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
低頭看了西禾一眼,又大步往前走:“姑娘莫要說笑,小子家境寒酸,更無高門權戶之親,您怕是看錯了。”
西禾急了:“真的真的,你和我娘親真的長得一模一樣,你要不相信,我們一起回府對證。”
“這眉這眼這輪廓,再沒有人與我娘親這般相似了。”
西禾湊上前:“說不準,你就是我家哪門親戚呢?”
宋玉覺得不妙,這姑娘怕是要賴上他了。
大雪漫山,每走一步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西禾提著裙擺,走得一步三晃,嘴里還叭叭叭說個不停。
約莫走了十多分鐘,終于看到了一座隱藏在林中的木屋。
木屋簡陋低矮,周圍長滿了高聳的松木,風一吹,雪簌簌地往下落,一條大狼狗汪汪叫著跑過來,貼著宋玉親熱搖尾巴。
西禾瞪圓了眼睛:“這是你養的狗?”
宋玉繞過狼狗,背著狼群走到屋前,扔在院中的木桌上,發出‘砰’的一聲:“阿福兇狠,姑娘莫要離它太近。”
燒水,熱鍋,將一塊餅子遞到西禾面前:“吃吧。”
西禾乖乖接過,坐在小凳上吃了起來。
黃色的雜糧餅,顆粒粗糙,一口咽下去,特別剌嗓子,難以下咽。西禾噎得直翻白眼,趕緊去喝水。
宋玉扭頭看了一眼,又低頭繼續收拾獵物。
十幾匹野狼,刀刀致命。
西禾瞇著眼睛吃東西,宋玉武功無疑是高強的。
即便沒有宋氏族人的鼎力相助,依舊靠自學學了一身本領。此番應當用于戰場之上,卻不曾想被一介女子困在了京中,落得國破家亡的下場。
到底雙拳難敵四手,但凡他有機會出京,越國也許就不用滅亡。
不過,如今用這具身體的人,是她。
她所求不多,只安穩度過這一輩子便行,想來在沒有矛盾的情況下,大家也應當會相安無事。
宋玉手腳麻利,不多時便將狼群剝皮晾曬。
完整的皮毛晾在院中的麻繩上,雪風一吹,頃刻間凍僵硬。
他關上門,走到西禾面前:“我送你下山。”
還是那身破舊的麻衣,柴刀別在腰間,男子人高馬大站在她面前,若不是那張臉過于俊秀,說是個山野村夫也不為過。
西禾拍了拍手,站起來:“好呀。”
冬日白日較短,此時太陽西斜已然是下午時分,雪林中寂靜無聲,唯二人行走的腳步聲。
上山容易下山難,連摔了幾跤之后,西禾終于選擇閉嘴。
她扶著樹木草徑,小心往山下挪,若是不小心跌倒,宋玉便停下腳步,回望著她,待她爬起來又轉過頭繼續趕路,冷漠如斯。
西禾安慰自己,反正人已經找到了,接下來就是她出府,自立門戶。
太陽西斜到夜幕降臨。
遠處傳來人聲犬吠聲,火把在山中照耀,一聲聲都是在呼喚她的名字:“小姐,小姐,你在哪兒呀?”
仔細聽,還有丫鬟的聲音。
西禾驚喜:“是雪兒。公子,我們快過去。”
“小姐小姐。”
“我在這兒。”
丫鬟雪兒趕緊撲上來,仔細打量西禾,見她相安無事,頓時紅了眼睛:“小姐,你怎么又一個人出去了?”
西禾安撫:“好了好了,別哭了,我這不是沒事兒嗎?”
轉過頭:“幸好今天遇到了一個……哎,人呢?”
山中樹影搖曳,黑幽幽一片,并不見男子的身影。
丫鬟奇怪:“小姐,你說什么?”
西禾眨了眨眼睛:“我今日在山中行走,遇到了一個長得與母親十分相似的人,就是他救了我。不曾想,人竟然走了。”
丫鬟不在意:“好了好了,小姐,咱們快回家吧。瞧您,衣服都濕透了。”
一行人下山。
宋家別院頓時又熱火朝天,所有人都動起來,燒水做飯,隔壁宋大公子也派人前來問詢,讓她好生休息。
既已經找到了人,西禾便不著急了。
來之前,她給的理由是賞雪觀景,次日,便帶著丫鬟在附近好生瀏覽了一圈,還與宋大公子撞了一回。
大雪天的,他手上還搖著折扇。
翩翩佳公子,容貌俊美,一生流于世俗之外的風流之情,一雙眼睛淡漠無比,與西禾見到也僅僅是頜首而已。
擦肩而過的瞬間,唯香薰裊裊。
人走遠,西禾回頭看了一眼,男子坐在輪椅之上,遠處雪山連綿,身后跟著兩個穿黑衣的侍從。
西禾沉思,上輩子并未見到這個人。
宋府三位大老爺關系都不錯,家中孩子還算親近,時有往來,但這位大公子自來便沒有太多的消息,終其一生都沒有回京。
這次……為何?
在院別院住了幾日,府中派人前來詢問,西禾順水推舟打道回府。
剛出門,在院外看到了宋大公子的車馬。
雪兒連忙詢問:“可是要回府?”
侍從道:“正是。”
車子啟程,一前一后兩輛馬車,在雪地里留下兩道蜿蜒深深的痕跡,向著城內而去。
喧鬧聲襲來,掀開車簾,窗外一片熱鬧。
不多時車子穿過熱鬧的街道,拐進梧桐巷,在御史中丞府和宋府門前停了下來。
家丁開門迎人。
御史中丞府自然知道是自家小姐回來了,宋府卻一臉茫然,不知所來是為何者?
西禾笑罵:“還不趕緊過來接你家大公子?”
家丁下意識看向輪椅上的年輕公子,纖眉長目,隱約覺得有些熟悉,有那機靈的已經著人去請自家主人。
宋大夫人正與妯娌在府中飲茶,聽到消息,手中的杯子立刻掉在了砸在了地上。
砰的一聲,茶水四濺。
宋夫人驚訝:“嫂嫂?”
宋大夫人卻顧不得細說,大步往門外沖去,背影匆忙,腳步凌亂。
行至門口,看到年輕男子的瞬間,眼眶頓時紅了。
“大郎!”
“娘的大郎呀!”
撲上前,又硬生生停住,抖著手不知如何下手,滿臉的淚。
接下來宋家三府都熱鬧極了。
大夫人又哭又笑,匆匆匆匆趕回來的宋大爺也紅了眼眶,宋家三府妾室倒是生了一窩又一窩,嫡系卻極為單薄。
古人最重嫡孫,可想而知宋家人的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