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天,在每一塊青石板都顯示出身份不凡的御街上,一家名為“晶緣閣”的鋪子開業了。
在鞭炮聲響過之后,蒙在鋪子周圍的步障被移開,圍觀的眾人都情不自禁贊嘆出聲。
只見半人高的磚墻上安裝了巨大的窗戶,但是窗戶格子都是一尺見方,通透無比,角落處都貼了雅致的貼花,貼花大不過寸許,完全不會影響到一整塊玻璃的通透性。
被邀請前來參加開業典禮的都已經知曉了這叫玻璃,但是親眼看到這么多玻璃被安裝在窗子上,出來的還是這般效果,她們還是驚異不已。
日光透過窗戶格子照進屋子,大家滿懷興趣進入了店鋪里,擺在最顯眼位置的是大大小小的鏡子,有衛四少夫人陪嫁的那面大鏡子,也有不過兩寸大小的小鏡子,全部鑲嵌著精美的背板,價格從二百多兩銀子到七八兩的都有。
店鋪開門不到一刻鐘,所有的大塊鏡子被搶購一空,開玩笑,夫人們每日出門前想到在衛國公府上照鏡子的境況,心中總是不那么踏實,生怕自己成了別人眼中的笑料,這大鏡子她們是必買無疑的,有人還一口氣買了三塊。
自己有了想著閨女沒有怎么行,大閨女有小閨女沒有怎么行,所以誰都沒有想到,賣得最好的是最昂貴的全身鏡。
第二受歡迎的是七八兩銀子一塊的小鏡子,這小鏡子精致小巧,日常出門帶一塊在荷包里,比銅鏡照的清楚不說,還輕巧便攜。
還有一處柜子里擺放的物件也是大伙從未見過的,一塊玻璃套在黃銅做成的圓圈上,帶一根手柄,那柜子旁邊的小桌案上擺著一部翻開的經文。
“此為何物?”衛國公夫人站在這柜子邊問道。
一塊玻璃鑲在黃銅圈子里,看著像是給小童拿著玩的物件。
“此物叫放大鏡,可把字體放大,夫人要不要試試?”干凈利落的售貨員小娘子穿著一模一樣的衣裳,袖口束帶,臉上掛著殷勤的笑容。
“拿來我瞧瞧。”衛國公夫人說道。
年紀大了眼神不好,讀經書遠了不行近了也不行,反而容易心煩意燥。
售貨員小心地在柜子里拿了放大鏡出來雙手遞給衛國公夫人,衛國公夫人接過后拿著對著小桌案是的書頁照過去。
“夫人可移動放大鏡來調節最妥的距離。”售貨員提示道。
衛國公夫人于是在自己的眼睛和書頁之間來回測試,書頁上的字體隨著她的動作忽大忽小,一會清晰無比一會模糊到完全看不出筆畫,這種感覺太有意思了。
“如何?”平遠侯夫人站在她旁邊,看她面帶微笑試來試去,不由也好奇地問道。
“好用,我買一個。”衛國公夫人毫不猶豫說到。
這放大鏡雖說要三十六兩銀子一塊,可有它在手自己好似又重新擁有了年輕時的眼神,似乎整個人都變得更年輕了。
“不對,我得買兩個。”衛國公夫人補充道。
夫君比她還年長幾歲,眼神也不如年輕時好了,自然也該給他備上一個,她方才慢了一步都沒給閨女搶上那大塊的鏡子,老四媳婦孝順,把自己那面鏡子拿給她,說她們回黔中不住京城放著也是放著,倆兒媳婦往她那院子跑的次數都多了。
如今不下手快一些,只怕一會又沒了,方才她可聽說了,這放大鏡可不好磨制。
“我也來兩個。”平遠侯夫人也說道。
她連試試都省了,開玩笑,試好了貨都沒了還買啥?衛國公夫人要了一個不夠還要兩個的物件,那還能不好么?
“我要一個。”“我也要。”一時間周圍好幾個聲音響起。
“夫人們,這放大鏡一共只有十塊,小的先給夫人們記著,也可預訂,一個月后取貨,夫人們也可看看別的,這眼鏡亦有近似功效。”售貨員笑容可掬地說道。
眾人又被售貨員手上拿出來的一個精致的物件吸引住了目光,那是用黃銅制成的兩個圓圈,圓圈相連,兩頭分別往后伸出兩根細柄,圓圈內鑲著玻璃片,看起來怪模怪樣。
“哪位夫人想試試?”笑容可掬的銷售員把那怪玩意拿在手中,又說道:“這眼鏡不是每個人都合適,有的人戴著看得清楚,有的人戴著反而模糊,因此能不能買還要看它跟誰有緣分。”
這可有意思,衛國公夫人說道:“我戴上試試。”
售貨員小心地把眼鏡架在她的臉上,衛國公夫人往書頁看過去,遺憾地說道:“看來我跟它無緣。”
“我試試我試試。”平遠侯夫人伸手接過衛國公夫人摘下來的眼鏡,戴上后也遺憾道:“我跟它也無緣分。”
好幾名夫人試過這副眼鏡后終于有人欣喜說道:“我與它有緣,這書頁看著好真切!”
這位夫人年紀比前頭的都大上一些。
“恭喜夫人,夫人可要買這眼鏡?四十八兩銀一副。”售貨員小娘子笑瞇瞇對她說道。
“要,這緣分可不能讓它走了,有了它,我日常又可拿起我那繡針了。”那夫人喜滋滋說道。
她年輕時繡的一手好刺繡,自己也喜歡,奈何年紀大了眼神不好,有時候手癢繡上幾針,反糟踐了上好的絲線。
“夫人們樓上請。”奚曉苒站在樓梯口對走過來的眾夫人說道。
她小小年紀被任命為店長,是因為她既識字又懂記賬還會算術,算盤打得飛快,且難能可貴的是她十分善于察言觀色,這大約是跟她小小年紀經歷過太多苦難有關。
但是如今的她完全看不出來曾經有過那樣的經歷,小小的人兒落落大方行止沉穩,看起來自信又可親。
夫人小姐們跟著她上樓,樓上是三間南北縱向排著的房間,樓梯在最南面,大伙進了第一間屋子,一進門眾人眼前都是一亮,小娘子們甚至忍不住贊嘆出聲。
“好雅致的屋子啊!”有人說道。
這應是一間小娘子的閨房,屋里擺著整套家具,床鋪矮榻梳妝臺椅子都齊備,讓大家眼前一亮的是床幔跟掛在窗邊的布幔是一樣的顏色,甚至床上的被褥也是同樣的顏色,那窗子的布幔一直垂下到離底板三寸許,因此整間屋子看起來特別整潔雅致且亮堂。
就是亮堂,因為這間閨房的窗子也跟樓下的鋪子一般全部鑲嵌了一尺見方的玻璃片。
且這閨房還有讓人眼前一亮的擺設,那看著也普普通通的瓷瓶上插著三兩花枝,花枝下一簇簇的竟然像是日常食用的某種葉菜。
“這熏香味道哪來的?”又有人問道。
“此為熏香爐,香氣在此發出。”奚曉苒給大家介紹擺在那花瓶旁邊的一個小小的爐子,一簇細細的火苗在爐子里燃著,爐子上的小碟子裝了淺淺的一泓清水。
“這燒水如何就能熏香呢?”又有夫人問道。
“夫人請看,此為精油,僅一滴便可熏上一整日。”奚曉苒說道。
隨著她手指的方向,大伙才看到在一個精致的木架子上有一排六個小小的深棕色瓶子,瓶子上塞著木塞。
奚曉苒拿下其中一個小瓶子,拔了木塞,遞給衛國公夫人,衛國公夫人接過后放在鼻子下聞了一下說到:“像是松樹的味道。”
“夫人果真敏銳,此精油正是松香精油。”奚曉苒笑道,又拿了另一瓶給她聞:“夫人聞聞這瓶。”
“此為茶葉精油。”衛國公夫人說道。
“正是,不過一般稱為茶樹精油。”奚曉苒說道。
“這熏香法子倒是清雅之極,這氣味亦令人心曠神怡,竟似到了山中松林一般。”有人吸了一下鼻子說道。
“這間屋子熏的正是松香精油,旁邊的屋子是別的品類,夫人小姐們請移步參觀。”
奚曉苒有引著眾人一一參觀了書房客廳的樣板間。
于是晶緣閣開業第一天,營業額竟然高達一千六百七十八兩銀子,還有一部分是定金,因為玻璃窗需要上門量過尺寸才能決定購買多少塊。
不管是夜校開學還是晶緣閣開業,張曉瑛一概不知,因為她此刻趴在一個寬闊的后背上睡得正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