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塵在黑暗中睜開雙眼。
他依然在翼裝飛行訓練基地,而門外則傳來狂笑聲:“哈哈哈,我真的回來了,我真的回來了!”
慶塵愣了一下,他聽出來那是奧登的聲音,但不就是回歸了嗎,不至于這么興奮吧?!
他沒有出去,而是重新閉上眼睛思考事情。
下一秒,卻聽急促的腳步聲從門口穿過,往基地外面走去。
有人問道:“奧登,你去哪里?”
奧登猙獰道:“滾開。”
緊接著,外面傳來尖叫聲、哭喊聲,等到慶塵快速出門時,訓練基地里到處都是血,地上還躺著兩具時間行者的尸體,似乎被奧登所殺。
訓練基地的負責人愛麗絲戰戰兢兢蹲在角落里,慶塵皺眉問道:“發生了什么?”
愛麗絲驚恐道:“奧登突然發瘋了一樣殺人,他變出幾只猩紅之手將那兩名同學殺掉了!”
慶塵童孔驟然收縮,他當然知道猩紅之手是中羽的能力,他也知道奧登等人正隨著黑水城軍隊進入禁忌之森,而中羽也剛好在禁忌之森里!
所以,中羽并沒有被空中要塞所殺,而是用納米機器人控制了一個時間行者,并用對方當做媒介,回到了表世界!
大事不好,這中羽可是半神啊!
慶塵順著血跡追出去,可中羽早就不見了蹤影!
一個邪惡的半神回到了表世界,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得趕緊告訴鄭老板,以免對方進入中國境內!
那幾位隨著黑水城集團軍一起進入禁忌之地的時間行者,此時已經被禁忌之地野獸吃剩一具白骨了。
愛麗絲報了警。
慶塵回到房間里,他第一件事情就是給鄭老板打電話:“鄭老板,嚴防死守進入國內的通道,小心,中羽現在附身在一個叫奧登的北美時間行者身上,回到表世界了!”
講真,,,,。
鄭遠東也凝重起來:“你和他碰過面了?”
“沒有,算是錯過了,但就算遇上,我現在也肯定不是他的對手,”慶塵說道:“這個人極度危險,最好能想辦法找到他的行蹤,把他弄到北美去。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何老板出事了。”
他知道,如果這個世界還有一個人愿意無條件幫何今秋的話,那就一定是鄭遠東。
中羽的事情甚至可以先等等,何今秋卻是真的沒時間了。
鄭遠東在電話里凝聲問道:“需要我做什么?”
慶塵想了想:“我們必須先找到他。”
此時的何老板一定也回歸了,只是對方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然沒有主動聯系慶塵和鄭遠東。
訓練基地里來了兩輛警車,連同慶塵在內也做了筆錄。
不過歐洲警方似乎對這種時間行者死亡事件已經習以為常了,潦草的處理一下就離開。
第二天,許多學員因為死亡事件,選擇了暫時休學,離開了訓練基地。
原本熱熱鬧鬧的訓練基地一下子冷清了,只剩下七個人。
愛麗絲開著她的皮卡車,將學員們一個個送去庫爾舍瓦勒國際機場,回來的時候看著冷清的訓練基地有些失落。
走進教室,卻見慶塵還在安安靜靜的疊著自己的傘包,愛麗絲有些好奇:“Tager,你為什么沒有走?”
慶塵笑了笑:“翼裝飛行的技巧,我還沒學到呢,自然沒有走。”
愛麗絲愣了一下:“其實……你也是時間行者吧,很厲害的那種?”
慶塵并沒有回答:“對了,我給你介紹了一個新客戶,他叫張儉,也非常有錢,他會跟我一起學習。”
先前二十九參與營救他的事情,已經由李彤云轉述,經過巨人確認,二十九確實沒有問題。
慶塵決定也將二十九納入騎士預備役里,跟著他學習。不僅如此,據張儉所說,黑騎士團里還有很多像他一樣的徒弟,大家并不知道修行的盡頭是被奪舍,還在懷著一腔熱血的挑戰著生死關。
十二黑騎士已經幾百年沒有親自挑戰生死關了,他們走了歪路,但這些蒙在鼓里的亞裔騎士學徒們卻還有救。
一整天的時間里,慶塵都在認真的跟著索雷爾學習跳傘,并且第一次乘坐基地里的直升機,在索雷爾的陪同下進行第一次跳傘。
一切都很順利,索雷爾甚至沒有遇到過如此聽話的學員。
晚上,鄭遠東打來電話:“沒能找到他,所有九州成員都聯系不到他,只說在襲擊王國、未來總部之后,對方就獨自留在紐約,再也沒出現過。他也沒有回鯨島修行,也沒有任何消費記錄,他應該啟用了自己的備用身份信息,還有九州在紐約的安全屋。”
慶塵問道:“九州的虞成、久染他們有安全屋的信息嗎?建立安全屋肯定不是何今秋親自去建的,我們順著這個線索找一下。”
鄭遠東:“正有此意,我明天就會抵達紐約,將九州的所有安全屋排查一遍。”
“等你消息。”
紐約的一處郊區別墅里。
何今秋打開冰箱,取出一塊剛剛解凍好的新鮮牛排來,他盯著牛排看了半天,甚至想找一下當實驗體的感覺,但是,他看了很久也沒有對血肉很渴望的感覺。
他試著生咬了一口,頓時覺得生牛肉過于滑膩,于是吐進了垃圾簍里。
奇怪了,自己現在到底算不算實驗體呢?
此時回歸的何今秋手腕上,已經沒有了藤索,行動如常。
身上的鞭痕也都好利索了,看不出來曾經有受過傷。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會像所有實驗體一樣擁有永久的壽命,因為癌細胞是不會‘老’死的。
“這不成死侍了嗎?”何今秋自嘲道:“不過就算死侍也有衰老、死去的一天,我就比他強多了。”
說著,他轉身去了臥室,打開衣柜挑挑揀揀著自己的白襯衣與灰西裝。
結果換上每一件都覺得與自己膚色不搭……
無奈之下,他只能拿出一套比較休閑的黑色夾克,讓自己看起來休閑一些。
何今秋此時已經改掉了身上頹廢,整個人平靜的就像是準備赴死的戰士,他知道自己要做怎樣的選擇,也知道自己將要面對什么,所以一切都釋然了。
他戴上一頂鴨舌帽,試圖遮掩一下自己的灰皮膚。
他又拿來剪指甲刀,把刀口都剪噼了小口子,才堪堪剪掉一個指甲。
后來他干脆拿來修剪樹枝的大剪刀,費勁吧啦的將長長的指甲剪平,又找來銼刀磨成光滑的樣子。
似乎只有這樣,才能一點點拾起他作為人類的尊嚴。
何老板依然是那個講究的何老板。
他又寫了一張紙條留在桌上,轉身走出門去。
出門時遇見鄰居,那位大媽看見他灰色的臉頰與脖頸,立馬驚嚇的向后退去。
何今秋怔了一下,他笑著說了一聲抱歉。
然后,九柄青玉心劍歸一,他御劍乘風而去,一路漂洋過海。
他覺得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那就要再看幾個人,看幾個地方。
半小時之后,一身中山裝的鄭遠東來到安全屋門前,他愣了一下,這間別墅連門都沒有關,就像是專門給他留好的門一樣。
直覺告訴他,何今秋曾經居住的安全屋……就是這里。
鄭遠東推開門去,卻見迎面放著手寫的字條:別找我。
他太了解何今秋了,對方一定是遇到了他也沒法幫忙的問題,亦或是可能會讓自己也身陷險境,才會做的如此決絕,絲毫不愿意旁人插手。
何今秋不喜歡別人欠自己人情,也不喜歡欠別人人情。
鄭遠東給慶塵打去電話:“我覺得他可能自己沒有把握解決這件事情了,你有沒有什么辦法?”
慶塵回應道:“先試著繼續找他,鄭老板,如果他穿越之后會死在里世界,你覺得他會去哪里?另外,我會幫他拖住白銀城的主力……甚至把白銀公爵也給拖過來,我盡力。對了,有一個壞消息,戲命師還有七個老怪物沉睡在中央王城的某個角落,需要白銀公爵手里的毒酒杯才能喚醒,這個白銀公爵必須死。”
何今秋乘風御劍,飄搖于九天之上。
他在第四天越過大海,在太平洋看鯨魚浮出水面,從背上噴出二十多米的水柱來。看虎鯨群橫行大海,用尾鰭將海龜拍出水面。
他還看到一只碩大的海龜浮于海面,那海龜如一棟房子大小,必然是恰巧曾有某個厲害的超凡者死在它身邊。
表世界也要有禁斷之海了?
何今秋落在了海龜的背上,隨它慢慢漂流一天。
海龜也不生氣,就這么慢慢的滑動著,任由他躺在自己背上,孤獨的滄海世界里一人一龜依偎在一起。
他在回歸第五天回到了國內,正巧遇到一群大雁遷徙,大雁慢慢的飛到他身邊,讓他做頭鳥破風,搭了他一段順風車。
小時候大家都在課本里學“大雁”一會兒排成人字、一會兒排成一字。
何今秋失笑,他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會組成這人字的一部分,還變成了頭雁。
這些大雁很乖,即便他伸手撫摸也不閃躲。
于是,他又用了一天時間,專門送了這些大雁一程。
某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前面的人生都白活了,原來世界上有這么多有意思的事情,這么多好看的風景。
然而他每天都算計著如何讓九州與海外勢力分庭抗禮,如何讓自己變得強大、再也不會被人背叛。
把這些都錯過了。
遺憾啊。
回歸第六天,何今秋回到了自己的出生地武漢,他低著頭去買了一碗熱干面,一份豆皮,端著紙碗邊走邊吃。
他看著自己生活過的漢陽王家灣,只覺得這里變化真大,跟十多年前完全不同。
漸漸的,路上開始有人對他指指點點,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異常,有點畏懼他。
他想了想直接御劍飛行離開,來到父母墳前,何今秋認認真真的磕了幾個頭。
去里世界十多年,回來之后父母已經長眠于地下,還是舅舅幫忙操辦的喪禮。
創建九州之后,他又秘密將父母遷走,以免被人報復。
何今秋此時才覺得,自己這個兒子真不孝順,以前離開家的時候,覺得那個家特別討厭,自己一分鐘也不想待。
入伍以后為了不回家就參加偵察營選拔,再然后為了不退伍回家,又去了維和部隊。
現在想想,自己真是太自私了。
他就坐在墳前,將自己入伍之后經歷的所有事情,都輕聲細語的給父母講了一遍,也不管他們是否能聽到。
講著講著,何今秋在墳前睡著了,他這次竟然沒有做夢,睡的格外踏實。
將近二十年了,從未如此踏實過。
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就像是披了一層被子,又像是母親在孩子遠行前悄悄來到房間里,溫柔的撫摸。
何老板也不怕鬼,他甚至希望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魂,這樣他的父母就可以回來看看他了。
回歸第七天,他御劍飛行去了漢南的紗帽鎮,輕輕落在了河堤上。
何今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最后一站要來這里。
或許是因為,自己最美好的時光就在這段河堤上,只不過當時是幾萬個戰友,如今只剩下他一個人。
到了夜晚,他身后傳來腳步聲。
何今秋笑了笑說道:“不是說不要來找我嗎?”
鄭遠東也坐在河堤上:“什么時候輪到新兵蛋子給班長發號施令了?你說不要找,我就不找?”
何今秋樂了:“有道理。”
“說說吧,打算怎么做?”鄭遠東問道。
“我現在被人穿了鎖骨吊在天花板上呢,我能打算怎么做?”何今秋反問道。
鄭遠東說道:“別墨跡了,說計劃。”
“當然是把那些算計我的人,都殺掉才行啊,”何今秋微微瞇起眼睛:“他們以為把我困在那里就動彈不得了,但他們低估了我的性格。”
“有計劃就行,”鄭遠東點點頭:“慶塵說他把黑騎士團里的九個人都引走了,如今白銀公爵還在城里坐鎮,另外兩個則是第十騎士和第十二騎士。白銀公爵是半神,你恐怕打不過他。”
“不打一打,怎么知道打不過?”何今秋平靜說道:“你也看到了,我現在變成這副鬼模樣,當然,凡有獲得皆會失去,有代價,自然就有收獲。”
何今秋繼續說道:“我其實挺意外的,我沒想到慶塵會幫我那么多。第一次見他的時候,我以為他是個和我一樣的人,自私,謹慎。但在10號城市經歷鼠潮,卻發現我們的人生正好相反,我是一開始懷揣熱血被人澆滅,他卻是一點點被人喚醒了心里的赤誠。”
“現在需要我做什么?”鄭遠東看了一眼手臂的倒計時,即將穿越了。
何今秋抬起雙手:“用你的黑刀,砍斷我的雙手,我抵達里世界之后,就可以大開殺戒了。”
他在里世界被藤索纏住,一身的力氣與能力都無法使用。
解開這個藤索的方法也很簡單,只不過黑騎士們并不覺得何今秋有這個魄力。
但他真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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