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有亦步亦趨地跟隨著張德源,手上還拿著一個本子和一支鵝毛筆,把張德源教給他的種植要點都記在本子上。
他早就學會了拼音,遇上不會寫的字,暫時就先標上拼音,回屋后再讓兒子把文字寫出來,兒子不會還可以問嚴先生。
他也算在大戶人家中見得多了,在張府時日愈久,愈發感覺到張府的底蘊深厚,單看日常來往的都不是一般人物便可知曉。
雖然府里只有他們一家仆役,但府里的主子們對他們從不打罵,有時候他甚至覺得他們也沒把自己一家當成仆役看待,但是張大有時常提醒家人,千萬不可忘了自家本分。
如今老爺鄭重其事親自教他種植的這些他從未見過的莊稼如此特別,他意識到這是他一家日后在張府擁有一席之地的機會,只要他侍弄好了這些莊稼,不怕老爺不用他。
張大有認真地聽寫著,生怕漏掉了一個字,聽不明白的就問老爺,因為老爺說過不懂一定馬上就問,不要積壓問題。
張德源看著這么認真好學的張大有也很滿意,大多數時候人跟人差的其實很少,許多人不過就是缺一個發揮的平臺。
衛國公府里衛國公夫人跟衛國公在品嘗昨日在張府帶回來的散茶,因為李嵐提醒她,這茶水不能下晌喝,容易導致入眠困難,這個她倒是知曉的,以往吃茶她也不會下晌吃。
府中的孩兒從衛立銘到最小的只有五歲的衛妍一共六個都去了張府學那拼音法,衛國公夫人想到他們很快便可自行讀書就忍不住露出笑意。
“夫人何事這般歡喜?”衛國公問老妻。
他自然知曉老妻昨日去了一趟張府后今日便把孫兒們送了過去,但他自不會主動問她這事。
想什么呢?前不久老妻還怒氣沖沖不讓張小娘子進門呢!如今她自己巴巴地上趕著去人家府里不說,還把孫兒們送了過去,自己要是一不小心在言語中提示了她豈不是自找不痛快?
還是讓她自己說起的好。
只是衛國公夫人又換了一副神色,眼帶憂慮說道:“夫君,安平如今竟又開始煉丹了,這可如何是好?”
衛國公一口茶差點噴出來。
“夫人如何得知她要煉丹?”衛國公放下茶杯問道。
“自然是她自己說的。”衛國公夫人答道,不然難道她堂堂一個國公夫人還會去探聽旁人閑事不成,雖說如今安平也算不得旁人。
“為何是煉丹呢?”衛國公也很疑惑,若說安平制藥倒是正常的,可煉丹也不光是制藥,甚至大多數時候是做別的,煉制丹藥只是其中一部分。
“我也這么問了她,她說有許多東西需得通過煉丹來提取。”衛國公夫人答。
衛國公的臉色變得凝重,可見安平是真的要煉丹而不是僅僅煉制丹藥,這事是不是該跟老五提一下呢?小娘子迷上煉丹可不就是要修道嗎?修了道自然就不會成家了,那老五豈不就白等了嗎?
不行,還是得先把衛五六召回來問問清楚。
“來人,”衛國公吩咐,“找個人去喊衛五六回府一趟。”
此刻在張府,衛五六也在問那兩位派去接人的護衛的話。
雖然他們昨日就回到了,但是衛五六忙著給公子寫信,要報告的事情太多,有好些字他雖然認得但不會寫,還得過西府請教嚴明昊,差不多寫到半夜才寫完。
他一個護衛如今都快混成了要考科舉的學童了,也不知算好還是不好。
“不是說離京城不遠嗎?如何還去了這般久?”衛五六問道。
從他倆出發到昨日回府,過了差不多十日。
“是不算遠,快馬一日的路程,我倆到時馬道長出游去了,道童說他不日即可回轉,便多等了幾日。”
護衛答。
“那洞府可有道姑?”衛五六問道。
“有的,專門修了一處道觀供道姑修煉,不過我倆未親見。”護衛答。
聽了這話,衛五六覺得昨晚寫的信還得再多寫一些。
張曉瑛這時候也在西府的會客廳里跟馬道長說話,昨日馬道長才到,呂木揚跟他二十多年沒見,肯定有許多話要聊,她就不打擾他們敘舊了。
兩人分別見過禮后入座,都互相好奇地打量著對方。
呂木揚已經去了禮部繼續協助編撰拼音字典了,因此也沒有人替他們引見。
馬道長是一位將近四十歲的清瘦男子,特別符合張曉瑛印象中的科研人員的形象。
而馬道長見到張曉瑛后大大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因為呂木揚也沒說她的年歲,這一看竟然是個女娃娃啊!他甚至以為安平縣主另有其人。
“安平縣主為國為民做出了此等大事,貧道實是敬仰。”馬道長先開口。
“道長所為亦讓我深受感動,日后還請道長多多指教。”張曉瑛微笑著說道。
護衛們等了這么多天才等到馬道長,就是因為他下山去行醫了,且還是去了瘧癘多發的地區,而他二話不說就跟著那兩名護衛下山,一方面是因為呂木揚的舊情面,但更多的還是因為聽說張曉瑛要制治療瘧癘的藥。
天花既然都能讓安平縣主防住了,想來她要制瘧癘藥也是真的。
這瘧癘實在是極為麻煩,從他們祖師初始摸到一點端倪后,幾代道長都在致力于此事,然而用藥總是忽好忽賴的。
“聽聞道長前次出游便是去了治瘧,不知效果如何?”張曉瑛問道。
“仍是不得法,貧道此次下山便是想向安平縣主請教治瘧之道。”馬道長答道。
“依道長所見,病人為何會得這瘧疾?”張曉瑛問道。
總得先了解這個時代的人對瘧疾的認識程度,才好向他們普及有關瘧疾的常識。
“此病在嶺南并滇黔一地,多由障毒瘧邪所致,病患死者眾多,在中原一地則由瘧邪入體,雖致死不多,可病患反復發作,若要康復亦極為棘手。”馬道長說道。
嗯,跟張曉瑛了解到的差不多。
“確是如此,我師門亦認同瘧癘是為瘧邪所侵,且這瘧邪為一種肉眼不可見的瘧原蟲,由蚊蟲所帶,康健者被攜帶著瘧原蟲的蚊蟲叮咬,瘧邪便隨之入體。”
張曉瑛斟酌著使用古人的概念把瘧原蟲指出來。
“瘧邪竟是蟲子?可是像那蠱蟲一般?”
馬道長震驚得差點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