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大師神出鬼沒慣了,不想被人找到的時候,翻遍全國也不見得找得到。
他往深山里一神隱閉關就是好幾個月,連兩個“不爭氣”的徒弟都聯絡不上。
盡管如此,許時赫到家后第一件事,還是讓張管家去找。
原本沒抱太大希望的張管家,吩咐下去就休息去了,一夜過去,凌晨五點半準時醒來時,發現手機上多了很多信息。
“這......居然一夜就找到了?”
張管家看了看信息還覺得自己沒醒,揉了揉惺忪睡眼,凝神一看,確實找到厲大師了,而且,半小時前就已經從城郊出發往鳳鳴山來了。
自從他家大少爺受傷,老爺子隔三差五就會邀他到山頂小住,恰好今天就住在祖宅里。
張管家趕緊翻身起來,顧不得洗漱就一路小跑到大少爺門前,抬手輕輕叩響敲了房間門。
不一會兒,里面就傳出許時赫還有些嘶啞的聲音。
“什么事?”
“大少爺,厲大師找到了,半小時前往家里來,應該要不了一會兒就能到!”
里面沉默了幾秒,許時赫再次開口時,聲音已經恢復了清明。
“推掉上午的行程,準備好會客廳。”
“是!”
張管家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期待,一路跑進臥室飛快洗漱完畢,把家里的傭人全都通知到位,力求今天的會客廳要以最高規格準備。
全家上下嚴陣以待,十分鐘后,連在冥想室冥想的老爺子,都被家里的動靜驚動了。
許燁一問,得知是厲大師要來,再也沒了冥想的心思。“叫時赫準備好,跟我一起下山迎接。”
張管家聞言心中一驚,抬眸看到老爺子神情嚴肅,趕緊垂頭應下。“是,我這就去叫大少爺。”
他在許家待的時間夠長,知道一些關于厲大師和柔大師的事,可是具體情況一概不清楚。
他只知道,厲大師從來只跟薛家的老爺子走得近,很少跟許家來往,雖說老人家之間偶爾也會微信電話問候,甚至探討一些與玄學相關的深奧之事,但厲大師對許家的疏離感十分明顯。
張管家不清楚這是為什么,但他知道,自家老爺子對這位大師的看重程度,遠遠超過了他的預料。
“大少爺!”張管家來到臥房門口,再次敲響了門。“老爺子讓您準備一下,一起下山迎接厲大師。”
張管家有些忐忑,一是他從來不會催促大少爺,二是他家大少爺從來不會去迎接誰。話說出口時,張管家還在想,萬一遭到拒絕該怎么勸。
“好,讓人備車,我馬上到。”
讓張管家意外的是,他家大少爺一點都不帶猶豫,一口就應下了。
二十分鐘后,許燁和許時赫穿著正式的薄襯衫與西裝褲,平整得看不出一絲皺紋的衣著,將一老一少襯得無比莊嚴肅穆。
“走吧。”許燁先一步上了自己的車,并邀孫子跟他一起,不必再動用更多的車子。
許時赫神情淡然,眼神亦如平常去公司時一樣,直直看向車窗外飛逝的山景,不發一言。
“時赫,你最近口是心非的老毛病,好多了吧?”許燁有心調節氣氛,故作輕松地調侃,“果然是薛家丫頭才能治得了你,這臭毛病,早該改改了。”
許時赫垂眸不語,他最近也發現了自己的變化,不經意間,他開始能夠表達自己的內心想法了。特別是他推開薛念,擋住樂瑤刺來的那一刀之后。
那些積淀在內心深處對于樂家的恨意,以及童年的深深恐懼,都在醒來之后淡化了。
當樂瑤宣判死刑,樂家的最后一個人也死了,他得知后內心幾乎沒有波動,平靜如止水。
不過從那以后,他就能夠更好地表達內心想法,雖說還未完全習慣把一切宣之于口,但比起從前有了天壤之別。
“我很久沒有夢到他們了。”許時赫突然開口,像是說了一句不相干的話。
但許燁蒼老的手猛地一抖,因病而蒼老的臉上浮現出悲痛,又夾雜著一絲欣喜。“不夢到好啊,說明他們在天上過得很好,他們也希望你忘了那些畫面才好。”
許時赫沒有回答,他只覺得人死了就是死了,沒有什么過得好不好,也不會希望人間的人們如何。
但來自祖父的安撫,還是讓他忍住了說大實話的心思。
抵達山腳后,祖孫二人并沒等上太久,許家的兩輛車子就從遠處駛來,車上載著的正是厲大師。
“都跑下來干什么?接我?怎么,這司機找不著回去的路?”厲大師還是一副不著調的模樣,從車窗里伸出一個腦袋來,看著等在車上的祖孫倆,一臉莫名其妙。
許燁對他的性格有幾分了解,聽到調侃也不驚訝,只笑著打招呼:“厲大師,好久不見,我跟時赫坐不住,下山來候著你,一起走吧。”
厲大師瞥了一眼許時赫,聳聳鼻子嘀咕道:“嘖,還是小念子好玩。”
車子重新啟動朝山頂行去,清晨的陽光穿透云層,灑在一行人下車后的路上,厲大師抬眼四處觀察了片刻,神情莫名有些落寞。
“還是老樣子啊。”
“是啊。按照祖上的規矩,一直沒動過土,怕壞了風水。”
許燁跟著接了一句,張了張嘴似乎想問厲大師什么,但猶豫片刻后還是住了嘴。
厲大師臉上的落寞神情很快就不見,恢復了咋咋呼呼的頑皮模樣,轉頭沖許時赫問道:“你是不是想管我要個穩妥法子,化解你跟小念子之間的阻礙,你好快點把人娶回家?”
許時赫沒料到他當眾問出來,看到保鏢、傭人、司機掃來的眼神,耳根有些發燙。
“是。”
發燙歸發燙,許時赫還是不肯掩飾。
“嗯,看你這變化,時機也差不多了。”厲大師忽然轉開話題,說起了許時赫的改變。
“你礙于童年陰影,是被迷障遮眼遮心,身處迷霧的人,要么被人引出來,要么自己走出來。否則再多的化解方法也是徒勞,終究還是走上死路。”
厲大師說到這里,眼中染上了一抹跟許燁相似的沉痛與傷感,語氣也變得沉重。
“你父母遇害,是你的迷障,也是許家的迷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