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新任衍圣公
隨即他乘坐馳道上的馬車向北京而去。
他是朝廷宣詔來的,雖然沒有官身,但是卻能乘坐驛傳。只是北京附近的驛傳都已經通過馳道進行了。
雖然朱祁鎮一直想將馳道民間運輸化。就好像是火車一樣。
但是最后,卻發現馳道的運載量,運營成本,管理問題,根本不可能做到這一點。
而今不過僅僅能將所有驛傳都通過馳道進行,大規模運輸的時候,還需要臨時加強。各驛站參與保養才能保證大軍或者輜重,一天兩三百里的行軍速度。
即便如此,孔希路已經決定很稀奇了。
到了北京之中,更是誠惶誠恐之極。
因為他來到京師第一件事情,就聽說了,他的本家,前任衍圣公已經被朝廷明正典刑處決了。
不僅僅讓天下人認識到了皇帝變法的決心。同時也將孔希路嚇得兩股戰戰。
在北京的第一夜,他并沒有睡著。
而且這一夜,他聽見了很多聲音,第二天起來之后,才知道,卻是當天夜里月食了。而這個月食正是貝琳所預言的。
這其中意義,孔希路沒有多想,也沒有心思多想,他都在想第二日要見的皇帝。
禮部并沒有怎么培訓孔希路。
畢竟孔家的家傳還在,宮廷禮儀就是其中一部分。雖然大明而今的禮儀與洪武朝有些變化,但是變化不大。
所以當天下午,就到了孔希路覲見的時候了。
孔希路跟隨這一小太監走進宮城之中,快到了乾清宮的時候,才聽見小太監叮囑道:“進去之后,少數話,多磕頭,不要多停留,皇爺昨天看月食,沒有睡好。你早早退去,皇爺也能打個盹。”
孔希路不敢多話,連連點頭。
到了他進去之后,孔希路縱然心中緊張的不得了,但也行禮如儀,并沒有出什么差錯。
朱祁鎮看孔希路滿頭白發,眼袋低垂,整個人有一股書卷氣,還真與孔子畫像上有幾分相似。
說道:“起來吧。坐。”
孔希路答應一身,淺淺的坐了半屁股。
朱祁鎮說道:“孔弘緒的事情,你可知道?”
孔希路說道:“臣已經知道了,臣為孔家出了此等敗類,慚愧無地。”
朱祁鎮說道:“君子之澤,五世而斬,而今皇家子弟,也不可代代富貴,唯獨孔子之裔,能夠千秋萬代享受富貴。你以為是為什么?”
孔希路說道:“是先祖圣德。”
朱祁鎮點點頭說道:“如此,孔家能守德,則天下間,即便是朕敢加一指于孔家乎?而孔家如果不能守德,反而沾污夫子之德,休怪朕為夫子清理門戶。”
孔希路說道:“請陛下放心,再有如此之事,臣不用國法,先行家法,不會令之有辱家風。”
朱祁鎮聽了,感覺有些不舒服。
雖然有很多地方,家法凌駕在國法之上,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敢如此明確的在他面前說。
朱祁鎮雖然不舒服,也沒有什么可發作的。
因為他知道,他殺孔弘緒,并將南宗代北宗,其實已經是對孔家懲罰的極限了。
歷史上的孔弘緒也是東窗事發,但是怎么樣,不過,廢除爵位,令其弟代理,等孔弘緒老了,居然因為遷善改行,復其冠帶,并衍圣公傳承依舊在他孔弘緒這一支的。
就能看得出來,朝廷在處置有關衍圣公的犯罪的時候,是何等謹慎與寬容。
朱祁鎮的權威比歷史上明代皇帝要大多了,即便如此,也只能適可而止。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不可能因為他不喜歡,就處罰這個孔家南宗家主。
雖然有小小的不襯意,朱祁鎮覺得這個孔家南宗家主,總體上是見過風雨,知道該怎么辦事的,既然識趣就行了。
畢竟,朱祁鎮對孔家也沒有什么期望,只需識趣就行了。
不要像孔弘緒那個蠢貨,為了一點點錢財,就自己的卷進大風暴之中。
朱祁鎮說道:“孔子的祭祀,不可一日有缺,你就去禮部,讓禮部派人送你去曲阜,記住朕說的話。否則,朕能殺一個孔弘緒,也能再殺一個。”
“臣明白。”孔弘緒說道。
朱祁鎮說道:“懷恩送一送衍圣公。”
懷恩上前說道:“衍圣公請吧。”
孔希路聽了衍圣公這三個字,心中一陣歡喜,歡喜之中,又是一陣恐懼。
在此之前,孔希路最擔心的是,這爵位飛了,要知道,雖然孔弘緒有罪,但是北孔還有一大家子人的,個個都有希望繼承爵位。
而今這個衍圣公坐穩了,他又擔心,皇帝剛剛說的話了。
只是他有很多不明白,卻不能讓皇帝給他解釋。
孔希路眼睛一瞄,就看向了懷恩。
等懷恩送他出來之后,孔希路行禮道:“公公,孔某不過是山野鄙人,什么都不懂,而今承蒙祖蔭,為衍圣公,有太多不明白的地方,還請公公指點。”
隨即拿了一個五十兩的銀元寶,就要塞給懷恩。
懷恩微微
一笑,說道:“如今肯收衍圣公的銀子。衍圣公有什么不明白的,盡管問便是了。”
懷恩才不是清廉如水。只是朱祁鎮對身邊的規矩是很嚴的,懷恩雖然是一個閹人,但是卻是大內太監第一人。
雖然而今的太監遠遠比上王振在的時候了,但是依然朝廷之上重要的人物,故而朱祁鎮是按照幾位大學士的每年進項給懷恩發俸祿了。
再加上他在御前時間最長,各種賞賜都是少不了他的。
于是懷恩一年有萬余兩的收入。才看不上這區區五十兩的。而且懷恩知道朱祁鎮讓他送人,就是讓他與孔希路談談的。
這已經是主仆之間的默契了。
畢竟,有些人在皇帝面前是不敢說話,或者有些話不敢說的。
此刻讓懷恩去與他們私下談談,就會有新的收獲。
孔希路就是這樣一個人。
孔希路謝過懷恩,問道:“前任衍圣公到底是怎么壞事的?”
孔希路而今也大半歲數了,雖然沒有在朝廷之中混過,但也不是單純的認為,前任衍圣公是因為濫殺無辜之事被殺的。
不是說,濫殺無辜沒有罪,而是朝廷有八議,前任衍圣公決計是罪不至死。
懷恩說道:“孔弘緒這小子根本是一個傻子。有些事情是不是他能摻和的。”隨即將其中內情,或能明說,或暗示給孔希路。
孔希路這才完完全全明白,這個問題他之前并非沒有想過。他心中早就琢磨,只是沒有懷恩說的這么透徹而已。
孔希路繼續問道:“皇爺希望我去了曲阜怎么做?”
懷恩說道:“皇爺的心思,我怎么好揣摩的。”話雖然這么樣說,但是懷恩繼續說道:“不過,以我之見,皇爺已經告訴了。你們老祖是因為什么流傳千古的,你們要子孫相乘,而不是一直想著金銀,土地,山東一省容不下一個孔,這像話嗎?”
孔希路心中一動,他暗道:“這難道就是陛下不取北宗其他人來繼承衍圣公之位的原因?”
他越想越覺得就是這個原因。
無他,不管北宗誰繼承了衍圣公,對這樣的家業,決計是善財難舍,除卻了南宗的人,南宗與北宗在歷史就不是太和睦的。而今更是崽賣爺田不心疼。
北宗龐大的家業,他也是有所耳聞,但是他并不在乎,即便沒有了這些家產,尚且有二千大頃祭田,還有千余頃學田,就是一個龐大的家產,比南宗而今的狀況好上了不知道多少倍。
只要能將衍圣公的位置掌握在手上,就是最大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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