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建小學的事兒在村里連續議論了好幾天,就連隔壁幾個村的人聞著信也過來打聽這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
以至于本打算還要再過一兩個月把手頭事情忙完再開始建小學的大隊長,不得不每天被公社的人員催促了起來。
可這事兒催也沒用,上頭既然說了要批錢支持他們,那自然要等到錢落實到位了才會動工,畢竟有錢沒錢兩者之間的建法肯定會有一些出入的。
如果上頭撥錢,那地基房屋這塊用料這塊肯定要好一些,但如果是村里自已出錢,不說豆腐渣工程吧,肯定不會有公社出錢的用料好。
村民們等啊等,等啊等,又過了一個月,沒等來小學動工的消息,反倒是收到了公社的通知,以及一并送來的一對老人家。
閆思蕊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面,從前只是這個年代的觀看者,可現在卻是一個時代的經歷者,所以這個年代的一點風吹草動,她都是不愿意錯過的。
閆思蕊擠進人群,只見兩名老人衣衫襤褸,身上也沒一處好地兒,甚至連鞋也只穿著一只,另一只腳磨開了皮,血和地上的泥土及灰塵混合在一起發了炎紅腫了起來。
不過好在,現在不是冬天,不然這樣的傷再加上天氣,這兩名老人家肯定走不到他們村人就沒了。
大隊長從公社手里把人接收后,就把兩名老人直接帶去了牛棚,可之后的事情大隊長也不知該怎么辦了,畢竟村里第一次遇上這樣的事兒。
大隊長看向公社的干部,問到:“這兩人上頭上怎么安排的?”
“他們是反,動,份,子,給他們安排最臟最累的活,住牛棚。”公社干部厲聲叮囑到。
大隊長授意:“明白,我一定好好執行上頭的命令。”
公社的干部完成任務打算離開,大隊長緊跟上去,“咱們村小學的事兒。”
公社干部一聽便明了:“你放心,就這幾天一定會撥下來的,不過這兩人可不安份,你可嘚盯好了,不然出什么亂子,你可承擔不起。”
“您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目送公社干部離開,大隊長又回到牛棚,雖說這人是壞份子,可眼瞅著兩人精神萎靡,氣若游絲的樣子,他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給人分配任務,真把人弄死了他也有麻煩。
大隊長又不傻,現在天也不早了,便對著牛棚里的兩人說到:“你們既然是上頭批到咱們村來改造的,以前的那些做派通通給我收起來,今天先寫份檢討書交上來,我會對你們進行考察,明天上午我再給你們分配任務。”
大隊長說完對著圍觀的人群說到:“行了,散了吧,別圍在這兒了。”
正當閆思蕊還夠著脖子朝里張望的時候,溫銳思從后頭按了下她的腦袋,“別看了,趕緊回去吧。”
“怎么哪兒都有你啊。”
閆思蕊有些嫌棄,這人陰魂不散,特別是她看熱鬧的時候,這人總在,可這溫銳思看起來也不像是個愛湊熱鬧的人啊。
閆思蕊憋了憋嘴,看了溫銳思一眼。
溫銳思的心思全然不在閆思蕊的身上,雖然話是在對她說,可眼睛朝著牛棚的方向完全移不開。
閆思蕊瞬間就聯想到了之前溫銳思請了那么久的假,后來又經常請假的事兒。
難道?
“你們認識?”
閆思蕊看著溫銳思問的非常隨意,當然這也是炸炸他,看自個想的正不正確。
溫銳思低頭看了一眼閆思蕊,笑了笑:“別多事兒,趕緊回去吧,人都走了,一會兒你娘該擔心了。”
好吧,的確人都散了,這會兒的人是根本不愿意接觸這些壞份子的,碰上了都是躲的遠遠的,哪像她這么愛湊熱鬧呀。
“行吧,你自個也小心點兒。”說完,閆思蕊頭也不回的就離開了。
溫銳思并沒有進入牛棚,反倒和閆思蕊呈反方向也離開了。
閆思蕊回到家,就把看到的事兒和家里人說了,家里人倒沒啥反應只當個樂子聽。
夜半三更,牛棚兩位老人相互安慰著對方,“來到村里應該就沒事兒了,咱們安份點,想來也要不了咱們的命。”
“老頭子,這,這可,”老人摸了摸眼中的淚,“希望吧,如果能到此結束就好了。”
“哎。”
兩人心里都明白,是不是到底結束了,還真不好說。
溫銳思摸著黑從知青點走了出來,他拿著晚飯時藏好的兩個餅子,又拿著一早買好的小毯子來到了牛棚這邊,“老師。”
牛棚里的老人一愣,“誰?”這個時候誰會叫他們老師啊,兩人此刻崩緊了神經,他們已經經不起任何差錯了。
溫銳思聽到了聲音走了進去:“老師,是我,小溫。”
“小溫?”兩人有些不確定,夜黑風高的,牛棚里也沒個燈,他們實在是有些看不清面前的黑影到底是誰,只見那人走了進去,兩人下意識的朝里頭索了索。
“是我,溫銳思啊老師。”
熟悉的名字讓兩位老人稍微放松了一些警惕,趁著月光兩人仔細瞅了瞅,看清來人后,紛紛落下了淚。
“哎呀,小溫呀,沒想到在這里看到你了,我們差點兒,差點兒就。”
“我知道,是我把你們弄過來的,老師還沒吃飯吧,我留了兩個餅子先墊墊肚子。”
餅子!
這年頭的餅子嘚多難得啊,哪能給他們吃了。
兩名老人連番拒絕,可溫銳思就是特意給兩人留的,必然不會收回去,推辭不過,兩人干咽著餅子吃了下去。
溫銳思趁機把毯子給兩人蓋上,兩人正吃著餅子狼吞虎咽的,根本沒空說話,溫銳思道:“老師,這是我特意給你們準備的,牛棚雖然修的好,可四處透風,現在暫時能蓋蓋,到時候天冷了,我再給你們想辦法。”
兩位老人流出了無聲淚,這段日子說實話是真的吃了不少苦頭,他們又從北邊一路趕到南邊。
這一路上每天一杯水一個黑面饅頭,半死不活的,就吊著一口氣。
說實話,還真不如直接斷了氣才好,可看著身邊的人,又不忍心讓對方和自已一起走,便也茍延殘喘的活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