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龍上九霄(下)
一曲彈畢,遠處地平線上出現一個個黑點,黑點飛快地移動,一個個人們的眼前放大,后轟鳴而來,幾千戰馬的鐵蹄聲,震得地面都似乎動彈起來。
王畫走下了城頭,幾十名護衛同時也跟著走下城頭,甚至城頭上一個人都沒有留下。
可是那幾名士兵看著王畫,又看了看依然放城頭上的古琴,卻不敢將絞提起來,將吊橋拉上。
仇善禮想喊一句提醒一下,然而話到了嘴邊,終究是忍了下去。就是拉上能來得及嗎?或者拉下,這個猛人站城中,多半會重奪回來。
以前聽說只聽了薛仁貴三個字后,突厥人全部下跪,覺得不可思議,反正是失敗,甚至死亡,為什么不掙扎,或者不逃跑?直到今天他才明白,一個人到了一定地步,就不能用常理來解釋。
算了,大不了這個官不做也罷,好歹還留條活命。
王畫大大方方的來到眾人面前,看了看眾人。皆不認識,可前來的時候,他做過詳細的情報,各人的長相年齡姓氏習慣特長性格,都列了一份清單。就是自己是一只猛虎,對方是一個兔子,如果大意了,還會有讓兔子溜走的時候。
他走到涇州林刺史面前,拱手道:“林刺史,久仰了。”
“不敢,不敢,”林刺史回禮道。
其實心中郁悶得要死,但臉上卻不敢表露出來。
也不是沒有準備,甚至三個州的官員曾經聚一起商議過。王畫缺糧,三州卻囤積了大量的糧食,這必然會使王畫垂涎三尺。
三個刺史也不是一點智慧沒有,商議了大半天,自己有什么長處與短處,對方有什么長處與短處。一分析也分析出來許多。王畫用兵能力不敢懷疑了,連懷疑的資格都沒有。但不是沒有缺點,他兵力不足,如果兵力足,為什么占了大非川城還要丟棄?要知道從大非川到鄯南一帶有許多河流,作為牧場是豐美的牧場,許多地方也能當作耕地,事實鄯南就已經出現許多耕地。而且是開疆柘土,少是替朝廷收復領地,這能替王畫正名。正因為兵力不足,所以才果斷放棄。
兵力不足,也造成王畫怕朝廷與吐蕃聯手夾攻。所以王畫武用菊花威脅朝廷,文用大義壓制朝廷。就是不想遇到這種情況。
但自己不小心也不行,王畫同樣不會介意再向唐朝“借”幾個州。只要小心了,王畫奪下州城有可能付出嚴重的代價,他自己的,唐朝的,這會使他失去大義,同時因為三州離京畿要地近了一步,朝廷必然會反撲。
那么自己有什么長處與短處?短處就是用兵,不懷疑王畫奪不下來州城,但不是沒有長處。王畫連周邊的廓州等州縣都不產生興趣了,對自己屬轄的幾個縣同樣也不會產生興趣。唯一就是糧食,可所有糧食現都州城里面。只要將州城守好,萬事大吉。
也不能說想守就守住的,靈州城第二朵菊花開始同樣妖艷動人。天知道自己城中有沒有那個道教的教民?所以將大部軍隊屯結城中。只要有了足夠的兵力,就是城中菊花綻放,問題也不大。
但沒有放松前往原蘭二州的所有道路關卡。當然了這樣一變動,城外的士兵兵力單薄,但這個問題也不大,這些士兵本來就是用來盤查糧食的,數量足夠了。還有一條,起著移動烽火臺的作用。一旦王畫出動軍隊,立即返城通風報信。
可人無完人,物無完物,計劃也沒有十全十美的計劃,再好的計劃也有破綻。
三個刺史想法也不能說不對,但同樣也有致命的缺點。
軍隊集中城內,防止教民暴亂,與城外的血營里應外合,城外的兵力必然會減弱。而且通往蘭原二州雖然大的道路只有一條,可同樣也有許多小的道路,原來糧食就是從這些小的道路走私到八州的。再次出兵,這樣每條道路上的兵力少。
真只想起移動烽火臺的作用了。這是賭王畫不敢輕易發動內戰的。賭本身是賭對了,王畫現是不想發動內戰。但都讓糧食勒住了脖子,他不會介意發動小規模的戰爭的。
這兵力一分,大的缺點露出了,王畫怎能不利用?
六千幾百人一出動,輕易地將一條道路掃干凈。然后騎兵追趕,這是防止萬一的。不能讓一個逃回去通風報信。就是騎兵疏漏了,還有第三關等著。那就是準備“看守”城門與吊橋的七八十個將士。天未亮之前,他們埋伏大城外的大道上,如果有士兵逃了回來,再次捉拿。也不能說王畫小心,哥舒翰那邊真有四個士兵逃了出來。但臨近渭州城時,讓哥舒翰擊殺了。
完成了這一件事,那就只剩下后一道難關。
天亮開城門的,但騎兵不能兵臨城下,他們必須不遠處找一個地方隱藏起來。這個時間里面,必須有人看住城門口與城頭,不讓城中士兵將城門關上,吊橋拉起。而且必須拖延到騎兵到來。
王畫用了奢侈的陣容。
涇州是他自己主持此事,以他現的威名,雖然未必一個人往那兒一站,幾萬突厥人就主動跪地上投降,可至少兩三千三四千士兵不敢輕舉妄動。慶州同樣是奢侈無比,劉統壓后率領騎軍,但王君綽與郭虔瓘兩個人同樣名聲遐邇。
這個時代也沒有一個電視轉播的什么,高明的通信工具就是八百里加急,士兵帶著消息,晝夜兼程,到了驛站換馬換人,八百里未必,六百里還是不太困難的。不然楊貴妃也吃不到鮮的荔枝。
但就是后世通信那么發達,還經常被媒體誤導,或者媒體被某些人的刻意安排,只能報道扭曲的事實對象。況且這個年代。這個年代獲得消息的來源,無非就是王二告訴張三,張三再告訴李四,李四再告訴趙五。傳到后,事實真相被無限地夸大,就象王畫殺出皇宮之事,民間中被傳成韋氏動用了一萬禁軍,皇宮里設下了十面埋伏。
可事實呢,只動用了一千人,后面接著也有幾百名士兵參預進來。就是這樣王畫用了智慧,還殺得累死累活,如果不是三名手下的犧牲,李雪君的相助,他都能留皇宮中。
一萬士兵,當真是一萬只螞蟻?
宮城雖然很大,可真駐扎去一萬士兵埋伏,試試看。再加上皇宮里的宮女太監,人就扎窩了。為什么神龍政變,五王帶了五百士兵就搞掂了。李重俊管不管失敗,也只動了幾百人。李隆基這廝狠一點,除了買通的羽林軍外,還有自己手下養的兇奴,鐘紹京還帶了兩百名工匠手拿著大斧參戰。究竟多少人參戰,不太好統計,但絕對不超過兩千人。
別看這幾百人數量聽起來很少,可他們都是皇宮中當值的羽林軍,一般人能買通么?從外面調軍隊進城,當真官府衙役是打醬油的?而且沒有羽林軍里面配合,硬攻皇宮,那就同樣困難了。
所以老謀子的菊花開得是不成立的。一萬人怎么混進京城的?就是原來王畫也有這個想法,可絕對不會傻乎乎地穿上盔甲,那不是主動提醒對方將皇城所有城門關閉?再說皇宮埋伏了幾萬大軍,估計再大的皇宮,里面也開始堆上架了,居然王后不知道?這一點都不知道,還談什么謀反,用一塊磚頭將自己腦袋拍開,自己翻腦漿里面裝的是什么。
但百姓不知道,普通的將士同樣也不知道,就是三州的刺史也許知道朝中政局的動向,可同樣沒有進皇宮去過。
不但王畫被無限地夸大,血營諸將同樣被無限地夸大,王君綽不用說了,雖然羊腸嶺一戰沒有參加,可后來參加過血營孤軍突圍之戰,以及以催枯拉朽之勢擊垮葛邏祿之戰,還有與突騎施的一戰。到了鄯南后,因為用人的眼光關系,被莫賀干當作了得力的大將使用。成名早。郭虔瓘名聲要稍微弱一點,但同樣有著兇名,一萬人活活讓他弄沒有了,全部燒死或者射死,幾乎連俘虜都沒有收留。
兩個人帶著幾十名手下混進了城里,人同樣不能帶多,一旦帶多,都是百里挑一挑選出來的,幾百個剽悍的大漢往城門口一站,想不引人注意都不行。也不能提前一天進城,防止走漏消息,雖然按理不會,但防上一手為妙。
混進了城中,也象王畫帶來的手下一樣,大喝一聲,血營郭虔瓘與王君綽此,投降不殺。
為什么要幾員勇將孤身犯險,就是要他們的名聲的。
雖然沒有王畫名號來得震撼,可給士兵帶來的震撼同樣很強烈。當時守城門口的十幾個士兵就傻了。王君綽也沒有王畫那樣裝逼或者風騷,直接將他們手中兵器繳械。城頭上亦是如此。
一會兒城中的守軍到來,王君綽還是報上姓名,然后說反抗者殺,投降者死。不過他這一路并沒有遇到大麻煩,因為地形的原因,就埋伏不遠處一個山崗上。等到城中守軍趕來時,城外騎兵已經快撲到城門口。
猶豫了片刻,騎兵都進了城,還反抗什么。
一個個無可奈何地繳了械,雖然血營的士兵還占了劣勢,可手下士兵士氣皆失,慶州太守就是想怎么樣,士兵不想戰,奈何?
但哥舒翰那邊遇到了一些麻煩,他原來名聲還沒有王君綽響亮,可經過葫蘆嶺一戰,現名如烈日當空。也順利地繳械奪城,不過騎兵隱藏的地點略略遠一點。
城中守軍趕來遲疑了一會兒,渭州刺史還下命令擊殺哥舒翰。但因為聽說過哥舒翰的名聲,同樣也猶豫了好一會兒才下令的,別看拖的這點時間,卻十分寶貴。
但還是下令。
名聲雖然響亮可還是不及王畫,而且也就這幾十個人,這時候就看到哥舒翰與烏可利的個人武力,一人持槍,一人持刀,以一當千夸張了,但絕對以一當百,牢牢地將城門控制住,沒有讓他們關上。
交戰了一會兒,也犧牲了二十幾名戰士,外面張守珪帶著騎兵趕來。看到遠處騎兵象飆風一樣卷來,城中士兵立即丟下手中武器,撥腿就跑。慶涇二州官兵稍微好一點,怎么說,他們沒有動手。可是渭州卻動了手,而且王畫極其護短。所以心里面發慌,連參戰的一些將領都撥腿就逃了。到了這個地步,渭州刺史直接投降。
一個早晨,三城皆失。
但王畫對三州不感興趣,至少現不感興趣,他看著涇州刺史又說道:“林刺史,有一件事要麻煩你了。”
“請問,王侍郎,有什么事要下效勞的,”林刺史說完后,很想打自己一個嘴巴。
“主要還是糧食,你涇州大約也聽到,吐蕃現換了一個兇悍的將領悉諾邏,這個將領多次領兵來到我們大唐河鄯二州邊境騷擾。大戰隨時都一觸即發。可是朝廷奸臣當道,某個亂朝綱,試圖用糧食使八州不戰而亂。我個人無所謂,我手下將士同樣也無所謂,但八州一亂,悉諾邏虎視眈眈之下,首先河鄯二州將會淪陷。聽說貴州有許多糧商運來糧食,現囤積起來,沒有銷路。因此我帶著士兵過來向他們購買糧食的。還請林刺史配合一下,莫要多怪。”
王畫說得很客氣,可到了這地步,林刺史就是不想配合,又怎的。
王畫還好一點,王君綽直接用刀架慶州刺史的脖子上,用刀背來回地拉動,將慶州刺史嚇得差一點尿褲子。
但他還沒有殺人,哥舒翰很惱火,大軍一進城,他追上一個守備,手起槍落,一槍將他挑到空中,一股血花半空中噴了出來,落地上,一口氣兒也沒有了。
然后憐起渭州刺史的衣領,也不管他透不透過氣來。憐著他到處安排行動。
三個刺史以及相關的官員必須控制起來,這樣就是城中的某些將士有其他的想法,必然投鼠忌器。
然后直奔十幾個大家族囤積糧食的地方。
有的還欠王畫糧食,但運過來的糧食遠遠超過還欠的數量。王畫當面將錢付上。不但他們,還有城中其他留下來的一些走私商人,同樣也因為糧食被困城中,這時候王畫都將涇州城控制起來。他們管王畫究竟想干什么,一個個連忙脫手。
不但這些糧食,還有涇州本州城看到糧價便宜,吃下一部分糧食做為備糧的,王畫押著林刺史,強迫他用原價“賣”給王畫。
林刺史皺著一張苦瓜臉,不簽上字也不行,現王畫是用錢買,是真付錢,飛錢早準備好了。如果他不同意,王畫不會介意一文錢不付,就將這些糧食拉走的。
王君綽那邊情況也類似,只是到了哥舒翰這邊變了性質,商糧很規矩地交易。王畫再三叮囑過了,商人沒有必要得罪,以后八州將會有許多好東西出來,還需要這些商人的力量,才能將它們運進內地。
但因為幾十名手下陣亡,哥舒翰羞怒之下,幾萬石官糧一文錢也沒有付。渭州刺史如何填上這個空缺,他就不管了。
可到此還沒有結束,現糧食還不屬于王畫,得拉回蘭州原州,于是血營士兵強行城中將所有牲畜、馬車、牛車一起集中起來,又驅趕了大量百姓做苦力。
特別是十幾個大家族手下的產業,這是接到王畫的暗中通知,你們糧食到了三州城中,車子也留下來,別往回帶了。不然車輛還真有些緊張。糧食數量太巨大的。就是這樣,還沒有辦法將糧食一起運出來,于是再次驅趕百姓,不但百姓,還有士兵,被繳了械,讓他們一起拿著扁擔籮筐挑。這時候人能吃苦,放后來,挑個一兩百斤的東西都喊吃不消,但這時候百姓挑個兩三百斤糧食一點也不成問題。
當然,也不可能讓他們挑兩石糧食,遠途無輕擔。一人只挑一石。
大隊人馬從下午才開始出發,浩浩蕩蕩地出了城,沒有幾乎二字,就是一眼望不到頭。血營士兵騎著戰馬,兩邊游曳。
但速度很慢,太陽落山了,才行了二十幾里路。
可是三路人馬都沒有讓他們休息,連夜兼程。也不能休息,糧食成了王畫大的掣肘,三州失守的消息,其他各州官員一定是觀望。是三州出事,與他們無關,面對王畫,都不想惹禍上身。
但這里離京城不遠,用快馬,頂多下半夜就到了京城。京城中某些人聽到這個消息,一定不會讓王畫將糧食運到八州的。因此一定下詔書強令其他各州官兵強行阻攔。
必須連夜走,到了天快亮時,人困馬乏,但離蘭原二州不遠了。而且朱仝早就于昨天開始安排人手,無數的牛馬羊,與士兵民夫,還有各種車輛,就象搞一個盛大的歡迎會一樣。從三州百姓手中接過糧食。
到這里時,王畫又做了一件仁義的事,強行擄來的車輛牲畜還是交還給了原主,并且包括挑夫內,每人都給了相對豐厚的籌勞。雖然用去了不少錢,但錢掙來就是用的。而且這塊心病終于放了下來。
李旦長安聽到這個消息后,他默然了半天,后只說了一句:“這一回,這條龍真正上了云霄。”
糧食問題一解決,要戰士有戰士,要將領猛將無數,要百姓有五六十萬百姓人口基數,再沒有一個勢力能阻止王畫西北立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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