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脫歡之死背后
朱祁鎮立即將馬順叫過來。
馬順對此也準備。知道這樣的情況,朱祁鎮一定會叫他的。
不過片刻,馬順就過來了。
不用朱祁鎮問,馬順就已經將他所知道的關于瓦刺所有情報做出一個匯總。
“陛下,因為前番誅殺阿岱汗。瓦刺的情報網損失太大,在這一件事情上。臣一時間也不能弄清楚。”
“不過,臣匯總情報。脫歡死前,一直在醞釀著代替黃金家族,登基稱汗。”
朱祁鎮聽了,不由皺眉,說道:“登基稱汗?他有什么動作沒有?”
朱祁鎮對黃金家族在草原上的威望,實在是太明白不過了。
不要看瓦刺現在很厲害,但是如果沒有黃金家族這個殼子,蒙古各部未必服從脫歡。
不過,脫歡有這個想法,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朱祁鎮當年第一眼就看出來瓦刺內部的矛盾,真以為當事人不清楚。
如今想來,朱祁鎮很多事情都明白。
比如,為什么脫歡容忍阿岱汗在西北活蹦亂跳,而不大加征伐,恐怕不僅僅是因為大明的原因。
而是脫歡想用這一件事情來牽制脫脫不花。
阿岱汗一日不死。
脫脫不花的威望就有瑕疵。脫脫不花與脫歡就彼此需要。但是阿岱汗如果死了,脫脫不花與脫歡之間的蜜月期也就結束了。
沒有一個蒙古大汗甘心做傀儡的。特別是黃金家族在草原上根基深厚,對脫歡以瓦刺人的身份執掌蒙古大權,并不是每一個人都很滿意的。
所以脫脫不花很容易聚集了一群人在身邊。
脫歡的主要敵人已經從阿岱汗轉變成為了脫脫不花。
朱祁鎮此刻才想明白,暗道:“難怪。”隨即問道:“脫歡之死,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正常死亡,還是死于非命?”
馬順說道:“臣罪該萬死,只是此事實在無法查明。”
朱祁鎮自然知道其中輕重,說道:“算了,不用查了。”他心中默默算了一下,脫歡上位的時間,乃是在永樂十二年忽蘭忽失溫之戰,太宗大破瓦刺主力。脫歡的父親馬哈木逃遁,太宗退兵。
而阿魯臺在瓦刺實力不大損的情況下,與瓦刺大戰,大敗瓦刺。于永樂十四年,馬哈木死,至于他怎么死,卻是很多傳說。有人說戰死的,有人說是內訌。
不管怎么說,馬哈木死后,脫歡登基。
脫歡也算是臨危受命,瓦刺中興之主。他第一個戰略決策就是向大明請求襲爵,所以他繼承了馬哈木順寧王的爵位。
說起來,脫歡而今也是大明的順寧王。雖然這王,既不順,也不寧。
從永樂十四年,到正統四年,秉政二十多年,為瓦刺留下一個大大的帝國。唯一想做,沒有做成的事情,大抵就是將草原從孛兒只斤變成綽羅斯。
不過,這一件事情,不管脫歡做沒有做,必然有后遺癥。
朱祁鎮立即向馬順問道:“脫歡死后,蒙古局勢有什么變化嗎?”
馬順說道:“雖然氣氛緊張一些,未見大戰,脫歡之子,也先繼承了脫歡的部眾與權力,不過也先畢竟不是脫歡。與脫脫不花的關系也有一些緩和。”
“甚至脫脫不花也有了自己的部眾。”
朱祁鎮對這個情況有一點點的失望。
在朱祁鎮的立場之上,他恨不得也先與脫脫不花火并一場。
只是他也知道,這也不現實。
也先現在最現實的事情,就是坐穩自己的位置,而脫脫不花也不敢對瓦刺集團,逼得太近。雙方都見好就收。
不過,這一件事情并不是結束,而是另外一個開始。
馬順見朱祁鎮沉默,心中揣測瓦刺有所動作,畢竟而今麓川之征傳得沸沸揚揚的。錦衣衛想不知道都不大可能。
馬順說道:“陛下,這一段時間也不用擔心瓦刺。也先不是脫歡,脫歡一去,草原上四方之眾都蠢蠢欲動。”
“臣已經聽聞了,哈密,西北蒙古各部,朵顏三衛,也別有他心。也先想坐穩太師淮王之位,恐怕非數年不可。”
朱祁鎮心中暗道:“數年。”
草原之上,自然不像中原這樣傳承有序,草原之上每一個人英雄,他的影響力也僅僅限于他自己而已。
草原各部都服從瓦刺,是服從脫歡,而不是服從也先。
也先想要豎立自己的威望,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打的。
而且朱祁鎮也明白這個時代的戰爭現實,別的不說,單單說蒙古這么大的地盤,不說打仗了,就是走上一圈,都要好幾年。
也先,想要將這些部落一一下壓下去。數年未必能做到的。
朱祁鎮說道:“也好,等麓川之戰平定下來,再與也先見個高下。”
如果沒有麓川之戰,朱祁鎮其實想對草原之上有所動作,大動作不會有的,但是收攏一些不愿意服從瓦刺的部落,卻也是可以的。
這其實也算是明朝的故計了。
從太祖朝開始,除卻建文帝之外,歷代先帝都是收攏韃官的傳統,大明的勛爵之中,也少不了蒙古人。
這些蒙古人是從哪里來的,都是這樣收攏過來的。
可以說蒙古人效忠大明朝廷,即便是到了明末依然有,比如戰死在北京城下的滿桂,就是蒙古人。
但是而今,大局為重。
即便不動用九邊之兵,但是征討麓川的國力消耗,也讓朱祁鎮非常理智的決定,與瓦刺保持和平。
馬順說道:“臣有一事稟報。是關于這一次瓦刺情報網的損失。”馬順臉色有些猙獰,說道:“臣懷疑京中,不,是東廠之中,有韃子奸細。”
朱祁鎮聽到這一句話的第一感覺,就是馬順與金英又一次互懟。
錦衣衛與東廠之間的關系并不和睦,尤其是而今錦衣衛與東廠的靠山不一樣,王振與金英之間的矛盾,也延伸到了錦衣衛與東廠之間。
彼此為對方上眼藥,已經不是一次兩次。
但是這樣的事情,卻還是第一次。
朱祁鎮覺得如果錦衣衛與東廠都不值得信任,那么全天下都沒有值得他信任的人了。
畢竟錦衣衛與東廠與皇室早就死死的綁在一起了。
不過,朱祁鎮也不好直接說什么,而是淡淡的說道:“有證據嗎?”
馬順說道:“臣沒有。只是臣費了數年心血在瓦刺埋下暗樁,即便這一次行動,很多暗樁都沒有動,但是依舊被瓦刺給發現,這種情況不正常。”
朱祁鎮瞬間想到難道是瓦刺也有反間諜機構,立即問道:“是不是瓦刺那邊發現了端倪,一直不動。這一次不夠是惹怒了瓦刺,或者說被瓦刺抓的人做了叛徒?”
馬順一聽大驚,說道:“陛下,臣敢擔保兄弟們對大明忠心耿耿。”
朱祁鎮一擺手,說道:“朕不懷疑錦衣衛對朕的忠心。”他心中暗道:“我只是懷疑一個人在酷刑之前又能堅持到什么時候。”
“這一次凡是失蹤的人員,全部按殉節來算,該有的撫恤,決計只會多,不會少。”
“當然了,瓦刺那邊是否有專門的反間諜機關,也要查明,說不定是脫歡臨死之前,為兒子打掃一下房子。”
馬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如果按照朱祁鎮這個思路來想,這樣的情況也能解釋,但是馬順依舊覺得不對。
只是朱祁鎮已經沒有心思聽他說,擺擺手讓馬順下去了。朱祁鎮心中暗道:“錦衣衛這一次損失不小,總要安撫一下。”
隨即決定對馬順褒獎,總不能讓做事的人吃虧。至于東廠的情況,就被朱祁鎮放在一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