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鐵壁鎮南
諒山城中
阮熾跪在地面之上請罪,說道:“老臣有罪,犬子喪本朝天威,請殿下責罰。”
黎思誠怎么能責怪阮熾?
而今的阮熾位高權重,甚至身上一度有總督天下兵馬大權,黎思誠才登基幾個月而已。甚至黎思誠為什么來這里,要防著權臣,未必不是阮熾。
更何況,而今是用人之際。阮熾門生故吏遍布天下。特別在軍中,黎思誠都不知道自己的話有沒有阮熾有用。
黎思誠連忙上前,將阮熾攙扶起來,說道:“阮將軍戰敗,與太傅何干?即便是阮將軍也是力抗北寇,雖有不敵,但也不是阮將軍的錯。”
阮熾順勢起來,說道:“犬子喪師辱國,不斬不足以平民憤,不斬不足以振軍心,臣請殿下下令處于極刑,以儆效尤。”
黎思誠說道:“這樣吧,將阮將軍罷官免職,以觀后效吧,大戰之前,先斬大將,才是動搖軍心。”
對于這個結果,彼此都是心知肚明。
但是該走的過場還是要走的。
阮熾再次下拜,說道:“老臣謝過陛下天高地厚之恩。”
黎思誠說道:“而今北寇強勢,太傅該如何應對。”
阮熾說道:“以守待變,北寇固然強勢,但是前線山河險阻,非其能破的,而今雨季將至,只需守上一月有余,賊人只能停下來了,到時候彼此再卑辭厚禮,奉北寇上下。北寇見朝廷不可輕辱,自然會想辦法退一步了。”
黎思誠微微沉默。他額頭上一道血線,似乎越發血紅了。
傳言,黎思誠的母親生他的時候,夢見了上帝,上帝將身邊一仙童指給了黎思誠的母親。結果這個仙童不愿意下凡,最后被上帝一指點在額頭之上,才得已下凡。
而黎思誠的額頭之上,就有一道豎直如血的胎記。
特別注意,這里的上帝,不是基督教的上帝,而是古代史籍之中的上帝。
是真是假,自然不好說,反正在黎思誠登基之后,這個傳說都四處傳揚開來了。
他似乎沒有發現,當他心思激蕩的時候,他的這道紅色胎記,就會微微泛紅。
此刻他很不甘心。
對,黎思誠心中是有宏圖大志的。他決計不甘心僅僅當一個庸主。與大明平起平坐,并稱南北主,是他一直的夢想。
所以,他想要的對外戰爭,乃是一場干脆利落,乃至于深入大明內部的勝利,而不是僅僅守住之后,又要向大明卑躬屈膝的戰事。
但是他也很清楚,任何想法都是基于現實的實力的。
說實話,后黎太祖太宗仁宗,也就是被宜山王所殺的那個皇帝,三代四十年的積累,后黎的國勢初張,如日方升。
給了黎思誠底氣。
但是一來大明而今這位正統皇帝,似乎也不是一個軟柿子,再加上內部權力矛盾,都沒有理清楚。
阮熾的方案,固然讓他很是委屈,很是不滿。卻也是而今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他沉吟片刻之后,說道:“好,就依太傅了,只是雞陵關由誰鎮守?”
阮熾說道:“阮廷美。此將久歷戎機,善用火器,再加上地形山勢,縱然北寇有千軍萬馬也是難以越雷池一步。”、
黎思誠心中暗道:“又是姓阮的。”
鎮南關之前。
“轟轟轟,”無數炮彈打了出來,頓時沖在前面的軍隊,都不敢動了。在這一道關卡之前,二三百步的距離內,正是一道死亡分解線。
凡是沖進這個距離的明軍,無不被安南大量火器覆蓋射擊。
縱然能沖到關墻之下,面對一層層的鹿角,拒馬,壕溝,也是活靶子。十死無生。
這種火器優勢,讓毛勝很是頭痛。
很有一種,他打的不是安南軍,而是明軍一般。
瓦刺人最討厭面對的,正是明軍而今要面對的。
“當當當。”鳴金收兵之聲傳了回來。
在前面大明軍隊如蒙大赦,紛紛撤了回來。
此刻大軍都到齊了。
毛勝目光掃過諸將,說道:“而今安南軍就在這里,各位有什么辦法?”
所有人目光閃爍,不敢說什么。
今天的試探進攻,讓明軍感受到了安南軍隊的難纏,憑祥之捷,帶來的飄飄然,也消失無蹤了。
或許,這些安南軍隊面對的肉搏會戰,比大明差了不少,但是如果據險而守,再加以大量火器。
實在是好像一個刺猬。
誰都看得出來,大軍不在這里死上一兩萬人,是不可能打通的。
而且這是一個比較理想的情況,不要忘記了,因為地形的原因安南軍隊在鎮南關的軍隊并不是太多的,不過萬人。
但是在諒山卻有近十萬,甚至更多大軍嚴陣以待,也就說,即便明軍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安南軍也可能在鎮南關這里輪番駐守。
那個時候,很可能不是死一兩萬人的事情了。
毛勝見這些人,一個也不說話。一揮手讓所有人都走了。
只有王越留了下來。
王越可以說是毛勝的副將了。也可以說是監軍,很多事情毛勝不會,也不敢瞞著王越的。
王越說道:“將軍,鎮南關上火炮雖然不少,但是京軍的火炮已經到了,到時候,也不會是被動挨打之狀態。只是賊人居高臨下,炮比我們打的遠,到時候劣勢已經在我。”
“縱然將士英勇,這里也恐怕啃不下來。”
毛勝沉吟了一會兒,說道:“鎮南關在賊人手中,簡直是如鯁在喉,憑祥隨時都可以易手,即便是兩國議和,這鎮南關也要先拿下來,否則你我就是虧對先人。”
雖然如此說,但是雙方都愁眉不展。雖然已經下決心向鎮南關下面填人命了。但是彼此都擔心一件事情,就是真填進去數萬人命,就真能勝利嗎?
忽然有一個人在外面說道:“憑祥土司求見。”
毛勝有些不耐煩,真準備打發他走,卻聽王越說道:“而今如果想要出奇制勝,非找熟悉當地地理的人,而憑祥李氏再次繁衍百年,沒有誰比他們更熟悉鎮南關了,將軍何不聽聽他準備說些什么?”
毛勝說道:“讓他進來。”
李成這才得以進來,說道:“小人見將軍為大鎮南關所困,小人知道有一條小路,可以通到鎮南關以南。”
“什么?”毛勝大吃一驚說道:“哪里?”
毛勝立即讓人拿出地圖來,李成在地圖之上畫出一條線來。
說實話,這個時代的地圖都很抽象。李成這一條線在地圖上劃出來,更是抽象之極。李成說道:“這一條路,就是先向東入山,入山之后,再轉到向南,有三百多里,大多都是采藥人所用,最寬的地方,沿著山谷走,有如堂皇大道,但是最災的地方,要攀援而過,落腳的地方,唯有巴掌寬的石階。行不得大隊人馬。卻可以直通鎮南關與諒山之間的通道。”
鎮南關與諒山之間,并非直線相連,也是一道近乎s型的谷道,而這一條山路,能夠直接進入這個谷道中間。
也就是說,如果真能有一支人馬卡在這中間,鎮南關的安南軍隊,就會成為孤絕于外的一支孤軍了。
外無可援之兵,內無可守之城,一旦切斷鎮南關的后援線,那么縱然這里是天險難以飛渡,也不可能守太長時間。
但是毛勝與王越都明白其中困難之處。
無他,不用派人去看就知道,這一條路決計是難以通行大隊人馬的,而少數人馬卡死諒山與鎮南關之間的通道,簡直是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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