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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6、最后一程(八)

更新時間:2024-01-22  作者:會說話的肘子
5號城市之外,被宗丞制成傀儡的年輕人站在出入境閘口,他身后的老者與上千名力夫與畫軸都不知所蹤。

年輕人背著手,笑吟吟的往城市里走去,經過閘口的時候有士兵將他攔住:“出示電子信標。”

年輕人笑道:“勞煩通報銀杏山,就說宗丞來訪。”

很快,一扇暗影之門干脆了當的開在宗丞面前,慶忌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走吧,老爺子在銀杏山等你。”

宗丞踏進暗影之門,口中稱贊道:“這是我最想擁有的禁忌物之一,卻始終被慶氏牢牢掌控在手中。這個東西如果在我手里,一定能增加幸福感。”

慶忌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下輩子可以投胎當我孫子,說不定會傳給你。”

宗丞站在半山腰的那座小木屋前,也不生氣:“或許不用等那么久……老爺子倒也真是有魄力,一介普通人,也愿意和我面對面聊聊天。”

老爺子平靜的坐在屋里翻看著棋譜:“你也沒有多可怕,所以不需要我感到恐懼,進來坐下吧,不管今日結果如何,伱我總會有個人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以后再想一起喝茶,也沒什么機會了。”

宗丞笑了笑坐在老爺子對面:“英雄所見略同,我也認為,今天便是收官之日。不過,我不認為我會輸。”

慶忌取出棋盤放在兩人面前,然后就退了出去。

老爺子執黑棋落子:“下一局?”

“那便下一局,”宗丞笑著取白子落下:“您不擔心慶氏會敗嗎?又或者,您不擔心慶塵會死?”

老爺子說道:“如何敗?”

宗丞說道:“我知道慶塵走了那條成神之路,可任小粟也是走了兩百多年才找回自己的記憶,您又如何敢希冀慶塵能在這場戰爭中找到記憶呢?”

老爺子心平氣和的說道:“萬一找回來了呢?你這是僵硬的經驗主義,要不得。而且,說不定他沒找回記憶,都能將西大陸打得落花流水呢?”

宗丞又說:“您小看戲命師了,我與他們是打過交道的。在我化名柳月之后,也曾去過那片土地,本以為他們好欺負一些,卻不料被他們找到了西大路上的所有傀儡,一一殺死。”

老爺子倒是有點意外了。

慶塵曾說過西大陸也曾有傀儡師出現,卻沒想到從頭到尾這全世界的傀儡師,都是眼前這一人而已!

聯邦與羅斯福王國都歷經千年,這千年來不知道多少生命來到這個世界,又悄無聲息的離開。

而這個傀儡師則一直躲在角落里,看著這人世間滄海桑田。

老爺子感慨:“你是gai溜子嗎?怎么哪都有你。”

“……倒是第一次有人這么稱呼我,”宗丞笑道:“既然擁有無限的生命,自然要多經歷一些人生才對。西大陸那邊還以為我第一次去來著,但他們哪想到我幾百年前早就去過好多次了。我與戲命師家族是打過交道的,如果您認為決戰時,他們的底牌就只有一群傻乎乎的獸兵,那您一定會吃大虧的。”

“哦?”

宗丞認真說道:“我甚至認為,不用我出手,慶塵就會死在戰場上了。”

老爺子氣定神閑的問道:“他們會有何后手?”

宗丞笑道:“那可是戲命師的底牌,我怎么能知道呢?但我知道,從這場決戰的一開始,一切都在他們的算計之中了,戲命師向來如此,你甚至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被他們取走了最關鍵的東西,勝利的天平也會隨之傾斜。”

老爺子落下一枚黑棋:“這次恐怕不行了,我看不到的命運,他們一樣也看不到。”

宗丞快速落下一枚白棋:“戲命師的謀劃能力可不止是上帝視角,就像您的能力也不僅僅是擁有天地棋盤。能看到命運固然是優勢,可能用好上帝視角與天地棋盤,本身也需要遠超常人的謀算。我如旁觀者一般看您下了這盤棋,驚嘆于您幾乎做對了所有選擇,只有這樣,才能讓病入膏肓的東大陸,與西大陸打得有來有回、勢均力敵。”

老爺子笑了笑:“過獎了。”

宗丞認真說道:“但戲命師這一回,可比您想象的要恐怖。您知道如何置之死地而后生,對方其實也知道。”

老爺子笑道:“他們如此恐怖的話……假如慶氏落敗了,你又如何漁翁得利?恐怕你也打不過他們吧。”

宗丞想了想:“我應該可以。”

老爺子哦了一聲:“就憑你那12個A級畫師,與他們的畢生畫作?”

宗丞反問:“誰說那畫師里,只有A級?這偌大的世界允我予取予求,若是只能找到12個資質平平的修行者,那也太失敗了吧。”

老爺子不置可否:“下棋。”

宗丞奇怪道:“您不擔心嗎?”

老爺子從棋盒里拈起一枚黑子來:“曾經有位朋友帶他兒子來下棋,我給他兒子看了棋盤上的走向,讓他兒子接受了極其殘酷的命運。他對此一無所知,我卻心中有愧。”

宗丞:“李修睿,李云壽。”

老爺子抬頭看向宗丞:“那時我便下定了決心,不管付出什么代價,不管有多少阻礙,我們都一定要贏。”

只有這樣,才對得起那些坦然接受命運之人的犧牲。

“您還是低估了戲命師,也低估了我。”

“你低估了我們的決心。”

山野中,家長會成員相互攙扶著趕路。

一場跋涉、一場大戰,家長會最核心的A級成員已經只剩下一萬余人。

那些不見的人,都永遠留在了A1戰線的戰場上。

活著的人,每個人的體能都已經接近極限。

即便小七這樣的,有時候也走著走著被地上的枯樹枝絆倒,這說明他已經疲憊到大腦無法準確分析環境了。

“拉我一把!”小七喘著粗氣說道,他的左臂上有抓痕,雖然涂上了雞血芽制成的特效藥,但這里不是表世界、沒有鯨島,藥膏是有限的,每個人都只能薄薄的涂抹一層。

羅萬涯將拉起:“要不你帶著傷員留下來休息,我們身上沒傷的繼續趕去支援。”

小七調侃道:“撇去傷員,你們就剩三百多號人了,還不夠西大陸塞牙縫呢。”

羅萬涯想了想:“也是。”

小七站直了身子說道:“走吧,戰友們還在等我們呢……老羅,你說咱們以前都是一個個混子,你是跑路達人、江湖大哥,我是夜店里的常客,咱們怎么就莫名其妙的落到這步田地。”

小五笑道:“什么叫‘落到這步田地’,搞得大家像失足青年一樣,會不會用詞!”

羅萬涯攙扶著大羽繼續往前走去,他哈哈大笑著:“咱們這不是為了信仰嗎?”

“咱們的信仰是什么?”

“呸,現在還聊什么信仰,一群臭流氓裝什么文青,干就完事了啊!老羅,當初我就是被你洗腦拉進家長會的,現在你還想著給我們洗腦!”

羅萬涯朗聲大笑:“干就完事了!”

家長會隊伍向其他戰場趕去,速度雖慢,卻不曾停下。

這時,前方出現三個身影,肩膀纏著繃帶的陳灼蕖,腿上纏著繃帶的胡靖一,腰上纏著繃帶的王小九,三個人來這里與家長會的隊伍匯合。

隊伍最前方的李恪忽然背著復刻背包轉身:“各位,我要先走一步了,時不我待。”

小七認真道:“活著等我們趕到。”

“嗯。”

A5戰場上尸橫遍野、血流成河。

原本黃色的土壤漸漸被干涸的血液染成了黑色。

兩條山脈之間夾著的十多公里的戰場上,已經無比蒼涼。

時值午后,烈日當空,所有人身上像是鍍了一層金色。

慶塵現在很渴望恢復記憶,解開自己的封印。

這一次,他純粹希望自己能有更多的殺伐手段,而不是只能這么一拳一腳的殺死那些獸兵。

實在是太慢了啊!

別的boss血量一旦掉到臨界值,就會立刻放個大招秒掉全屏小菜雞,但慶塵不行。

他也希冀自己多戰斗一會兒、受點傷,就能想起什么,結果根本沒有。

慶塵戰斗了太久,而且每次出手都是全力,慢慢的他開始劇烈喘息起來,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

之前他出拳根本沒人能看清,可現在不同,一舉一動都能被肉眼捕捉到。

戰場遼闊,獸兵熙熙攘攘,慶塵就感覺自己身處春運最擁擠的火車站,一眼望去根本看不見其他東西。

真是個神奇的比喻……慶塵心里嘀咕道。

下一刻,一個戲命師老怪物見他疲態盡顯,再次從獸群之中悄然而至。

這位戲命師老怪物沒有貿然靠近,他只是隔著數十米,從袖子里抽出一支印第安吹箭,用力一吹。

但就在他吹出吹箭的一瞬間,慶塵驟然轉身以兩指夾在當中,隨手一碾便將吹箭碾碎了!

戲命師老怪物整個人都不好了,此時的慶塵哪里還有先前的疲態?

戲命師早先試過,這吹箭的飛行速度比槍械子彈快多了,慶塵卻能輕松接在手中碾碎,先前那疲憊分明是假裝的啊!

慶氏已經接連摧毀兩件禁忌物了。

即便羅斯福王室手里的禁忌物多,可也經不住這樣糟蹋!

而且,這徒手摧毀禁忌物的實力,也讓老怪物心中驚疑不定,根本不敢親自上前刺殺。

但其實慶塵并不是用力量將禁忌物碾碎的,禁忌物本就是世界規則、世界意志的具體表現形式,如今他自成一個世界,當他與禁忌物接觸時,兩個世界的規則就會發生碰撞。

慶塵只覺得還沒用力,先前的匕首、現在的吹箭,就碎了……

就連慶塵自己都覺得奇怪,他失憶之后老聽黑蜘蛛、壹說起各種禁忌物的厲害之處……這也不厲害啊!

此時,老怪物心中格外慶幸,還好他只是用禁忌物試探,不然剛才就要暴斃了!

但慶塵可沒打算放過他,碾碎吹箭以后就沖他殺過來,硬是又在萬軍之中追殺他三里地!

老怪物一直跑,頭都沒敢回!

十多萬獸人軍團加三個半神,殺人殺出了推boss的感覺,這也就算了,這boss竟然還會追著你滿地圖跑,你還控制不了他。

這上哪說理去?

現在沒辦法了,只能繼續等待,等待慶塵真的力竭。

只要是人,就總有力竭的時候。

當慶塵再次被獸人軍團包圍住,已經在戰場之中陷得極深了。

他想要往回殺,可獸人軍團看出了他的意圖,立刻一層一層的包圍上來,直到將他和家長會徹底分隔開。

漸漸的,慶塵從一腳踹死幾十頭獸兵,到后來一腳只能踹死一頭獸兵,所有人都看出他的身體機能在不斷下降。

到了這個時候,慶塵一人便殺了足足三萬獸兵,還是一拳一腳打出來的。

戲命師老怪物認為他們的時機終于到來,再次在獸兵掩護下靠近過來,隔著上百米摘下自己黑袍上的一枚蝴蝶胸針。

卻見他輕吹一口氣,蝴蝶扇動起翅膀朝慶塵飛去。

結果蝴蝶一出現,慶塵又重新生猛起來,再次追殺老怪物兩里地,甚至還找機會投擲獸兵砸得老怪物內出血。

戲命師老怪物們全都無語了,合著您就只會示弱、演戲這一招?神切呢?云氣呢?

您現在所有技能都點在演技上了唄?

戲命師老怪物們忽然感覺有些無力,慶塵這boss好像怎么也推不倒了似的。

在此之后,慶塵又在一個小時內,前前后后演了六次,合計毀掉戲命師七件禁忌物,把戲命師老怪物們給演麻了。

但……再兇猛的boss總會被推倒的。

慶塵的動作越來越慢,就在他獨自一人殺掉五萬獸兵的時候,一頭獸兵沖到他身邊用爪子在他背后留下了三條血印。

傷口不深,這一爪別人或許扛不住,但抓在他身上,就像是小奶貓撓出來似的。

這對慶塵來說不過是輕傷,但這意味著一個開始。

力竭的開始。

慶塵喘息著站在戰場之中,只覺得放眼望去身邊一個同伴都沒有,全是妖魔。

這一次不是裝的,他是真累了。

然而,當他真的累了以后,戲命師老怪物們反而不敢再上了。

他們看著慶塵背上的傷口,只是輕聲低語著:“苦肉計,肯定是苦肉計。”

就像‘狼來了’那個故事,故事里的小男孩也只是喊了三次,大家就不信了。

慶塵這邊足足演了九次,戲命師老怪物們是真的不敢再信了。

他突然開始折返回家長會方向,他必須在自己真正力竭以前離開,不然就玩脫了。

來之前慶忌告訴他,只需要盡可能的拖延時間即可,拖住六個小時,就會有援軍趕到。

但此時慶塵已經拖延了六個小時,但援兵一個都沒看見。

而且他覺得有點不對勁,獸人軍團的數量是十來萬,他一個人就殺了五萬,可對方卻絲毫不吝惜似的,還在不斷消耗著獸兵。

慶塵總覺得這不應該,對方似乎還有后手,不然對方憑什么敢這樣殺到東大陸來?

如果西大陸已經沒有后手,那就顯得對方太蠢了。

他記得零在安全屋里曾說過一句話:永遠不要小看戲命師。

所以,西大陸手里一定還有他們不知道的殺手锏,要么是機械蜘蛛這種隱藏已久的東西,要么是……對方手里還有足以毀滅東大陸一切的禁忌物!

慶塵用盡全力往回殺去,準備與家長會匯合。

有老怪物忽然察覺不對了:“他這次是真的撐不住了,圍住他,不要讓他有機會和家長會匯合!”

慶塵想要和家長會匯合,卻不論他如何努力,總會有新的獸人軍團填補上來,將他和家長會的距離再次拉開。

然而就在此時,慶塵驟然怒吼著舉起雙手,以無匹的姿態將掌心朝向擋住去路的獸人軍團!

戲命師老怪物們心中頓時一驚,剎那間,連獸人軍團都停頓了幾個呼吸。

也就是這一瞬間,慶塵竟一躍而起,縱身飛躍上百米,與家長會匯合在一處!

戲命師老怪物:“……”

這是什么操作?

先前慶塵給大家塑造的形象實在太強大了,于是當他舉起雙手的一瞬間,所有人都以為他這次要放大招了,結果雷聲大雨點小,什么事情都沒發生!

一場戰斗下來,慶塵成名絕技沒見到幾個,騷操作倒是看到了不少!

慶塵與家長會匯合之后急促說道:“撤撤撤,快撤!”

家長會嘩啦啦的如潮水般向最后那道防線撤去,慶塵緊張的向四周觀察著,想要看看是否有援軍抵達。

然而命運早已模糊,即便是銀杏山也無法知曉時間的答案。

慶塵想要爭取時間拖來援軍,但最終還是沒能等來。

撤退路上,獸人軍團再次廝殺上來,慶塵用余力來回廝殺,給家長會制造撤退的機會。

但戰場太龐大了,縱然是他,也無法在潮水般的獸人軍團面前護住所有人周全。

慶塵有些難過,因為壹和黑蜘蛛都說過,所有人都一定在等他回來,仿佛只要他回來了便一切都云淡風輕了。

慶塵也很希望自己回來之后就大殺四方,就像一拳超人琦玉那樣,只需要一拳就能在地球上犁出一條巨大的溝壑,將這獸人軍團全部湮滅。

然而現實與想象總有差距。

小二是A5防線上少數的A級,當慶塵匯合之后,他就像是御前帶刀侍衛似的始終跟在慶塵身邊。

慶塵看向小二:“那個……你叫什么?”

小二樂了:“您叫我小二就行了。”

慶塵一邊擰斷一頭獸兵的脖子,一邊慚愧道:“抱歉啊,沒能把這些鬼東西全殺完。”

小二怔了一下:“您真是用最抱歉的語氣,說著最狠的話啊……這里是獸人軍團數量最多的防線,您殺不完才是正常的。”

此時,獸人軍團竟分出兩翼從側翼包抄過來,偌大的平原上揚起煙塵。

它們的速度遠遠高于家長會,追擊的速度也永遠比撤退更快,以至于家長剛剛退回最后一道防線,整個防御陣地都被團團圍困住了。

這次就算慶塵有三頭六臂也救不過來了。

慶塵原以為家長會慌做一團,可小二忽然高舉手臂,伸手比出一根食指。

下一刻,命令聲不斷傳遞出去,竟有一批家長會成員主動站出來,頂在了防御圈的最外層。

當家長會也與獸人軍團相撞的一瞬,有人瞬間被獸兵的利爪洞穿,但被洞穿的人并未放棄,只是嘔著血、繼續扣動扳機,在獸兵身上打出深深的血洞。

獸兵圍繞著他們形成一個巨大的磨盤,當磨盤旋轉起來便會磨出血來,像是要把家長會成員的骨頭都磨出來,嚼碎了吞下去。

家長會成員不斷向內收縮,但他們后退一步,獸人軍團便會向前逼近一步。

慶塵奮力的救人,卻救不下所有人。

他并不認識這些并肩作戰的人,但當一個個鮮活的生命死去時,他只覺得心中隱痛。

仿佛他早該認識這些人了,又或者他明明該記得,卻又忘記了。

是啊,他明明該記得這些人的。

這些人看見他時,眼里的目光有敬仰、有信任、有親切,這是慶塵在17歲以前從來不曾見過的。

那些目光提醒著他,他的人生里正有一塊空白,而那塊空白就是他最寶貴的經歷。

此時慶塵甚至有點討厭這種感覺,為什么他的記憶還沒恢復,為什么他那傳說中的封印還沒解開,一旦解開……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了?

準確講,他是討厭自己體內的封印。

小二似乎察覺到他的情緒,便坦然說道:“您不必自責,如果您沒來,我們早在六個小時以前就死了。說實話,能多活六個小時,再見您一面,我們也挺知足的。”

慶塵沉默著沒有說話,只是盡力一腳將襲來的獸兵踹出去。

這時,人群里有人笑著說道:“確實,多活六個小時,看著老板殺了那么多獸兵,咱也算值了!”

小二忽然豎起手臂握緊拳頭,卻見數不清的家長會成員簇擁著慶塵向南方移動。

慶塵皺眉:“這是干什么?”

小二說道:“您的記憶還沒恢復,封印也沒解除,不應該跟我們一起死在這里。您的記憶總有一天會回來的,還有更多人需要您活下去。我們給您在南邊殺出一條路,您必須離開了!”

慶塵怎么也沒想到,他是來救人的,最后卻是這群人想要救他。

就像這些人日日夜夜期待著他回歸,但那些防線卻是這些人日日夜夜的堅守著。

獸人軍團再次加快進攻的頻率,獸兵悍不畏死撲上來,似乎生怕慶塵離開。

然而家長會秩序嚴密的再次分出兩批人來,一批去硬生生頂住了獸人軍團的進攻,另一批則繼續簇擁著慶塵向南邊殺去。

可是獸人軍團不打算放慶塵離開,三名身上帶傷的戲命師老怪物全都隨著獸兵殺過來,擋在了南去的路上。

他們知道慶塵已經真的力竭了,今天必須把慶塵留在這里!

一名家長會成員高聲道:“沖,不要回頭!”

慶塵只覺得,自己內心深處仿佛有什么東西在不斷的沖擊著枷鎖,直到那枷鎖上終于出現了一絲裂縫!

可是,即便出現了裂縫,封印枷鎖依然牢不可破,不論他如何努力都不行。

慶塵頭疼欲裂,想要放肆怒吼卻發不出聲音來。

這種感覺令人絕望。

家長會成員奮力想要沖破南下的那條路,卻一次次失敗。

就在此時,遠方忽然出來奔騰的聲響。

那聲音如戰鼓由遠及近,還有人高聲呼嘯著,悠揚的長調像是雪區的歌聲。

家長會成員在戰場中被獸人軍團遮擋著,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只覺得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快!

小二大聲道:“托我上去!”

兩名家長會用手搭起橋,將小二抬到空中。

小二愣住了,他看見上千頭高大無比的野牛正奔騰而來,野牛身上有黑色圖騰翻涌著,它們頭上的角鋒利得如兩柄尖刀,高大如獸人戰士。

這不是野牛,這是西南大雪山里的神牛!

可奇怪的是,每一頭神牛都被人用黑色的布條蒙住了雙眼,但小二只看到野牛,卻沒看到一個人影!

下一刻,神牛群貼著獸人軍團的邊緣馳騁而過,它們沒有和獸人軍團正面交鋒,相對獸兵的數量,它們還是太少了,無法力敵。

卻見神牛群從獸人軍團邊緣擦肩而過時,神牛的一側腹部翻出上千人來,他們雙頰都被曬出了高原紅,頭上扎著密密麻麻的辮子,脖子上掛著手指骨串成的項鏈,撞擊在一起發出嘩啦啦的響聲。

這上千人穿著藏袍子露出半個赤裸的肩膀來,所有人肩膀上都有黑色的圖騰翻涌。

火塘!

竟是許久不見的火塘出現了!

小二高聲道:“援軍!援軍來了!”

“咦,”小二疑惑起來,他竟看到所有火塘漢子翻上牛背時,都扛著一支RPG……

這種感覺,就像是慶塵第一次見大長老時,對方用手腕上的電子手表看天氣預報一樣硬核。

大長老在第一頭神牛上抬起手臂,然后有力的揮下:“放!”

所有火塘漢子同時扣動單兵RPG的扳機,一枚枚火箭彈旋轉著打入獸人軍團側翼。

劇烈的火光沖天而起,光是氣浪就掀翻了數千頭獸兵!

火塘一般縮在西南大雪山里不出來,所以大多數人對他們的認知就一群……野蠻人。

現在野蠻人騎著神牛扛著RPG,實在太顛覆認知了。

但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來了!

終于來了!

雖然沒來多少人,但只要有人來,就意味著他們沒有被忘記在這里!

正當家長會成員們這么想的時候,卻見火塘漢子們騎著神牛越跑越遠,好像就要這么走了。

“臥槽,”小二驚嘆:“合著就來這么一下子?意思一下?”

話音剛落,卻見火塘漢子們驅使著神牛在戰場之外繞了一個圈子,方向重新調轉回來,不遺余力的再次發起沖鋒!

這一次,他們是直直沖向獸人軍團的,逼得獸人軍團必須分出一批去頂住這沖鋒的壓力。

當神牛群即將與獸人軍團遭遇的瞬間,所有人火塘漢子全都從神牛背上躍下來。

他們在地上翻滾一圈便流暢的站起身來,跟在神牛群后面繼續沖殺。

奔騰的神牛群將上千頭獸兵撞得人仰馬翻,但它們的數量還是太少了,僅僅將獸人軍團陣型沖開了一條小小的缺口,就被獸兵盡數撕碎。

也就是這個時候,火塘漢子已經緊接著沖至獸人軍團面前。

“讓!”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

火塘漢子的隊形驟然向兩側分開,竟露出當中一名正拖黑刀而行的麻花辮少女來。

秦以以拖刀一躍而起,一刀力劈華山傾瀉而下:“開!”

貫通天地的刀光將獸人軍團陣型硬生生劈出一條裂縫來,秦以以竟是A級了,而且這刀勢比大長老曾經展現出來的有過之無不及,當真聲勢驚人!

可還是不夠。

大長老怒吼一聲:“徐林森!”

黑桃組織的黑桃A徐林森當先一步來到秦以以更前方,他背后神牛法相具現而出,以更加兇猛的姿態頂開獸人陣型!

這次,終于打開了獸人軍團的一條縫隙!

火塘漢子們趁著這個機會扎進缺口中,一路殺到最中央,與家長會完成匯合!

嘉措神子對家長會成員說道:“這個角交給我們來擋,你們向里面退,把傷員送到中間去!”

秦以以眼光在人群中掃過,但此時家長會成員仍有很多,站在一起無邊無際,她并沒有看到自己想看的人。

大長老凝聲道:“小心,現在不是你找人的時候!”

“嗯,”秦以以沒有多說什么,揮刀擋下了重新圍上來的獸潮!

有家長會成員興奮問道:“你們怎么來了?”

大長老沒好氣道:“看不起誰呢,這東大陸也有我們一份,你們跑這來當英雄,我火塘難道就沒有英雄嗎?”

大家朗聲笑道:“火塘的漢子都是英雄好漢!”

大長老嘀咕道:“別特么剛打完仗就去圍剿我們就行了!”

有人高喊道:“不會的,這一仗打完,大家一起整整齊齊的去地下排隊過孟河橋、喝孟婆湯,不會有圍剿啦!”

場面一度安靜下來,隔了兩秒才有人一邊阻擋獸兵,一邊問道:“這是哪邊的缺心眼兒,能不能別說喪氣話……”

嘉措神子認真解釋道:“我們有自己的神明,死了也不喝孟婆湯,我們和你們不是一個體系的。”

大長老感慨道:“都什么時候了,還在這講地獄笑話。你們不想活了,我還想活呢!”

有家長會成員問道:“火塘兄弟,其他援軍呢?”

嘉措神子高聲喊道:“不知道,來的只有我們,沒見別人!”

家長會成員的心往下一沉,單單火塘這些人是絕對不夠的。

他們感謝火塘能在這時候挺身而出,可是這種時候光有一腔熱血是不夠的,戰爭就是戰爭。

漸漸的,火塘剛剛制造的騷亂再次平息,獸人軍團的磨盤陣型再次嚴密起來,就連剛剛加入的火塘也節節敗退。

有家長會成員抱歉道:“火塘的英雄好漢抱歉了,沒想到搞得你們一起受累。”

大長老忽然說道:“雖然我們是自己來的,但我知道一定還有援軍在路上。”

當年慶準與寧秀還沒出事的時候,銀杏山上那位老爺子還不像如今這般沉默。

慶尋曾帶著一小隊人馬前往火塘,當時,明明彼此是敵對關系,那位銀杏山上的慶氏家主卻身坐敵營談笑風生,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抵達火塘山門時,火塘的漢子曾將慶氏那十多人馬團團圍住,大長老問慶尋:“你難道不怕死嗎?”

慶尋笑著回答:“我是來喝酒的客人,為何會死?”

那是大長老真切感受到,對方是真的一點都不怕!

慶尋身為普通人,身邊沒有帶軍隊和高手,只有稍顯稚嫩的慶忌守護在身邊。

那般風度,即便只是喝酒、暢聊天下局勢,也能讓火塘大長老生出欽佩的情緒。

那次會面之后,慶氏與火塘秘密結盟,以火塘與8號禁忌之地作為屏障牽制陳氏部隊。

從那以后,火塘在西南地界再也沒有受到過真正的威脅,慶氏每年甚至還會秘密送去許多年貨。

許多人不知道,在慶尋隱居銀杏山之后,大長老因為多年沒見他,便喬裝打扮拜訪過銀杏山。

不知不覺的,這位火塘大長老已經將慶尋當做了朋友。

那一天,大長老酒后知道了對方為何隱居,他也是從那時候便知道,慶尋如果不給兒子、兒媳報仇,是絕對不會罷休的。

對方為了報仇,將慶氏內部一切有嫌疑的全殺了,如今得知真兇是傀儡師,傀儡師必須死掉才能讓慶尋平息多年的憤怒。

現在傀儡師都還沒出現,戰爭絕對不會到此為止!

大長老喘息著說道:“再等等!再等等!一定還有援軍!”

因為劇烈戰斗讓他肌肉有些脫力,說話時胡須都在顫抖。

可是他話之后許久,依然沒有援軍出現。

嘉措神子在大長老身邊低聲問道:“萬一真的沒有援軍怎么辦?”

大長老一時間也有些不確定了,但下一刻他復又堅定下來:“一定有!”

仿佛聽從大長老的召喚一般,卻見戰場左側的山脈山脊上,忽然走出來幾個魁梧的身影!

巨人族!

卻見他們身上個個有傷,干涸的血液在雄壯的身體上,無比兇悍與蒼涼。

他們一個個抵達戰場之后毫不猶豫發起沖鋒。

越來越多的魁梧身影先后出現在山脊上,然后絲毫沒有停頓的沖下山坡!

巨人們就像世界盡頭來的滾滾戰車,轟隆隆的聲響震耳欲聾!

緊接著,李長青等人也出現在山脊上,他們先離開戰場,卻被后來的巨人趕上,一同趕到。

被獸人軍團包圍的陣營中,山呼海嘯:“援軍來了!又有援軍趕到了!”

“你們看,另一邊還有!”

所有人又轉頭看向右側山脊上,卻見四位騎士半神屹立于山巔,李恪、陳灼蕖、胡靖一、王小九!

在他們身后,還有27名A級騎士!

當這騎士沖下來之后,就在所有家長會成員、慶氏將士以為援軍就這么多的時候,右側的山脊上再次出現一個個黑色的身影。

他們有人瘸著腿,有人簡單的吊著胳膊,陽光從他們背后灑下,從戰場上看去,只能看見那山脊上站滿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身影!

下一刻,所有人,有傷的、沒傷的,全都沖了下來,像是要將獸人軍團反包圍似的!

崩壞的世界。

迷失的歸人。

一切都還來得及!

世界已然開始逆轉!

有喝過境山茶的人眼尖:“是小七!是老羅!是小五……”

說著說著,說話的人竟然哽咽起來,不停的擦眼淚。

有人笑著問道:“你特么的哭什么?”

那哽咽的人嘴硬,一邊擦眼淚一邊說道:“老子沒哭,我就是被沙子迷了眼睛!”

太難了,A5戰線獨自防守八個小時,終于等來了援軍。

也不知道怎么的,被圍困的家長會成員只覺得自己想放聲吶喊!

兄弟姐妹都在一起了,即便是死在這里,也沒什么遺憾!

慶塵在人群中有些許動容,他看著一支又一支援軍不計生死的趕來,或許這就是他還沒恢復記憶卻執意趕來的原因。

所有人都低估了他們的決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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