷經費就那么多,向治水上傾斜了,其他各部都要勒緊褲腰帶了。
他們當然不愿意了。
而今即便他們本意是支持的。但是在自己官位上,也必須為自己的部門說話,否則真當尚書好當。
不過,這在朱祁鎮看來,也是最好處理也是最難處理的,無非是錢的問題。
錢給夠了,就不是問題了。
第二種,卻是反對治水本身。
有各種反對意見,比如反對北方治水方略,以滹沱河為例,覺得因以不治為
治。說,河水每年四溢,不過夏秋幾月,這些濁水,還可以肥田,一利一害而已,如果修好河堤,反而將河水束縛在一處,不決則已,一決則必壞城池,毀農田,則有害無利。
有人覺得,朝廷將國力虛擲于河北,一旦北方有事,將何為之?
等等。朱祁鎮剛剛開始的時候,還一個個細細的看,每一個反對意見都分析一番,但是后來卻覺得,這都是廢話空言。
比如,那個說以不治為治,看起高明的很,任水自流,敢情淹得不是你家的地的。死的不是你家的人。
還有某年發大水與之前有關系的,某年發大水,只說明這一年氣候異常。并不是說,你不修河堤,就沒有大水了。
簡直是邏輯混亂,不是蠢就是壞,更可能是又壞又蠢。
朱祁鎮頓時明白一件事情,楊士奇之前所言的,朱祁鎮以河北為根本,其實觸犯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利益。
但是有些事情,總就不能擺在臺面之上的。
所以總要找一些別的理由來反對。
很多反對意見,根本不用看細節,只需看,誰反對就行了。
還好楊溥很是得力。
用各種手段,又拉又打,算是將六部擺平了。
不管他們心中情愿不情愿。都必須要按照朱祁鎮步調了做事。
朱祁鎮也更清楚了楊溥的虛弱。
楊士奇做事,從來不需要這樣的。
朱祁鎮只要說服了楊士奇。楊士奇都能將事情,無聲無息的安排下去。根本不會有這動輒十萬言的會議記錄。
甚至還有何文淵為首好幾個侍郎臨時補充到出京人選之中。
正因為如此,朱祁鎮反而松了一口氣,楊士奇在位的時候,朱祁鎮說鋒芒在背,卻是有些過分了,但楊士奇的確如同一塊大石頭,是朱祁鎮饒不開的人。
但是而今,楊溥對朝廷的掌控能力不如楊士奇,朱祁鎮更感覺到自己動搖態度,給下面明確的暗示,楊溥的位置就立即有動搖的感覺。
朱祁鎮感覺,自己能拿下楊溥,但是楊士奇在位的時候。朱祁鎮是沒有這種感覺的。
正因為如此,朱祁鎮才更是頻頻召見楊溥,頻頻讓楊溥陪著召見大臣,就是向外面宣告天下,當今天子與當朝大學士之間和睦的很。絕對無懈可擊。
而王英走過數到宮闕之后,還到文華殿之中,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朱祁鎮正位而坐,而楊溥坐在一側,看著他。
王英汗如雨下,說道:“臣大河衛指揮使王英拜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