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對劉定之的安排
“你想讓新科狀元去一趟西北?”太皇太后有一些詫異。
對新進士朝廷早就有安排,每一次科舉前十幾名都會納入翰林院作為庶吉士。到了后來甚至發展成了非翰林不得入內閣的潛規則,科名在前的進士,只需在翰林院坐十幾年冷板凳,就能能按部就班在京師之中歷練,然后才能進入內閣,執掌大明權力中樞。
朱祁鎮說道:“孩兒覺得,對西北的情況,也是要摸清楚的,否則孩兒不放心。而且大明狀元,幾十年后也是要擔當大任,治理國家之任。是能在書桌上學習的嗎?”
“總要他多看一看。”
太皇太后不置可否,不管狀元是什么人。對太皇太后來說,都是近十年內,決計是坐不上朝廷大佬的牌桌。
都是無足輕重的人。
太皇太后不在意,不過她對朱祁鎮這樣舉動背后的意圖,卻很好奇。說道:“我記得錦衣衛東廠都派人去西北了,蔣貴兩日之后,也會拜將出師。內閣也派人馬,卻清點西北馬數。”
“怎么你還不放心。”
朱祁鎮苦笑說道:“娘娘,我想放心,只是不說我,娘娘就放心嗎?”
太皇太后輕輕一嘆,說起來,西北局面亂成這個樣子,太皇太后也是有責任的。如果當初當機立斷接納阿岱汗,也不會出而今的亂子。
不過,最重要的,不是阿岱汗如何,而是西北衛所都爛成什么樣子?太皇太后也從來沒有見過下面人馬如此不能打,動不動就被阿岱汗打穿。
這一點,太皇太后也是萬萬想不到的。
“好吧。”太皇太后說道:“我準了,就讓劉定之走一趟西北吧。”
朱祁鎮說服了太皇太后,心中總算是松了一口氣,又說了一些雜事,才退下來。
他二話不說,就召見了劉定之。
劉定之來得很快,不過朱祁鎮乾清宮見了劉定之,頓時聞到了一股酒味。說道:“劉愛卿而今好生得意。”
劉定之立即請罪道:“臣浪蕩無行,請陛下治罪。”
劉定之這數日,可以說是風光之極。
畢竟是狀元,他還不是單純的狀元,而是會元加狀元,他甚至有些可惜,如果他當初考舉人的話,能考中解元,就是連中三元了。
自然是春風得意之極,與各位同年喝酒聯絡感情,拜訪恩師王直,又是與家鄉官員會面。畢竟這個時代很重視鄉情。同一個地方出來的人,總是要互相扶持一點。
而江西在大明前期,又是科舉大省。一直到嚴嵩,江西人一直在朝廷上占據一席之地。別的不說,楊士奇是江西,王直是江西的,等等,一度被稱為滿朝半江西。
故而他應酬不斷。這十幾日,幾乎沒有斷過酒宴。
朱祁鎮命王振找他,他是直接被東廠在酒宴上拉過來的。
錦衣衛與東廠在北京這地面,找個人,卻還是輕而易舉的。
其實,這也怨不得劉定之。一般來說考中進士之后,都給假一個月。身前請假好幾年,再來任官的。
按理說,劉定之而今還在假期之中。
但是劉定之面對大老板,卻是一點也不敢抱怨。直接請罪。
朱祁鎮見了,說道:“王振,與劉愛卿更衣。讓他醒醒酒。”
“是。”王振立即說道。
劉定之下去之后,片刻之后,換了一身衣服進來。卻是一身錦衣,要比劉定之所穿的衣服高檔多了。
畢竟而今還是大明全盛的時候,乃是天下都模仿宮中用度,號稱宮樣,宮中用什么就代表了大明的流行風尚,到了大明后期,才被蘇州代替,那時候滿朝都稱蘇樣,唯有蘇州的東西才是最好的。
劉定之被這么一打扮,一身酒氣沒有了,變得文質彬彬,氣度非凡。
朱祁鎮看了也緩緩的點頭,畢竟每一個人能考上狀元的人,都不是易與之輩。
朱祁鎮說道:“劉卿。你今年多大了?”
劉定之說道:“臣今年二十有七。”
朱祁鎮說道:“朕今年十歲。你是朕點的第一個狀元,年紀又輕,說不定你我君臣,要共事一輩子,將來也留給兒孫用的。”
劉定之聽了,只覺得這不是一個小孩子說出來的話。說道:“陛下萬不可說此不祥之語。”
朱祁鎮輕輕一笑,說道:“有什么不好說,自古皇帝都活不過大臣,不過是前人栽樹,后人乘涼,仁宗皇帝培養諸位大臣,而今為朕效力,朕也要為兒孫栽培人才。只是朕縱然有意栽培,卻也要卿能脫穎而出。”
劉定之一聽,就知道朱祁鎮是什么意思。再聯系,而今緊急召見。知道定然有事要讓來辦。推是推不了的,他立即說道:“陛下何不置臣于囊中。”
“好。”朱祁鎮說道:“西北戰事將起,王大伴給他講講。”
“是。”王振答應一聲,立即將西北戰事的前因后果,瓦刺,阿岱汗,大明這三方互動,甚至從瓦刺大破阿魯臺,宣宗皇帝救阿魯臺不成,這些宣德九年的戰事變動,也一一道明。
不得不說,這個時代消息傳遞速度其實很慢的。
朱祁鎮對錦衣衛與東廠的情報效率非常不滿意。
但是真的說起來,劉定之也是士林之中一號人物了,但是這些情況,他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一時間,聽得入神。
心中一絲絲激動匯流成河,都化作知遇之恩,他雖然而今不知道朱祁鎮想讓他做什么,但是一開始,就為他展開了這么大一個背景。
頓時讓他有知遇之恩的感覺。
等王振說完之后,朱祁鎮說道:“劉愛卿,你都聽明白了。”
劉定之能考中進士,這智力是完全合格的。立即說道:“臣明白。”
“但是朕不明白。”朱祁鎮大聲說道:“這是太宗皇帝五次北伐的大軍,這才十幾年的功夫,就成什么樣子?”
“阿岱汗區區流亡之眾,就敢犯天朝虎威,是欺朕年幼,不能率六師討之,還是以為大明沒有父皇,就不行了。”
乾清宮大小宮人都跪在地面之上,瑟瑟發抖。
朱祁鎮發脾氣,是半真半假。
半真,是西北的情況真將他氣個半死。但是半假,也是發怒給下面的人看。畢竟他在乾清宮做些什么,只要不做特別的保密,大抵是不可能不傳出去的。
總要下面的人知道,他這個皇帝,并非瞎子聾子。
劉定之說道:“請陛下息怒,衛所積弊,由來已久,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朱祁鎮說道:“朕知道,但是朕也到知道,這冰到了今日,到底幾尺了,否則他日瓦刺南下,朕召勤王之師,動則十幾萬,到北京城下,卻不過數萬,這空額能應付朕,能應付瓦刺嗎?”
“所以,朕召集你來,就是命你做一件事情,這一次蔣將軍西征,你隨軍跟著,記住,你不是監軍,只要帶著耳朵,眼睛,西北的馬監到底有多少馬,各部衛所到底有多少缺額。”
“大明精銳之士,到底成為什么樣子了。”
“記住一切如實報上來,不用隱瞞,一兩場敗仗,我大明還承受得起,朕還承受得起,但是隱瞞事實,將來真要用兵的時候,卻沒有,這才是誤我朝天下的大事。”
“臣遵旨。”劉定之滿臉肅穆的說道。
朱祁鎮說道:“王大伴,帶劉卿去內閣走一趟,將朕的意思給楊先生他們說說,看看給劉卿安排一個什么官職,不可委屈了我朝狀元。”
“是。”王振行禮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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