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部院子里，人滿為患，最前面一排木桌子，后面坐著李石柱、王會計、婦女主任馬主任，桌子前面的空地上，站著十來個人，分了兩撥，在那里面紅脖子朝地PK。
其他地方或坐或站，滿滿當當的人，墻頭上和樹上也有人騎著看熱鬧，聲援、起哄。
馬翠蘭唾沫橫飛，潑辣地吼道：“我家就要磚窯，一座磚窯！”
她對面的常三保媳婦，毫不客氣地吼了回去：“要磚窯沒有！要上天盡管上去！”
李老頭和周老頭剛走進大隊部的大門，一聽這獅吼，兩個老頭同時掏了掏耳朵。
周老頭豎起一個大拇指，厲害！
李老頭則扯著嗓子喊了一聲：“磚窯沒有，磚頭也不給！”
其實除了他外，還有不少其他人起哄呢，幫腔的也有，其他人喊叫眾人都沒啥反應，偏偏李老頭一喊，院子里就靜了一靜。
馬翠蘭等人也暫時熄火，都轉頭朝大門看去。
頓時，全場的無數雙視線齊刷刷投到李老頭和周老頭身上。
周老頭：..我就才來。
李老頭眨眨眼，才幾天沒見面，他在石背村就這么有排面了？
李石柱頭疼地擺手：“大爺，你啥都不知道，就別瞎摻和了。”
李老頭：“我咋啥都不知道了，趙有忠那個壞心眼躲媳婦身后使壞主意，我一清二楚。”
一條戰壕里的高老太出聲提醒李老頭：“李大虎，磚廠已經停產了，磚頭也都賣了個一干二凈了，現在村里沒磚頭，誰想分都沒有。”
哦，原來是這樣！
馬翠蘭趁機吼李老頭一聲：“李大虎，你少站著說話不腰疼，就你家那磨洋工占便宜的，誰跟你們一起誰吃虧！”
她早就看不上李老頭上工摸魚，李明月跑外面上學，李家沒有勞壯力干活，偏偏分錢分糧的時候一點兒都不少。
李老頭呵一聲，也不惱，揮揮手：“你們繼續，我的腰的確是不疼。”
這么一個小插曲后，前面繼續吵了起來，主要是要分產的趙家真顧不上搗亂的李老頭。
趙有忠站出來，說：“國家鼓勵單干，我們這是響應國家號召，你們也別心存僥幸了，這是趨勢，用不了多久所有人都得單干。”
他這話一出，有的人就問李石柱：“隊長，真是這樣？以后都得單干？”
李石柱還沒來得及說，下面一個老頭就答道：“胡說八道！單干不單干，國家不強制，自愿才是前提。”
正是周老頭。
李老頭附和一句：“這是真的，自愿。”
高守金便罵：“趙有忠，你別在這里瞎扯了，你家愛單干就單干，別忽悠大家，你家走了，我們好繼續開工！”
就因為趙家瞎攪和，今天分明天分，上躥下跳，磚廠都停工了。
“對，別瞎扯！”
“再瞎扯，干他娘的！”
李老頭和周老頭一人一句，混在人群里起哄，完了，兩人還互相擠擠眼。
李老頭得意道：“好玩不，在城里你都沒地兒起哄，敢大聲說句話，都有人用眼神鄙視你。”
周老頭道：“的確是暢快。”
兩個老頭渾水摸魚，煽風點火瞎搗亂，上面差點兒打起來。
本來為家里鼓勁吶喊的趙小蘭，一見李老頭后，就開始溜號，伸長脖子到處找李明月。
聽說李老頭這次出去就是帶李明月回來的。
自從李明月去念大學后，她就好久沒看到李明月了，雖然嫉妒李明月嫉妒得要命，可還是忍不住想看看李明月現在變什么樣子了，或許又變黑變傻了也不一定。
可惜李明月沒來大隊部，她直接回家去了。
好久沒著急，家里得收拾。
分產什么都，上輩子她已經經歷過一次了，就不想再去看那混亂場景。
最終石背村姓趙的那一支，連趙有忠家在內，一共四戶，都簽了單干的字，在全村人的見證下按了紅手印。
李老頭扇風：“既然今天簽了字，以后就不準再反悔，以后誰反悔誰生的兒子沒屁眼。”
眾人紛紛踩上一腳。
“以后磚頭自己想辦法賣去，不準再用隊里的拖拉機。”
“燒磚的煤也自己買去。”
“大棚里的菜也自己吃去吧。”
“家里孩子念書要掏學費！”
現在村小的學雜費都是生產隊全包，學生上學不掏錢。
趙家人得了一座磚窯的喜悅頓時被一盆盆冷水給撲得沒了影子。
他們四戶人家合一起才好不容易要了一座磚窯，以及家門口的大棚，還有按人頭分的地。
拖拉機什么的自然是沒份。
趙小蘭忍不住問：“那我們怎么去賣磚頭，怎么拉煤？”
高豐收出戰：“石背村以前沒拖拉機，磚頭不也照樣燒照樣賣，你家既然燒不了，就把磚窯還回來！”
趙小蘭緊緊閉上了嘴巴。
趙二子強行給家里打氣：“只要磚頭燒出來賣出去，到時候拖拉機什么的，咱們想買就能買，除了拖拉機，到時候咱們家家都買自行車，人人都買手表，穿新衣服，天天吃肉。”
趙家人瞬間又抬起了頭，挺起胸。
高老太呵呵，做夢呢么。
李明月和周珩把家里里外外打掃了一遍，周老太挑了一間東屋，周珩把行李放進去，李明月給鋪了干凈的被褥。
快要到吃飯時間，李老頭和周老頭兩個人才興沖沖地回來了。
周老頭稱贊說：“你們這村生產建設搞得不錯，除了個別私心較重的人外，大家伙也都挺團結點。”
“還有那學校，除了地方小點兒，五臟俱全，跟城里也差不了什么。”
李老頭點頭：“都是這幾年才發展好的，以前差勁兒得很。”
正說著，高老太端了一大簸箕蔬菜來了。
“知道你家有客，我也就不喊你們去吃飯了，給你買送點兒菜過來，要是缺啥了，盡管去我那里拿，再不行，讓豐收給你們送過來。”
李老頭給周老頭介紹：“這是我們村第一爽利老太太，比好些男人都強，比如剛剛那個沒良心的趙有忠。”
高老太沒想到自己做李老頭這里竟然能得到這么高的評價，震驚半晌后，一咬牙說：
“那啥，我跟我家老頭子說好了，這輩子、下輩子，再下下輩子，我倆都一塊兒。”
李老頭嘖一聲，看你這老太太擱不住人夸。
周老太一聽這話，對高老太頓生好感，還送了一塊花布給她，把高老太給高興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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