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閱書人比其他事情都要緊迫,關乎之后的發展方向和各成員的配合模式,這么一個人必須是獨一無二的,在什么方面獨一無二并不知道。根據六度空間理論,寇詳彌認為所有事情應該會有個距離自己最近的線索,怎么分辨那個線索頭兒才是難題。在中止了搶降神實驗后,他便開啟了自創的撞大運模式,一天天到處晃悠,在各個關系不錯的熟人公司里瞎蕩,尋找能成事的機會,但連走了一個多星期,吃白食拿好貨便宜沒少占,門道是一點沒摸著。
“寇大少爺,明天我店里要進一批好石頭,你來不來先挑挑?”上次借石頭給寇詳彌捉犀渠的石頭店老板突然打電話來,“順便用你的火眼金睛幫我挑幾塊好的,送貴人的禮。”
“多高級的貴人要你大老板親自出馬送禮?”寇詳彌所謂的火眼金睛還是需要天時地利的,運石頭到方家的場子找靈羊群,全平鋪在地上,等靈羊去用蹄子敲,敲得越響石頭里的貨越好。
石頭老板特地讓寇詳彌等一等,走到人少地方悄悄說,“你可能不知道,有個玉雕老師父,他收養的孫女最近好像考研過了,還是什么破格入取的,這個消息別人不知道,我肯定要先去送一波好禮,不然等真開了謝師宴什么的時候再送,誰還分得清啥是哪家送的。”
“玉雕老師傅?多老?收養的孫女用得著這么扯這么大旗嗎?”寇詳彌八卦之心大起,“哪兒的研究生?”
“中國美院的。說起收養這事兒,老爺子命苦,老婆兒子都是癌癥去世的,兒媳婦孝順還有個孫子,兒子剛沒幾年倆人也車禍死了,剩老爺子一個人,他收養了朋友家的孤女。小女孩命也不好,生下來就是九指,左手缺小拇指,一歲時父母去礦區時遇到暴動遇難,她爺爺去世前把她托付給老師傅,那時候小姑娘才八九歲,聽說因為她天賦極高,老爺子打算把一身技藝全傳授給她。”石頭店老板頓了頓,“你說,我是不是送個大禮?”
“哎,這可是大事兒。”寇詳彌尋思真是天降獨孤,運氣來得妙送上門的巧,“石頭明天什么時候來?我明早去你那兒等著。”
“你先忙你的,后天來也行,看石頭不急。”老板一聽寇少爺如此積極,心里有了底。
第二天一大早,寇詳彌七點半就從床上竄起來,選擇了三個打扮的計劃,最后決定還是以紈绔子弟形象示人,不要給石頭老板太大壓力,花襯衫、破洞牛仔褲、限量版球鞋、大金鏈子掛翡翠觀音,吃了個八分飽的早餐,開上法拉利直奔石頭老板的店。出門正趕上早高峰,從家門口前往揚州瘦西湖,開了兩個多小時快三個鐘頭。到了石頭老板的店剛巧趕上開門,迎面跟老板撞了個臉對臉。
“寇少爺,你是來堵門的啊?”石頭老板一抬眼見個花里胡哨的小流氓逆光而來,嚇了一跳,還以為大清早來找事兒
的,仔細看才認出是寇詳彌,“這一身……夜場剛完順路到我這里混個午覺?”
“瞎扯,我可是特地跑一趟。”寇詳彌大搖大擺走進店里,轉悠了一圈,“嗯,不錯嘛,又進了不少好東西。”轉了半天沒找到什么打眼的,勉為其難指了指架子上角落里的一枚掌心大小的平安扣,“這小東西還找大師雕?你打算賣誰去?”
“這你就眼拙了。”老板拍了拍褂子的下擺,走到博古架前,取下那枚平安扣放在燈光下,“別看這個物件小,冰飄翠,這翠上正雕龍頭,寓意神龍見首。”隨手翻了個面,“后面這細條絮雕了個蝎尾,寓意銀鉤蠆尾。前文后書,首尾呼應,怎么樣,絕吧?”
“配純金扣,一共多少錢?”寇詳彌一眼相中認為能雕出這扣的絕非一般人,“不問你價了,我這個直接換,怎么樣?”說著從脖子上取下金鏈子的翡翠觀音塞到老板手里,“換你這平安扣,配金扣編個繩,我現在就掛脖子上。”
“東姨,手里活歇歇,給寇少爺編個平安扣的繩。”老板手里握著翡翠觀音,“哎呀,你這個換可多太多了。小六價的觀音加大幾萬的金鏈子換一枚中萬的平安扣,我真有點不敢接,寇少爺,你不會是特地到我這兒敗家來了吧?”
“哪能呢,我不是不止要這點東西嘛,說吧,你這藏著掖著不說誰雕的,這東西啥來頭?”寇詳彌搓搓手里的平安扣,“你報中萬是沒加雕工的錢吧,陸老板,你跟我客氣啥。”
“不是客氣,這平安扣有證,雕工沒證。”陸老板壓低聲音,“這就是我昨天跟你說的那個小姑娘雕的,前幾年攢學費時候托人抵給我,我當時真是六萬收的,現在就算漲也不會過十萬,她不是什么有名氣的大師,沒考證沒大作品,圈子里沒名氣,真要算人工費只能報個大百小千,一抹零就沒了。”
“有沒有你說得那么神啊?手藝好還沒什么名號,有做隱士的癖好?”寇詳彌蹭蹭鼻子,給自己倒了杯茶,“八卦放一邊,先說正事兒,等你那石頭到,我今晚上就拉回去驗,最多兩三天,給你帶評級拉回來。怎么樣,趕得上你送禮不?”
“趕得上,趕得上。”陸老板盤算著等石頭看好了再送點什么回禮,“說起那個小姑娘,被老頭子保護得嚴實,只知道名字的發音叫雅竹,怎么寫不知道,老爺子姓檀,他那個去世的朋友姓郗,那姑娘八成不是姓郗就是姓檀。大約一兩年前,有人勸小姑娘去考工藝美術師,她說要做什么讀書人,沒考。”老板喝了口茶嘆嘆氣,“你說讀書人跟考證有沖突嗎?她是不是念書念糊涂了?”
“閱書人?”寇詳彌騰地站起來,“是不是閱書人?”
老板被他嚇得一激靈,“啊?什么?不都是一會兒事兒嗎?”
“她是中國美院的研究生?”寇詳彌腦中跳出一個名字——蘇
笛云,她是美院的老師又是持戮人,應該知道點內幕消息。
陸老板點點頭,“長什么樣不知道,有人見過,說一眼就能看出帶貴氣。”
“貴氣?貴氣是啥樣?”寇詳彌對這個描述倍感詫異,“好看還是不好看?”
“不知道,據說談不上好看,但也說不上難看。”陸老板突然想起什么跑到柜子里翻出一本相冊,來回翻了兩遍從中抽出一張照片,“這張是去年他們玉雕工藝師們去旅游時候的照片,我要了幾位高工的合照。”指著照片背影中模糊的輪廓,“這個穿黑T恤的就是她,大概看起來不怎么苗條,壯了點。”
寇詳彌使勁兒辨認也就只能對比出她跟旁邊的男的身條差不多,個頭不矮骨架不小,又平又寬的肩膀都能看出那黑T絕對是男式的,“她一直都是這種打扮?”
“應該是吧,不過好像頭發挺長,見過她雕刻的人說她用頭發代替墨線,又黑又直韌性強。”陸老板捻捻手指,想起前一陣來的湘妃竹手把件,快步走到柜子里翻了翻,拿出四個盒子,“我想你問這么多肯定會跑國美轉一圈,這幾個湘妃竹手把件幫我給云姐送過去。”
“哎?你還認識云姐?你怎么知道我認識她?”寇詳彌發現被看穿了,多少有點不好意思,打開其中一個盒子瞅瞅,“好家伙,這配的是和田玉嗎?”
“這四個,一個配和田玉的、一個配南紅的、一個配綠松石的、一個配琥珀的,她指定要的,全是紅湘妃。”陸老板一個個擺出來,不由得比比大拇指,“不虧是云姐,每次訂貨都要個全套。”
“你這也沒全套,沒翡翠的,也沒沉香。”寇詳彌往柜子方向探探脖子,“還有嗎?給我弄一個配翡翠的,我媽喜歡翡翠,平安扣、葉子、無事牌都行,我回去討好母上大人。我老媽特別喜歡蘇笛云的畫,這要是讓她知道跟云姐一套出來的把件,起碼能賞我一兩個月零花錢。”
“行,翡翠有現成的,云姐自己淘了個配翡翠的,讓我按照那尺寸配其他的,她不要沉香,說竹和木太近,搭著覺得怪。”陸老板翻了翻柜子,從里面拿出配翡翠的湘妃竹把件,“是個竹子節,行不?”
寇詳彌拎起來看看,“這搭配,真竹子配假竹子,看著好奇怪啊,能換不?”
“能,正好有個大小差不多的福瓜,再配個指環。”陸老板從柜臺里拿出一個冰糯的福瓜,找個色地相近的翡翠指環,“怎么樣?”
寇詳彌搖搖頭,“這倆放一起顏色太透了,我媽那歲數不適合,指環換個俄料碧玉的,穩重些。”
陸老板馬上招呼小弟準備,一旁的寇詳彌看著眼前一排湘妃竹手把件若有所思。如果把湘妃竹比作持戮人,每個配飾當成降神,換降神其實是換中間鏈接的線繩,那個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