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散后,李玄都先是單獨去見了顏飛卿,兩人開誠布公地交談一番之后,不必李玄都開口相求,顏飛卿主動贈給李玄都一方早已準備好的玉盒,里頭裝著一枚有價無市的珍貴朱果。
李玄都收好朱果之后,又去見了南柯子。
此時的南柯子已經準備返回東華宗,見到李玄都單獨前來,不免有些詫異。
兩人在客房中分別落座,南柯子略微沉吟了一下,問道:“不知李先生此來……”
李玄都神色鄭重,道:“我想煉制一味丹藥,不知道長能否代為引薦?或者直接就是道長親自開爐煉丹。不過在煉丹之前,我還想請道長為我煉制‘玄黃’和‘菁華’二物,不知道長是否應允。”
南柯子一驚,問道:“‘玄黃’和‘菁華’倒是好煉,只是不知李先生要煉制什么丹藥?”
李玄都從手腕上的“十八樓”中取出玉清寧交給他的“五炁真丹”丹方,放在桌上,然后往南柯子的面前一推。
南柯子仔細一看這張丹方,立時又是吃了一驚:“這是‘五炁真丹’的丹方,李先生要煉制‘五炁真丹’?要知道這‘五炁真丹’所需的五種主料,除了‘玄黃’和“菁華”之外,可都是十分難得之物,就是我們東華宗,恐也難以湊齊。”
“這個不勞道長擔心。”李玄都不緊不慢地從“十八樓”中分別取出兩個玉盒和一只玉葫蘆。
南柯子精通外丹之道,煉丹多年,只是搭眼一瞧,便立刻認出了這幾樣物事的來歷,愈發震驚,喃喃道:“玄女宗的血玉髓,慈航宗的長生泉,還有正一宗的朱果,李先生竟是能將這三樣物事尋來,看來李先生果真與顏掌教等人交情匪淺。”
李玄都只是微微一笑,沒有多言。
南柯子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視線從這幾樣物事上給拔了出來,說道:“既然李先生已經湊齊了幾樣主料,那‘五炁真丹’也就已經煉成了一半。”
李玄都問道:“道長這是答應了?”
南柯子微笑道:“當初在避暑行宮之外,若不是李先生仗義出手,老道這把老骨頭就真要交代在那樹妖的手中,現在李先生有求于老道,老道又豈能推脫?”
李玄都拱手稱謝。
南柯子擺了擺手道:“不過有一點,煉丹乃是細致活計,不同的丹藥需用不同的丹爐,而丹爐之火又有不同,足有十余之多,再加上各種控火的手法,就算老道現在想要就幫李先生煉丹,也是不成。還有就是,一味‘五炁真丹’所需材料足有幾十種之多,‘玄黃’、菁華’、血玉髓、長生泉、朱果這五樣物事只是主料,還要諸多輔料,老道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所以要等老道回到東華宗之后,才能為李先生開爐煉丹。”
李玄都笑道:“這是自然。”
當初跟李玄都講解尸丹時,南柯子就愛掉書袋,此時被勾起了癮頭,接著說道:“煉制‘五炁真丹’也有說法,同樣材料煉成的丹藥,可能分成上、中、下三品,至于為何如此,是因為煉丹一道也要講究一個天時、地利、人和,若是三者俱在,那么丹成上品,不過難度太大,只能看運氣,也就是我們常說的‘機緣’二字。”
南柯子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眼中閃爍著光:“可一顆上品的‘五炁真丹’,功效也是非同凡響,若是李先生服用之后,不但能修補境界,而且還能更上一層樓,說不定就是借著藥力一鼓作氣沖上天人境,當然,這樣憑借外物得來的天人境,隱憂頗大,老道也不贊同李先生如此行事。”
李玄都微微點頭,認同南柯子的話語,然后又問道:“那中品和下品又如何?”
南柯子道:“天時、地利、人和,除人和之外,能再多得天時和地利二者其一,便是成丹中品,藥效不上不下,中規中矩,若是紫府服下之后,可以修補境界,然后助你重返當年境界,也就是一步到位。而丹成下品,則是說丹成之時只有人和而無天時和地利,藥效浪費大半,服下之后,只能修補境界,卻不能彌補修為,還要自己從頭練起。”
“若是連人和也沒有,那么便是煉廢了,輕則只剩下一堆藥渣,重則便是連丹爐都要炸上天去。當年老道還是個少年時,就曾有一位門中前輩同樣是用這朱果煉丹,一個不慎之下,使得朱果內的火性外泄,使其與丹火相融,不過頃刻之間,不但是丹爐炸裂,就連丹殿也被熊熊烈火吞噬,最后火勢蔓延了小半個宗門,根本來不及撲滅,險些就要釀成大禍。”
李玄都聽得很用心,聽完之后,道:“道長盡管放心去煉就是,只要不直接煉廢,無論是上品,還是中品、下品,我都可以接受。”
南柯子正色道:“老道癡迷煉丹半生,這些又都是難得的材料,既然要煉,自然就要煉到最好,如果僅僅是煉成一顆下品丹藥,也是糟蹋了這些東西。”
李玄都笑了笑,沒有反駁,轉而問道:“不知費用幾何?”
南柯子道:“李公子對我有恩,丹方、藥材都已經齊備,老道只要出力就行,而且此事對于老道的外丹之道也大有裨益,哪里還要什么費用。”
李玄都搖頭道:“賬不是這么算的,就算道長肯免費出力,那么除了幾樣主料之外,還有各種各樣的輔料,這些輔料也是要錢的,除此之外,還有‘玄黃’和‘菁華’的煉制也要銀錢,這些總不能讓道長墊付。”
南柯子聽李玄都如此說了,便也不再堅持,道:“我們東華宗以煉制丹藥、各種藥散為生,因為要盈利之故,價格上必然有許多水分,而且‘五炁真丹’所用的諸多輔料也不是太過珍貴,價格本身也不會太高。再加上老道在宗內還是有幾分薄面,去掉其中的水分,可以用最低價買來,甚至比起原價還要低上幾分,若是李先生執意要付錢,那便湊個整數,算是一千枚太平錢吧。”
李玄都點了點頭,從知道這些輔料絕不僅僅是一千太平錢那么簡單,南柯子應該還是故意壓低了價格,不過他也不好再去拒絕別人的一番好意,以免顯得太過刻意而拒人千里之外,于是便也認同道:“那便有勞道長費心。”
說著他從“十八樓”中取出一張太平票。
太平票可以算是銀票的一種,與普通銀票不同的是,這種太平票由太平宗名下的太平錢莊發行,可供兌換太平錢。為了防止假冒,太平票制作非常精細,以制作上等符箓的符紙制成,表面繪以各種太平宗秘傳的符箓紋路,唯有在中間寫有“天下天平”四字,而在背面同樣如此,只是“天下太平”四字變成了“太平無憂”。
一張太平票固定兌換一千枚太平錢,也就是一百枚無憂錢。若是兌換成白銀,那便是三萬兩銀子,著實不是一個小數目了。
李玄都原本有四千太平錢,送給周淑寧一千,被二師兄用去一千,還剩下最后的兩千,一千被兌換成了赤金錢,就放在“十八樓”中,另外一半則換成了這張嶄新的太平票。
所以這張太平票已經是李玄都的半數身家。
李玄都將其推至南柯子的面前。
南柯子也不矯情,將丹方和太平票都收入自己的須彌物中,然后問道:“不知李先生打算何時動身去往東華宗?”
李玄都道:“我還有些私事要處理,可能要稍晚一些,大概要到來年開春的時候,就不能與道長同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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