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變天了
“王卿何苦此言?”李隆基沙啞著嗓子說道。(頂點)
“皇上,我問你,為什么不用李白?”
“他才華雖好,可放蕩不羈,為官不適。”
“你也知道。我在大洋洲聽說你想用故相之子。幾位前相賢正方明,教子有方,姚崇之子姚奕少而修堇,因為彝男閎逼迫牛仙客,出為永陽太守,亦無不可。雖然如此,可此人小心謹慎,假以時日磨練,為相也可。至少比你寵愛的李林甫好上數倍。蕭嵩子蕭華為人有雅量,同樣是一個人才。韋安石之子韋陟與韋斌,皆有才望,我沒有離開長安就聽聞了。至于張說之子張均張垍,這兩人不提也罷,省得污耳。”
這兩個人皆有才氣,特別是張垍,深得李隆基喜歡,將自己女兒嫁給了他。
但二人品性不好,以為李隆基會讓他們擔任宰相,但因為李林甫與楊國忠的掣肘,愿望沒有實現,心中一直怏怏不樂,于是安祿山前面一來,后面搖著尾巴就投降了。一點兒氣節也沒有。所以王畫有此一說。
而且陷害李白流浪天涯,張垍有很大功勞。傳說是高力士陷害的,瞎扯,高力士一生端慎,連張九齡這樣的傲骨對他都十分尊敬,這不是對權勢的尊重,而是對品性的尊重,如果李白沒有事做讓高力士脫鞋子,他就是一個渾球了。但有一次,李白醉酒,高力士扶他上龍舟,調護殷切,這都是真的。
害李隆基賞金將李白逐出,正是張垍看不慣李白放蕩不羈的作風,與才氣,于是羅織惡名,導致李白后來飄蕩天涯的悲慘下場。不然,怎么著,混一個無關緊要的小京官,還是可以的。就象賀知章,還不是每天喝酒喝得醉生夢死?
總之,張說這兩個兒子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小人。
但王畫不想在此事上深究,他只想開出話題的前端。
“為什么陛下對此六人如此看重,一是有才學,二是出身名相之后,家風嚴謹。為什么不用李白,因為他放蕩不羈。這說明陛下知道這個道理。既然如此,陛下放著張九齡不用,放著李適之不用,偏偏任用李林甫,任用楊國忠一用二十多年,一個大好的河山,生生敗壞如此。陛下,你這是不是在對國家謀反?”
“不是胡蕃不能用,昔日我在西北,多用胡蕃為將為兵,然而中間摻雜許多漢人為將統領。還是對朝廷多有不滿的情況,這樣做的。治理西北時,我也有意讓胡漢一家,融而化之,成為一體。到了大洋洲后,更是有意讓漢人統領各族奴隸,這也是大遷移的原因。否則需要人口,天下有多少人口能為我用?可用過后又怎么辦?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但你可倒好。兵者,國家利器也,你放著從小在你身邊長大的王忠嗣不用,將他貶放,活活屈死。卻放用胡人胡將,全國之兵,一片胡夷之聲。你這是不是在對民族謀反?”
“早就有人對你說安祿山謀反,你不信。最后反象已顯,你也醒悟了,可是不作防備。哥舒翰、封常清、高仙芝乃絕世名將,小有損利,退過潼關持堅關而守,困住反賊不能西上,為正兵。郭子儀與李光弼以及河北義軍,斷絕叛軍后路,挾持家人令其軍心動搖。正奇相合,叛軍指日可破。封常清三次上書指出此事。哥舒翰亦是上書指出關健,連郭子儀與李光弼都說過此事。但你偏聽楊國忠一人之言,先斬封常清與高仙芝,后逼哥舒翰以一群雜牌軍對天下精銳導致大敗,潼關丟失。從此,自河北起到關中,多少百姓落入敵手,幾千里之地,一片凋零荒蕪。多少人家家破人亡,民不聊生。你這是對百姓謀反”
“儒家大義,人倫有序。所以連唐朝律法都不讓同姓成婚。就是高宗納則天太后,此時則天太后只是太宗一才人,非是正規妃嬪,還遭到天下人的非議。可是你為老不尊為了,居然連兒媳婦也搶到手中,任你玩樂。請問皇上,你看過《禮記》沒有?你看過《孟子》沒有?是孔子告訴你這么做的,還是孟子告訴你這么做的?或者是老子讓你這么做的?你這是不是對圣人大義,對綱常lun理謀反?”
王畫固然有給李隆基戴了四頂大高帽子的嫌疑,但國家敗壞如此,不能不說李隆基是最大的罪盔禍首。
連對李隆基忠心耿耿的高力士聽了都默不作聲。
王畫又問道:“皇上,今天到此,蜀地不能去,河西靈武也不能去,太原是不能向,長安是不能歸。如果我不出手,陛下又怎么打算?難道呆在此處,等待叛軍追趕上來?”
這句話是能瞞過李隆基,甚至眾位將士,但瞞不過一個人。
李泌嘴中欲言欲止,可是王畫眼中射出一道精光,李泌雖然修道,可也嚇了一跳。他心里面很清楚,今天王畫雖然是在嘮叨個不停。然而不一會兒,就要發生一件大事了。如果自己破壞了,他可不會戒意將自己殺死。同樣,自己也來不及阻止。
李隆基不能回答。
不過他清楚,王畫既然趕到此地,不可能不管的,就不知道他會提出什么條件來。現在默不吭聲,是等王畫自己發話。
“皇上,你還記在我在靈州向你問的兩個問題。那時候我問你,什么是唐朝眼前最大的危機?你現在可想出來了沒有?”
“胡人為將。”
王畫搖了搖頭,也許青年時李隆基在自己離開時,想過。可到了晚年,他就根本沒有想過,甚至安祿山叛亂都沒有考慮過,不然不可能給出這個簡單的答案。
他說道:“錯,不是胡人為將。是武將專權。土地緊張,必須造成府兵制破壞,募兵制就是不想為也不得不為。這本來也沒有錯誤。但募兵制使邊將常年手中有無數軍隊掌控。這本來就十分可怕,可你是卻還給了他們治理地方政治經濟,人事調動,處理事務的權利。就是沒有安祿山,人心是沒有滿足的時候,就象你一樣,為什么后宮六院七十二妃,美人無數,還要連兒媳婦也要扮奪?邊將亦是如此。那么以后還會出現李祿山、張祿山、劉祿山。還記得我當初時的情形,在長安韋氏想殺我。但我到了靈州后,為什么她不敢殺害我,反而用裹兒對我進行誘惑?無他,手中有兵權也。或者我當初,如果有謀反之心,輪不輪到你坐天下?”
“大總管,你當初為什么不說?”高力士埋怨道。
“說了皇上就聽了嗎?他自己也知道張九齡是好宰相,也知道選人有沒有象張九齡這樣風采的人。可是又怎么對張九齡的?用的又是什么人?而且張九齡有沒有說過安祿山,其他人有沒有說過安祿山想要謀反?皇上聽了沒有?”
但他心里想到,這個我根本就不會告訴你。如果沒有安史之亂,我如何對國家進行一次翻天覆地的大變革?或者告訴了,也許能免去安史之亂的禍害,可是那是治表,沒有治里。難道讓一兩百年后國家繼續走到唐朝后無漢人這條道路?
王畫一句話問得高力士啞口無言。不說王畫,就是高力士本人,也多次進諫,但李隆基雖然對他十分寵信,可是依然不聽。高力士都無可奈何。
李隆基開了口,他低聲問道:“那么第一個問題答案呢?”
其實自從他到了靈州之后,對王畫就產生了一種畏懼感。而且王畫視王權如草芥,也讓他感到不舒服。但這也造成另一種心理,如果別人說他,他心中會十分不平,但王畫說他,他無可奈何。
“第一個問題答案,想要做好皇帝,就要學會放權。”
眾人“咦”了一聲。
李隆基更是不解,他問道:“朕正是因為放權給兩位宰相,所以才有今天。王卿何來此言?”
“你那叫放權?”王畫冷笑一聲:“如果當初中宗再小心一點,不讓韋氏下藥毒死,角逐下去,最后誰是贏家?如果你父皇不首鼠兩端,你與太平公主會不會得勢?如果你一心想收回權利,李林甫能不能在相位上呆了十九年之久?你那不叫放權,是將權利交給了不該交的人手中,以至誤國殃民。”
韋見素打斷了王畫的話,說道:“但是古今往來,確實有許多皇帝想有作為,可被權臣或者其他人駕空,無能為力,甚至橫遭慘死的下場。”
“是不錯,特別是東漢后期幾位皇帝。但那只不過是假臣子,真皇帝,權利從皇帝轉移到權臣之手。比如趙高,比如司馬道子、慶父、梁冀。其實我說的意思你們還不明白,我說的皇帝權利太大,是指的制度。一個缺乏監督,一手遮天的制度,導致一個人權利比老天的權利還要大,想要任何人生就要任何人生,想要任何死就讓任何人死。我再問各位一句,有美食,大家想不想吃?”
周圍有身份的人沒有表態,圍在外圈的士兵一個個點頭。正一個餓得頭發花,眼發暈,王畫一句問了后,一個個肚子直響。
“有美人想不想得到?”
說著瞅了李隆基一眼,連自家兒媳婦都要搶,誰不想得到美人?
“有好衣服想不想穿,有好房子想不想住?想一想,為什么自古以來,如果加上春秋各國國君,戰國七雄國君,十六國的國君,君王達到了近千人。但明君有多少,有沒有一百人?為什么會出現這情況?”
答案呼之欲出
“所以明君用直臣進諫,為自己強行加上一個框架,使自己不為迷惑了眼睛,將心思放在國家之上。比如太宗,再比如皇上你早期用韓休。這是用直臣為鏡,照自己的功過得失。這是用直臣為枷鎖,強行將自己權利限制起來,不讓這無邊無際的權利,使自己為了滿足胡作非為。可是說到底,還是這種的制度,君明諫臣臺閣可以起到作用。君昏,朝廷有沒有御史臺,但在皇上你變得昏庸的時候,御史臺有沒有起到作用?”
說到這里,他站了起來,向周圍士兵問道:“為什么你們需要皇帝?”
王畫先前一說,眾人心中都有了一些想法,聽到后皆毫不猶豫地答道:“治理好國家的。”
“對,皇上,為什么要皇帝,不是給你建造驪山行宮,不是讓你懷抱美人,是百姓讓你治理國家的。當年你在靈州也向我再三承諾,要將這個國家治理得更加強大,百姓治理更加富裕。但是你后來是怎么做的?我在大洋洲就聽到許多議論。為什么你將權利交給了他人管理,國家越變越壞,我將權利也交給了他人管理,比你交得更徹底,但大洋洲反過來欣欣向榮?為什么,正是因為制度。”
“我首先立起三個黨派,都不敢用兩個,就怕相互串通一氣,但多了會亂,百姓政治風向簡單,多了他們也分不清楚。所以立了三個政黨。這樣,不管那一個黨派當選,敵對的兩黨都在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以便揪著他的尾巴,為下一任選舉自己政黨勝利鋪平道路。不但敵黨,就是自己的政黨也唯恐他胡作非為,拖連大家,因此大多數人當選后,小心翼翼。又最多時任兩屆,因為時間一長,會把持國政。不但如此,而且我還每年抽出一小筆款項,每一次邸報,向治轄區內百姓宣讀國家的大事,現在的情況,讓他們了解國事,主動參加國事。而且許多地方興辦報紙,給百姓言論權利,除了不得違背國家統一,不得違背憲法,無論想說什么,都可以登載在上面。讓大家一起來監督國家。”
“我知道你因為我救了太平公主,對皇權藐視,對我很排斥。但我更相信你也看過邸報。我雖然沒有說,但做給你看了。可是你后來有沒有想過,我為什么要這樣做?甚至到現在都不知道兩個問題的答案。”
“我再問你,九州之鼎呢,你可知道它象征的意義?”
九州之鼎在長安,連梅妃,王子王孫都沒有帶出來,況且龐大的九州之鼎。也許鼎身鼎基還在,甚至精美的八十一幅圖案還在,畢竟它們只有在鼎上才值錢,拿下來就失去了意義。但是鼎壁上的那些金銀珠寶,在混亂之中,多半給亂民搶光了。
李隆基再次沒有回答。
“如果在你懷疑安祿山謀反時,緊急調動兵力,布置在河南,還能緩上一緩。如果聽信封常清、哥舒翰之言,你還能轉危為安。但你偏偏聽信楊國忠的。現在你去可去之處,叛軍馬上就要進入長安。河北之軍聽說此事,也會軍心大落,要么兵敗,要么撤回河東。南到漢淮,東到大海,西到太行,關中,北到奚族,盡是一片胡煙。如果再將你殺害,天下群龍無首,不知道這個國家是姓安還是姓張姓王?”
韋見素欲言欲止。
王畫沒有等他說出口,直接打斷他的話,說道:“就算能有轉機,也要借助各地將領之力。本來各地將領就擁有無限的權利,這一次必須重用他們,使他們擁有的權利更大。安祿山一死,這個天下不知道將會多出多少個安祿山。唐王室也會式微,名存實亡了。”
藩鎮割據有許多原因造成的,但王畫說的這個原因,也是根本之一。
聰明者,比如李泌已經開始低頭思索。
“皇上,你的皇上也做到頭了,”說到這里,他站了起來,對著大家說道:“皇上,現在你有兩條道路可選。如果你認為這個天下是你一個人的天下,而不是這些將士,不是天下百姓的天下,這些將士,這些百姓只是你李家的豬狗,我立即離開。如果你還有一絲良心,還有一條道路可選。”
李泌等人皆是苦笑。如果你真要離開,也未必有你說得那么嚴重,但經過你的顛倒,現在你離開了,這些將士誰還愿意跟隨皇上走?
李隆基默然了大半天,才問道:“還有一條什么樣的道路可走?”
“象我一樣,退隱幕后,繼續保留皇室。這也是我當初你們認為我想要謀反,實際我的想法。國家每年撥出款項,供你們皇室開支,同時還允許你們皇室保留自己的產業經營,而且還享有一定的國家榮譽權。至于唐朝,將會實現大洋洲的制度,讓百姓自己來當家作主,成為國家真正的主人。那么我將會向大洋洲調動精兵,將叛軍擊敗,并且撥出大量款項,使國家迅速安定下來。也使九州之鼎上的九州真正大一統。哦,忘記了告訴大家一件事,九州之地,除了周圍地區,吐蕃回鶻等沒有拿下,但我已經開始派兵掃平了。還有南亞一些地方是各大世家經營,以及非洲才開始開拓外,其他地方皆以征服。也就是耕地將是唐朝可耕之地幾十倍。不要說現在唐朝這點人口,就是增加了二十倍,也有可耕之地。也就是說,如果你配合,老百姓心中的夢幻大唐將會立即到來。”
說完了,又對眾人說道:“眾位將士,你們想不想過家有無數良田,還分配大量奴隸供你們支配的生活?”
當然想了,一個個齊聲答道。
“大洋洲雖然有幾千萬奴隸,甚至需要,還可以立即俘獲更多的奴隸,但是以戰功分配奴隸的。那么各位聽從我的號令,愿不愿意?”
“諾。”
李亨暗中拽了一下李泌的胳膊肘兒。
李泌無奈地搖了搖頭,低聲說道:“太子殿下,變天了。”
今天王畫是在做規勸,這是好說的。不好說的,不行也得行,那可能真的會撤兵回去?甚至如果不同意,他會立即殺人。就是李亨是太子也不行,他同樣也會當場擊殺。不管以后怎么樣,先保命吧。
“眾位將士都同意了,不知道陛下同不同意。哦,忘記了一件事,如果陛下同意,我將會保證楊貴妃的安全,讓你們過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還有,我會立即派人前去長安,看能不能將梅妃接過來,讓你們合家團圓。”說完了,回過頭來,看著眾位將士,問道:“皇上同意后,你們還會不會逼皇上殺死楊貴妃?”
“不會了,”一個個答道。
他們與楊貴妃也沒有生死大仇,之所以讓她死正是如王畫所說,怕以后楊貴妃煽風點火,現在連皇上都廢掉了,又何苦非要讓一個婦道人家死去呢?
乘著王畫問話時,高力士在李隆基耳邊低聲說了一句:“漢皇重色思傾國,御宇多年求不得。”
一句也使李隆基想起多年前看過的這首詩,他渾身打了一個冷顫。難道在多年前王畫就算準了這一幕必然要發生,所以才暫時退讓大洋洲,耐心地等候了多少年,到今天才正式發作?
這也太妖異了,況且人家都準備了幾十年了,自己還爭什么,想到這里,他心灰意冷,開口道:“朕同意了,但朕有一個條件,你同意后朕才能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