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媚忍著身上被擦破皮的不適,第一時間就去查看弟弟的后背,果然弟弟的后背受傷了,就差那么一點點,弟弟就跟躺在地上的兄弟們那樣與她陰陽兩隔。
“阿弟!”她哽咽著把弟弟抱在懷里,泣不成聲,行刑手揮起尖刀那一瞬間,她只覺得天地間日頭都已變色。
阿弟生下來后他們的生母就沒了,
她比阿弟大七歲,幾乎是她把阿弟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王宮內雖然仆人眾多,但小小的她卻明白,阿弟的命不能交到別人的手上。
可她悉心呵護長大的阿弟開始懂得保護她的時候,卻差點命喪這朱羅人的手上。
佛祖護佑,給她們送來了大乾神兵,此后有生之日,她在佛前誦經都不忘回向她們的救命恩人。
“痛!阿姐。”伊卡說道,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刀尖入肉,但是此刻才開始感覺到痛,因為他確定自己安全了。
“公主王子,起來罷,趕緊給王子療傷。”譚如鑫過來勸道,這是三佛齊老國王僅剩的兩名孩子了,跟王族有血緣關系的男性成員不是戰死就是被殺死,女性成員倒是留下來不少,可都是比較避世的。
伊卡起身后問譚如鑫:“救了我們的是大乾人嗎?”
他貪玩,平日沒有好好跟先生習學,聽不懂大乾話。
“是,
那位是我們大乾海軍的將領,他的軍港就在我的家鄉。”譚如鑫說道,給這姐弟倆介紹張曉琿。
自從海軍艦隊剿滅了幾批海寇,他們跑海行商安穩多了,他們這些人沒有一個不信服張將軍的。
姐弟倆看向張曉琿,兩人這時才發現張曉琿其實年紀并不大。
“他好威風呢!”伊卡說道。
方才把他們的性命拿捏在掌心里的人如今在大乾的這位將軍面前敢怒不敢言的樣子讓他覺得既解氣又驚奇,短短時間便讓他意識到了世事無常。
“張將軍可是我們大乾的大英雄。”譚如鑫驕傲地說道。
過了這么久,張曉琿的事跡也都傳遍了泉州,甚至還添油加醋地多了什么他在海里跟海賊搏斗的情節。
“阿弟,回屋,阿姐給你上藥。”伊媚不關心英雄不英雄的,那兇神惡煞般的朱羅王子在他們國家也是他們的英雄罷,對他們來說卻是惡魔。
跪著的王室成員互相攙扶著往宮室的廊下走,還有不少人趕到躺在地上的男性尸體那,想看看他們還能不能救活,可哪里還有生機呢?那行刑的人顯然手法嫻熟,尖刀從后心進前胸出,把心臟對穿了個窟窿。
壓抑的哭聲響起來,老國王伊卡也蹲在地上檢查這些尸首,翻到他期望最高的兒子三王子的尸首時,
看著那死不瞑目的不屈表情,想到他是在戰斗中被敵人生擒的,
他再也受不住,一口血噴了出來倒了下去。
“三佛齊完了,你來得可真巧。”羅貞陀羅看著一群人圍著的老伊卡,譏諷地對張曉琿說道。
這原本是他羅貞陀羅出的力,這王室護衛和奴仆們死的死逃的逃,軍隊也全被他打散了,就剩這些老弱病殘任他拿捏,結果這奸詐狡猾的大乾人以救命恩人的姿態出現,壞事他羅貞陀羅干,好事都歸了他大乾,再無恥一些大乾甚至可以順便把這處港口據為己有。
“我仍是那句話,巧不巧看實力。”張曉琿不跟羅貞陀羅廢話,只提醒他認清現實。
“我不可能退出錫蘭。”羅貞陀羅說道。
錫蘭跟朱羅只隔了一道海峽,他好不容易才拿下的,如果錫蘭不在他手中,那朱羅本土也危險了。
“你如今可以不退,不過早晚也要退,我對朱羅不感興趣,但如果朱羅是跟錫蘭連在一處,那便不好說了。”張曉琿說道。
要把朱羅的氣焰打掉,那就得打徹底,讓他們安心做一個陸地國家,不然朱羅的領土恰好位于印度半島的最南端,對海上商路的航線干擾極大。
而錫蘭,也就是現代的斯里蘭卡,扼守著中東和東亞海洋之間的運輸線,中東非洲的石油經印度洋過馬六甲海峽到我國日本韓國,而東亞的商品又通過這條通道遠銷歐洲各國,斯里蘭卡在其中就擔負著重要的中轉港口的作用,因此我國為了保護能源生命線的安全,租借了斯里蘭卡的漢班托塔港口99年的使用權。
然而就因為我國的租借行為,經常被指責為新式殖民,而且當事國在我國投入巨資建設好港口開始有收益后便開啟各種幺蛾子,張曉琿覺得,與其讓華夏后人背上這樣的罵名和麻煩,不如現在趁亂拿下。
再說了,這位如今怎么看怎么像是上趕著送上門的,這大好時機怎么能錯過呢?
“你!”羅貞陀羅氣得又一次對張曉琿怒目而視。
張曉琿平靜地跟他對視,這平靜讓羅貞陀羅暗自心驚,此人自出現以來除了暴起制住自己的那一瞬,別的時刻都是如此的胸有成竹,不慌不忙,淡定自若。
只有對自己極度自信的人才可以在談判中保持平靜,如果現在他們之間可以稱為談判的話。
“朱羅與華夏大乾之間并無戰事。”羅貞陀羅冷靜下來說道。
他們是來攻打三佛齊的,并非攻打大乾,你大乾再不講理,也不能用嘴巴把一處大島嶼變成自己的。
“三佛齊乃是大乾藩屬國,攻打三佛齊便是攻打大乾。”張曉琿說道。
“大乾與錫蘭距離遙遠,拿下錫蘭對大乾并無益處。”羅貞陀羅試圖讓張曉琿知難而退。
“王子莫不是忘了,直通到錫蘭可比朱羅到此地要近得多了。”張曉琿說道。
羅貞陀羅心中一驚,據他所知,大乾如今在直通設置州縣,且附近的小城邦紛紛歸屬,他便是想要搶在大乾的勢力擴張到海路上之前先下手為強,把這一帶都搶先占了。
“而且,直通離朱羅也很近。”張曉琿又說道,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易近人和藹可親。
大哥,不是你不行,實在是我帶著熱武器來了,你便只能讓道了,我保證不去你的本土,不然你們可是讓人連環虐過的。
張曉琿多少有些抱歉地想道。
他也沒覺得自己比人家厲害,如果大家都處于同一個技術層面,他也未必能做出羅貞陀羅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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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何能確定若我不退你亦可攻下錫蘭?”羅貞陀羅問道。
他一回到錫蘭便筑起高墻,把這些大乾人擋在海上,他手中的物什再厲害,靠不近便打不著!
“此事你不如問問你的副將。”張曉琿說道。
羅貞陀羅看向站在自己身邊不停擦汗的德拉,就是這蠢貨把大乾人帶來的,回去必定把他吊死才解恨。
“這位將軍避免了你的艦隊全軍覆滅,你我二人此刻可以冷靜交談。”張曉琿看出來羅貞陀羅的恨意,不得不開口提醒他道。
“你說說,你為何降敵。”羅貞陀羅陰森森說道。
德拉的汗流的更猛了,心中暗忖:我的王子啊!您以為您當下不是降敵么,我若是不降敵,您如今是躺著還是站著可未必哪!
但是他嘴上只敢恭恭敬敬說道:“回稟王子,臣下的旗艦被擊破灌水,我軍如今可航行的船只已不足六成。”
“什么!”羅貞陀羅又驚又怒,“為何不閃避?”
“避不了,華夏大乾的船只航速極快,且離我等船只三百丈以外便開始攻擊我船隊,殺傷力極大,若不是他們手下留情,只怕……”
“夠了!”羅貞陀羅喝道,心中徹底涼了,虧他還想把大乾人擋在海上,人家離著三百丈便能把船只擊破,那再高再牢固的城墻只怕也擋不住。
“王子息怒,我愿與王子簽訂互不侵犯條約,我華夏大乾絕不主動攻擊朱羅本土。”張曉琿說道,給羅貞陀羅遞了個臺階下。
印度文明也是輝煌燦爛的文明,朱羅也是印度文明的一部分,存在的就是合理的,而且這個國家歷史悠久,還被記載在玄奘法師的《大唐西域記》里,總要給它留下一個生存發展的空間,地球上才更加多姿多彩,有容乃大,這是華夏文明的優良傳統。
“你可能代表大乾?”羅貞陀羅問道,此時此刻他已經意識到張曉琿是對他留了情面的了,如果他再不退讓,也許后果就是讓他父王拿財寶贖人,到時候別說錫蘭保不住,連他的王子之位都有可能保不住。
“自然可以。”張曉琿說道。
老皇帝授權給他讓他一切便宜行事,包括跟海上航行會接觸到的這些國家和地區簽訂協議,不然難道還要等他回去以后才做決定么?來來回回還不夠跑的,只要不是割地賠款,這種大乾占便宜的協議自然沒問題。
“那便寫下條約!”羅貞陀羅咬牙說道。
“我們進屋寫,王子請。”張曉琿說道,又喊了一聲:“羅恒!”
“到!”一名年青將官應聲而出。
“隨我進來起草文件。”張曉琿說道。
羅恒是他的秘書,正經進士出身,雖然只是同進士,但他跟張德源一年考中的時候才不過十七歲,由于年紀小就沒派具體差事,老皇帝讓張曉琿選人張曉琿就選了他,如今看來果然沒選錯,如果不說誰都看不出這是一位進士出身投筆從戎的將官。
“是!”羅恒大聲應答著跑步過來。
這樣的事情沒必要太多人知情,特別羅貞陀羅恨不得只有自己一個人知道才好,到時候從錫蘭退出時就說是神諭,如果朱羅繼續占據錫蘭將會給朱羅招致災禍什么的。
可這也是事實啊!這個大乾的將領年紀輕輕陰陽怪氣的,誰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呢?萬一真的攻打朱羅,那他們綿延幾百年的國祚可就沒了。
王宮倒是沒被破壞,大概羅貞陀羅想著留下自己居住,張曉琿覺得不好貿然進入王宮,想請王室的人陪他們進去,可他們也沒找到能跟他們交流的人,不管是誰都用憎惡的眼神看著羅貞陀羅,避之唯恐不及,譚如鑫也不見了。
“哼!”羅貞陀羅憤憤地帶頭進了最近的一間屋子,若不是這大乾人橫插一杠,這王宮就是他的了!何必還要看這些人的臉色!
這屋里雖然布置得富麗堂皇,但是也只有矮幾沒有凳子,地上鋪著涼席,羅恒拿出他隨身帶著的筆墨紙硯,鋪在矮幾上一邊磨墨一邊聽張曉琿說這條約的內容,越聽越是對張曉琿佩服地五體投地。
兵不血刃就拿下了一個大島,將軍已經幫著大乾開拓了多少疆域啦?幾乎就多出了一個大乾了,這都能封個異性王了罷!
有羅恒在,這條約自然寫得面面俱到,且行文遣句那真是一團和氣,便好似雙方是把酒言歡之后才商量好的條文,那言語間處處為朱羅著想,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朱羅占了莫大便宜,即使是羅貞陀羅讀了也覺得心中的憋悶消散了許多。
羅貞陀羅認命地在兩份條約上簽了字摁了自己的手印,等張曉琿也簽了字摁了手印蓋上印章后,拿起其中一份頭也不回的走了。
反正此地跟他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
外面響起了朱羅的退兵鑼鼓,張曉琿一直沒讓繳朱羅士兵的械,也是不想讓羅貞陀羅顏面全失,錫蘭跟朱羅本土只隔了三十公里的海峽,總要給雙方一個做友好鄰邦的機會。
三佛齊王室成員已經把地上的尸首用白布蒙起來了,整個三佛齊其實已經垮了,士兵守衛不是被殺就是逃跑了,連干重活的人都找不到。
海軍隨隊軍醫劉大夫被譚如鑫請去給老伊卡診治,在給老伊卡把完脈后他心里暗嘆,好好的一個國家這就毀了。
“大夫,我阿父如何?”伊媚問道,她也會說大乾官話,能看懂大乾文字,只是不會寫。
“火急攻心,年紀大了,須得安心靜養才是。”劉大夫說道,一邊開出藥方,又想到這王宮里的藥也不一定齊全,更是心有戚戚。
老伊卡從昏迷中醒了過來,心知自己時日無多,看著自己的幼兒孤女,兩滴老淚流了出來。
“你,去幫我請大乾的將軍進來。”他吃力地對站在一旁的譚如鑫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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