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鬼門關
從臨州到蘭州并不遠,走了兩天,主要因為是宗楚客的小心造成的。
他是一個會享受的人,這不一定是缺點,歷史有許多人會享受,比如寇準,管仲,但不妨礙他們的美名。但這幾天再沒有心思去享受了。每天就趴地圖上琢磨,然后與手下商議。
可結果有點出忽他預料之外,一路上并沒有遇到麻煩,順風順水地來到了蘭州。當然這是表面上的行動,另一支五千騎軍由秦斌率領,帶著簡易的干糧,他們大軍配合下,迅速渡過黃河,一路向東北,拿下三里坡。
奪下三里坡后,分出大軍增駐,再加上黃河東南岸的軍隊,生生將八州攔腰切斷,而且還與郭元振的軍隊形成了一個整體。
并且有一個大的優勢,那就是可攻可守,進攻危機重重,但防守應當平安無事。
到現一切很順利,順利得讓宗楚客都產生了懷疑。
接到三里坡的戰報,并沒有遇到反抗,倒是路上不時遇到血字營的騷擾,犧牲了好幾百人。但到了三里坡后,扎下大營,利用地形之便,再沒有血營士兵騷擾。他已經派人向郭元振通知去了。
但秦斌請求宗楚客立即發兵,雖然人數不少,可呆八州內腹地帶,他心里面總有一點毛毛的。
宗楚客拿著這份戰報,將劉景仁喊了過來。
劉景仁看著地圖,過了大半天才說道:“八州之境現盤查森嚴,具體情況我不得而知,但是大總管你看。”
說著他指著地圖上的鄯州與河州二地。
“雖然這一戰王畫取得大捷,但必須分出重兵,然后其他各地都要派兵駐防,再加上我們兵近蘭州,所以血營現兵力明顯不足。不然他們都不會采取這種無恥的戰術。”
他指的無恥戰術,就是游擊戰。
宗楚客大軍所到之處,沒有血營士兵敢折其銳。但這不是兩百人,是二十萬人的軍隊,每天要吃掉多少糧食,因此后勤供給相當重要。宗楚客同樣不是沒有注意,正面蘭州軍隊讓自己大軍堵塞起來,可是會州卻能抽調出部分士兵,因此,他派出了三萬士兵押送糧草。
但是這一路就沒有那么順利了。
沒有正規的士兵擄掠糧草,但此行十分麻煩。比如小河的橋梁,被血營士兵摸了過去,用炸藥炸掉了。或者從河邊挖下了條溝渠,讓小河的水蔓延到大道上,這可以派人堵上缺口。可血營沒有讓后勤軍輕易得逞,不但讓河水蔓延到道路上,還用馬來回奔跑,將道路上的泥巴踩融,踩成融漿,這樣一來,即使堵上了缺口,讓水流泄走,道路也是泥濘一片,車馬很難行走。于是只好向百姓要來麥草鋪上去。
或者遇到峽谷時,伏山頂上將炸藥包點燃了,丟了下來。傷亡不大,可是鬧得人心惶惶。派人去追擊,然而追擊的人少了,過去再沒有回來。追的人多了,什么也沒有看到,倒是看到遠方田野里麥穗稍微帶著一層層淡黃,麥芒也喜人地披上了一層金色的外衣,有少數百姓冒著危險依然辛勤的勞動。
畢竟是朝廷的軍隊,他們也不好象吐蕃人那樣燒光殺光搶光,因此宗楚客大軍前來,農民還該干什么就干什么,依然耕作。
將他們拉過來詢問,也老老實實地回答,那家那家的子女抽到了血營中,還有王畫給了他們什么好處。如果再問有用的東西,都是一臉的茫然。
宗楚客無可奈何,只好將他們釋放。
或者夜間扎營休息時,跑過來一群人騎著馬,嗖,嗖,向大營里堆放糧食的地方射火箭,還真有幾回讓他們射中了,燒了一些糧食。再派兵去追捕,一個個逃到山林里面或者其他復雜的地形里,深夜之中,地形不熟,也沒有人敢深追。
危害不是很大,可導致了運輸的成本增加,嚴重減慢了行軍的速度。
所以秦斌說他路上受到了騷擾,宗楚客很“理解”。
宗楚客點點頭,他接著問道:“劉將軍,那么這中間有什么關系?”
“有,還是后勤,如果血營士兵兵力充足,對我們后勤的騷擾規模大,我們的損失也會嚴重。但這種情況是暫時的,血營士兵一翼深入大非川,一時之間來不及返回。就是返回了,也需要休息。另一翼因為悉諾邏的牽制,不敢發兵蘭州。可是一旦鄯州方向士兵恢復體力,必須北上,那時候蘭州兵力就變得相對來說充沛起來。因此,我們現必須立即快速將糧草運到大營,還有同時也迅速將兵力分出去,支援三里坡。”
支援三里坡,士兵都沒有問題,關健還是糧食,不然幾萬大軍到了三里坡,有水飲用,可也要吃飯。現第一批糧食還沒有到達大營,到哪里變出糧食出來。
“這樣吧,不如我們再派出一萬軍隊護送糧食,你看如何?”
“宗總管,這個辦法可以,反正我們現也是詳攻,做做樣子。”
攻城攻了兩天,蘭州不是鄯縣縣城,依著地勢,高大險惡。當初王畫拿下蘭州,是出其不意,整個蘭州不設防,不然王畫想奪下蘭州,還不知得要多長時間,不用說損耗會有多少。
兩天下來,除了損失了幾百名士兵,什么結果都沒有。
宗楚客氣得陣前罵娘,實際上回到大帳,就當什么事也沒有發生。
兩個人談妥了,再次派出一萬軍隊護送糧食。
這邊宗楚客發動了進攻八州的第一槍,可只是雷聲大雨聲小。
然而西北方向卻正式拉開了會戰。
鹽州能調動的人馬很少,因為默啜親自前來,孔黑子一萬人動都不敢動一下。這是默啜想偷機取巧,如果他與柯贊熱宗楚客一樣蠻干,孔黑子一萬手下十分吃力。
薛嵩一萬士兵守會州中同樣也不敢動彈,郭元振不是吃醋的,不是宗楚客半壇水亂撞。就是接到郭元振的信后,王畫依然不放心,只是抽調出來五千人馬。可這些士兵同樣也抽到即將來到的蘭州大會戰上面。
要么就是烏可利的軍隊,但靈州是王畫的大本營,也必須派人防守。所以抽來抽去,也只有烏可利的五千士兵,以及張守珪的玉衡軍。這一萬五千人都是血營的正規軍,然而對方卻有八萬大軍,而且多是經過沙場的朔方軍。
因此這一戰還是十分地吃力。
也不是沒有埋伏,從河州到鹽州,不象鄯縣,吃準了柯贊熱因為穩妥,必須走唐蕃古道。吃不準,就不能提前數月利用地形安排,所以只好隨機應變。
因為將銀州讓給了默啜,常元楷兵分兩路,一路自己帶著勇將論弓仁,親自率領六萬軍隊順著六胡州南邊,經過南河套小沙漠的邊緣,撲向五原(定邊五原,鹽州駐所)。一路是手下另一員大將曹岑,帶著兩萬人馬渡過黃河,順著南河套的邊緣直奔興寧縣城。
這也是一個合理的安排,五原縣有許多地區是戈壁灘,人煙稀少。也不值得出動大軍,相對而言,五原縣有許多盆地小平原,縣城也比興寧縣城高大。
聽到這個消息后,王畫與朱仝商議了一下,做了一個安排,用五千人五原縣利用地形,設下工事,死死將常元楷的六萬軍隊阻死。這樣抽出一萬優勢兵力,對付曹岑的兩萬大軍。其實還是劣勢兵力,不過對于血營的兵力,那已經是優勢了。
而且征求了張守珪的認可后,王畫破天荒地下了一道命令,將這五千人交給了封常清。
封常清不負重望,來到鹽州城外,察看了一下地形,許多險惡的地形沒有選用,卻選用了地勢極為平坦廣闊的木柯嶺。而且過了木柯嶺離鹽州城沒有多遠了。有人反對封常清的做法,這時候王畫已經離開靈州,是朱仝接到封常清的匯報的。看到了封常的稟報,朱仝下了一道命令:凡不服從封常清指揮者,斬。
得到了這個權利,沒有血營士兵敢吱聲。不過為了安撫士兵的心,朱仝同時帶了一句話過來:“你們這些王八羔子,懂得屁,乖乖聽話立功。”
朱仝是一個文人,還真沒有人聽過他說粗話,可士兵聽了這句粗話,一個個很合口味,全部大笑起來。也許這有神機妙算呢,自己是不懂。
然后封常清才安心地組織士兵修筑防御工事,而且還鼓動百姓參加。修筑工事是不敢讓百姓參加的,有可能走漏消息。但百姓可以替血營運輸建筑材料,比如磚頭水泥。
水泥這一回倒不是購買回來的,因為八州的建筑還有各種工事以及城墻房屋等等,所以王畫從呂宋島上調回一批技工,靈州南邊燒水泥,不過只做民用或軍用,不做商用。這是維護當初與十八家搭成的協議的。
但這一回就可以看到王畫所說的民心力量,聽到血營的召喚,許多百姓踴躍參加,不然修建的速度遠遠跟不上來。
當工事修好后,許多聰明的士兵才反應過來,一個個對封常清豎起大拇指。
但這只是第一道工事,第二道工事卻鹽州的城墻前面。
御敵于千里之外,血營現沒有這本事,但御敵于數里之外,還是能辦到的。
第二道工事還沒有修好,常元楷就率領著大軍,來到木柯嶺下,沒有看到柵欄,也沒有看到關城,只看到一百來座奇怪的建筑。每一個建筑陽光照射下,閃著青灰色冰冷的光澤,上面開著一些小窗口。
常元楷也作戰過多年,還沒有碰過這樣的場形。鄯縣一戰,只知道王畫用火攻燒了鄯縣縣城,導致吐蕃人大敗,具體情況,沒有多少人知道,包括常元楷內。
于是命令三千人沖上去試探一下。
三千士兵小心翼翼地沖上去,一點動靜也沒有。但這就奇怪了,有的來到碉堡前看,下面的洞眼用厚厚的鐵板擋住了,用兵器捅也捅不開。有的士兵繼續向前摸,有的士兵好奇心重,人搭人,趴到上面的洞眼往里面看,里面黑洞洞的,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看清楚,里面似乎是分成了兩層閣樓,上面一塊地板。但什么人也看不到。
然后找門,與鄯縣的碉堡不同,這里的碉堡封常清加入了自己的思考元素,反正下面有許多地道,利用地道往來,只是后面幾座不顯眼的碉堡留下了鐵門,進出或者補充供給。
三千士兵有些傻眼,有人回去稟報了常元楷。
常元楷想了好一會兒,同樣也沒有弄明白王畫搞什么玄虛。于是又派了三千士兵沖了上去,但吩咐他們得小心了。主要這個沒有門確實很讓人迷惑不解。
一個個摸了上去,眼看前面的士兵有少數幾人性子急,都穿過了碉堡群,還是什么動靜也沒有。常元楷壓了壓手勢,再次調派了五千前鋒軍,繼續跟上。翻過了這道木柯嶺,前面就是鹽州城。
而且他還有一項任務,就是保護好靈州城外的馬場。因此也不敢耽擱。
這五千士兵也摸到碉堡群前,前面都有幾百士兵越過了碉堡群,依然沒有動靜。常元楷雖然感到古怪,看到各人平安無事,于是下令,大軍準備開撥。
但就這時候,一個士兵終于看到了鐵門,他立即通知戰友。都對這個碉堡產生不解,有的士兵就舉起兵器砸。但兵器是砸不開的,于是派人跑回來,找大鐵錘。
可這時候,碉堡叢中傳出一聲號角聲。隨著這聲停息,碉堡下面的鐵板被抽開,連第二層上面也有士兵走上去。一支支弓箭象雨星一樣射了出來。
這么多碉堡組合一起,幾乎沒有一片地方是弓箭的死角。
常元楷看到這個情形,立即下令撤兵。
但這個無差別射擊之下,能逃回士兵有幾人?上去了九千人,回來了不足四千人。
這個傷亡太冤枉了,連一個敵人的影子都沒有看到,就折了那么多人。常元楷氣得手連連發抖。但沒有想出破解辦法之前,只好下令扎營。
可這時候人影看到了,從后面轉出一千來人,碉堡叢中收拾戰利品。還有幾百人西向,因為有兩三百人出了碉堡叢的西側。弓箭沒有來得及射,就讓他們及時逃跑了。對這兩三百人進行抓捕的。
看到敵人如此囂張,常元楷氣不打一處來。還好,他忍住了沖動,沒有擴大傷亡。
將各將召集一起商議,沒有門,明顯知道下面有地道,而且這一帶都是黃壤土,泥質不算太松軟,也不是算很堅硬。挖地道并不難。可知道地道,只要將地道掘開,就能將碉堡里的士兵活活憋死。可怎么掘開地道?近都近不了,況且掘地道。
可人多主意多,還是有辦法的。后商議了一下,用盾牌掩護,士兵帶著大鐵錘硬砸。
幾千士兵再次沖了上去,這一回前面有密密麻麻的盾牌,傷亡開始降低。來到碉堡前,可這時候碉堡里面箭雨卻停了下來,換花樣了。因為掩護砸鐵錘的士兵,盾牌兵離碉堡很近。于是洞眼里伸出一種奇怪的兵器,很象是鉤鐮槍,但不是槍,前端是一個彎曲的鉤刀。
鉤住了盾牌兵露出的身體器官,一鉤就是一道血花。其他的盾牌兵嚇了一跳,立即將盾牌放地上,自己全身躲藏盾牌后面。
可這時候鉤鐮刀縮了回去,又出來了一個個小長竹管子往外面一吹,什么辣椒面石灰粉,一起吹了出來。
什么盾牌也不要了,一個個捂著眼睛,撥腿就逃。
不要盾牌就好辦,弓箭再次伸了出來。上去了幾千人,再次丟下近千具尸體,逃了下來。
知道血營沒有那么好啃的,不然也不可能周邊出動了那么多軍隊對付血營。可這樣的傷亡,還遠遠超過常元楷所能忍受的范圍。
再次商議,也不是沒有缺陷,對方為了將這碉堡的威力發揮到大的極致,選擇了這個平坦廣闊的地形,因此,從地勢上來說,并不險惡。于是砍來附近的大樹,這是用來做撞木的。然后利用運糧草的小車,運著這根撞木,士兵扶著小車,用撞木撞碉堡。這樣一來,敵人的鉤鐮刀長度跟不上,那種石灰粉因為距離的原因,同樣也起不到效果。只要用盾牌兵將推小車的士兵保護好就行了。
但這樣一來,今天只好扎營休息。
士兵做飯,或者去砍木頭。
碉堡里面的血營士兵看到他們砍木頭,可因為兵力上的弱勢,也不敢主動出擊阻止。
夜色降臨,一根根粗大的木頭堆放大營里面。
但到了三時分,血營卻從碉堡里面摸了出來,常元楷手下巡邏的士兵同樣看到了,吹向了警戒的號角。然而這群人來到大營前,向大營里射了一撥火箭,撥腿就逃回去。
想追還不敢追,同時還得撲火。
常元楷氣得直哼哼,只好與柯贊熱一樣,下令分出士兵輪流當值。這一夜才平安渡過。
第二天一早,吃過早餐,常元楷發怒了,命令一千士兵,推著一百多輛小車子,向坡上沖去。他站后面,心里想道:“這回看你們怎么辦?”
認為這個方法對方無題可破了。
可就撞木離碉堡不足十幾米遠的時候,一聲聲轟響傳出,地面就象巖漿爆發一樣,一團團泥巴沖天而起,炸石頭黑火藥不管用,炸泥巴還是管用的。就連士兵都被沖上天空,天空中翻了幾滾,落到地上不能再動了。
爆炸聲停了下來,能回來的士兵也沒有幾個。
而且等煙塵散去,常元楷差一點吐血,整個地面大坑小坑,有的坑深達七八尺,這回小車子想推都沒有辦法推。
他看著這群碉堡,就好象看到鬼門關豎他眼前。
更多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