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念回到家時，月色已朦朧。
蒼白月光籠罩在龍吟山頂，像是給莊園披了一層輕紗，她走在其中，心情輕松。
一進家門，薛念就聽到電視里放的是《靜靜的長河》，她驚訝地加快腳步走過去，雖然大概知道了答案，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
“怎么這么快就買到版權了？”
“嘿嘿，爸爸厲害吧？”
薛震霆頗為驕傲地抬起下巴，一雙虎眼晶亮，擺明了等夸獎的表情有點幼稚。
“我談的，他給錢。”薛愈一如尋常不留情面，當場拆穿了他。“不是全版權，只是一年的播放權。”
薛震霆虎眼一瞪，看向兒子氣呼呼地問道：“那我剛開始問你，買沒買下版權，你說‘嗯’，我問你錢花光了嗎，你說‘嗯’，你這不是誤導我嗎？”
薛愈懶洋洋地回瞥他一眼。“嗯。”
“噗——”
“哈哈哈——”
薛念跟秦云素一同笑出聲，這是被故意戲弄了啊。
“臭小子，管我要了一個億，結果就這？”薛震霆氣得直哼哼，女兒花錢他半點不心疼，兒子一花，不知道為什么心里就這么不舒坦！
“錢不會還你。”薛愈淡定掃了他一眼，他做事有他的理由，而且老父親這種戲精，他是懶得理會的。
“哥哥是不是怕買了版權，對邱導他們不公平？畢竟這部電影還沒上映，票房預算已經很高了，要是買下來，他們就賺不到什么錢了。”
薛念一想就明白了，這種事爸爸也不會想不到，頂多是一時被哥哥給噎住，只想著斗嘴了。
“還是我女兒聰明啊！”薛震霆夸張感嘆，還故意瞪了兒子一眼才繼續瘋狂夸女兒，吹得薛念天上有地下無。
要不是薛念確定爸爸不太會玩微博，她都要懷疑“念念yyds”是爸爸的賬號了。可惜，這位鐵粉并不是她家里這幾位捧場王。
一家四口坐在沙發上繼續播放電影，六六也從樓上跑下來蜷縮在薛念腿上，陪著大家一起把電影看到尾聲。
演出人員名單開始滾動時，秦云素摟了摟薛念，真誠地夸道：“念念的進步越來越大了，媽媽都快認不出你。”
秦云素的眼眶通紅，沙發旁邊的垃圾桶丟了好幾團紙巾，剛剛幾次都哭得一抽一抽，差點沒喘過氣。
薛震霆好歹是一米九的壯漢，平時走在外面也能憑氣勢唬住人的那種，當然不會像秦云素一樣哭得滿眼通紅。他只是死掐著大腿，把眼淚往肚子里咽而已。
薛念察覺到他氣息的紊亂，心跳血流都在加快，還散發出一種強行忍耐的憋屈，知道他一句話不說多半是怕哭出聲音......
“咳，我就先上樓休息了，爸媽，哥，你們也早點休息。”
薛念說完就拽著薛愈一起走了，哥哥的情緒永遠都很平靜淡然，現在也只是微有動容，影視作品和書籍對他并無太大的影響。
“演得很好。晚安。”
“哥哥晚安！”
薛念開心揮手，腳步輕快走向臥室，六六邁著優雅的小貓步伐跟在身后，一人一貓走到臥室門口，同時頓住了腳步。
下面客廳里，傳來了一陣嚎啕大哭，是薛震霆的聲音......
“就知道爸爸會哭很慘......”薛念無奈地扶了扶額，全家最不堅強的人就是爸爸，最容易受作品影響的也是他。
每次他強撐著不顯露，其實大家早就看出來了。薛念好笑地推開門，沒有再去偷聽要面子的爸爸放聲痛哭。
洗漱護膚后，薛念敷著一層薄薄的睡眠面膜，緩緩進入夢鄉。
這一次，夢境清晰得讓她有點意外，甚至給她一種十分明確的指向——這是她活著的第一世。
跟上次受傷在醫院里的夢境一樣，她被蘇家找回，一家人相親相愛，薛家也一如既往待她好。
演藝事業一帆風順，和模糊男人的戀愛也甜蜜美好，哪怕偶爾會有蘇荔和一些小人蹦出來，她也總是能逢兇化吉。
最后，她挽著戀人走過紅毯、拿到國際影后、離開頒獎典禮，一如每一次夢境結尾，她被一輛高速行駛的黑色轎車撞飛，狠狠砸落在地，身下暗紅不斷蔓延。
這一次的夢境細節清晰，薛念感覺自己像是真的在夢里過完了短暫一生，正因細節過分清楚，死亡來臨時的絕望恐懼也放大了好幾倍。
“快醒來了吧......”陷入夢里的薛念意識清醒，不斷寬慰自己，就快醒來了，等死亡結束就能睜開眼回到現實了。
可是這一次，夢境并未結束。
薛念在無邊的恐懼中“看”到，那個將她抱住輕放在膝蓋上的男人，垂著頭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一輛車駛來，一群人跑下來將他圍住，強行拖著他離開現場。
她的尸體被移上了救護車，但她沒有跟著救護車去，而是隨著男人的視角一起進入了漫長的絕望狀態。
“喂，我還活著啊！”薛念好幾次沖著他吼，想讓他別再做一個活死人，他已經形銷骨立，虛弱到站起來都會跌倒的地步，可是他還在偏執瘋狂地尋找著什么。
“這是在找什么？人？還是東西？”薛念在他的視角里無法聽到聲音，只能看到他不停吩咐身邊的模糊人影，人影又不停地帶回資料給他。
直到有一天，人影匆匆帶回了消息，他身上的絕望驟然消失不見，渾身散發出一種決絕而熾熱的氣息。
“找到了？”薛念已經不再試著跟他對話，看到他終于有了求生欲，跟著一起松了口氣。“這下該不會再消沉了吧。”
一個人在絕望之際抓住了一線希望，就能好好活下去，薛念心道，這回夢境應該要結束了。
就在她等著醒來時，男人進入了一間農家小院，院子里坐著一名頭發銀白的老人。
不知道為什么，久久沒有聽到聲音的薛念，忽然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只是那聲音隔著厚厚的屏障，模糊而沉悶。
你是柔風？我聽說，你可以扭轉時空。
我是柔風。不過，你確定要扭轉嗎？就算現在的你會痛苦死去，就算扭轉后你們陌不相識，就算下一次的命運截然不同，你也確定？
男人沉默了片刻，短短一瞬間就做出了決定。
我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