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良讓齊國君繼續說下去,想聽他的具體分析。
于是接下來,齊國君干脆把過年時,大伙兒給他出的主意,加工廠的未來規劃,做品牌等等,和徐文良仔細地說了一下。
齊國君也不貪功,“這都是家里人幫著琢磨出來的。按這個思路來,我覺得,五到十年,咱尚北大米的名號可以打出去的話,還是很有前途的。咱甚至可以領先國內,制定精品大米的行業標準和規范。”
齊國君一副老實相,“我不知道這個董總是不是按這個思路在發展,可是,即便是按這個笨思路走,十個億咱們都是賠的!”
徐文良:“”有點瞠目結舌的感覺。
心說,你家到底干啥的啊?能人不少啊!
而且,你這到底是真話,還是忽悠我呢?
畫這么大一張餅,將來我要是真把尚北大米給了董戰林,那怎么補償你,才能把這個窟窿堵上?
但是看齊國君的神情,一點不像是作偽。那就
徐文良登時凝重了起來。
齊國君的話,就由不得他不重視了。
提出一個疑問,“五到十年?為了這么長遠的打算,董戰林會投資這么大嗎?”
這是當下唯一不合理的點。
十幾億,放在這個年代那就是了不得的大錢,董戰林不考慮風險的嗎?
對此,齊國君搖頭,“那就說不好了!也許他有快速變現的方法,但咱們肯定看不出來。”
別說齊國君,就是唐成剛來了,也看不出來。
董戰林那個層次太高了,理解不了的。
這還是時代的局限性,齊國君就算放飛想象力,他也想不到董戰林到底用尚北大米怎么賺錢。
要知道,現在的糧食加工和買賣,都是按每市斤幾分錢來計算利潤的,幾厘也屬正常。
齊國君琢磨著把尚北大米銷到南方,一點點打開銷路,撐死了一斤米按“毛”來算利潤,那都是做夢一樣了。
他哪能想得到,董戰林是要把尚北大米出國換一身“洋皮”,然后按“元”這個單位來吸金?
兩個爹這個時候都陷入了沉思,不搞清楚,心里不踏實。畢竟是十幾個億的投資,因為一個不確定就放棄?太兒戲了。
卻是那邊齊磊看不下去了,他其實也不知道董戰林準備怎么賺快錢,但是他可以從另外一個角度給兩個爹開拓一下視野。
“爸,徐叔,我能說句話嗎?”
齊國君看過來,“你想說啥?”
齊磊嘿嘿一樂,“自家人聊天兒,說的不對就當我胡鬧哈!”
卻是徐文良臉一黑,“”誰和你自家人?
瞪了一眼小貓一樣眼里放星星看著齊磊的徐小倩,意思,你能管管嗎?越來越不像話了!!
但是,齊磊既然要說,那也只有聽聽看。
只聞齊磊道:“其實吧,我覺得,就不用考慮他是用什么方法賺錢的問題。”
“嗯?”兩個爹正色,“說下去。”
齊磊,“猜這個有用嗎?完全沒必要吧?這事兒從根兒上就不能干!”
徐文良:“”
齊國君:“”
正當兩個爹無語之時,齊磊繼續道:“表面上,咱是把尚北大米的牌子和產品給了他,而且這個牌子不管將來怎么樣,現在也是不值錢的,好像是沒啥問題,換十幾個億的投資是賺了。”
“徐叔叔現在的不確定,恐怕也是想從這個董戰林身上再榨取一點談判的籌碼吧?”
“咳咳!!”
徐文良老臉一紅,心說,這倒霉孩子,說什么呢?你看你親爹,看破不說破!
卻不想,齊磊話鋒一轉:“可是,這和出賣國有資產有啥區別嗎?”
此言一出
兩個爹都驚了。
齊國君馬上呵斥,“小孩子家家的,你知道啥是國有資產?別瞎說!”
徐文良那個身份,這個詞可是敏感的很。
笑著對徐文良道:“這小子愛胡說,徐書記別介意。”
卻不想,徐文良似乎摸到了些什么,“說下去!”
齊磊,“你們這么想哈,尚北大米的品質,依賴的是地理條件。這個不用我說吧?”
影響稻米品質的最主要因素,就是地理條件,品種都在其次。
無論是國內,還是國外,精品大米的那幾個產地,無不是因為地理優勢而成名。
尚北米好,最主要的就是老天賞飯,使得尚北天然就是種大米的最佳環境。
而且,像尚北這種有這么好天然優勢的地方,全世界也沒幾處。
“這個地理條件,是咱們尚北有,別的地方沒有的。那個董老板之所以盯著尚北,不就是因為這個嗎?否則,他怎么不去別的地方砸十個億?”
“可咱們要是一刀切的都給了董老板,不就等于是出賣了尚北的地理優勢嗎?那不就是自斷生路嗎?”
“尚北的米,讓他一個人占了,那不是出賣國有資產,是啥?”
徐文良:“”
齊國君:“”
齊國君沒鬧明白,怎么還上綱上線了呢?都無語了,“你跟誰學的?”
結果,齊磊脫口而出,“章阿姨!章阿姨天天跟我說,要放眼全局。”
“章阿姨?”齊國君太忙了,真不知道這個章阿姨是誰?哪冒出來的?
“咳咳....”卻是徐文良差點沒吐血,“我..我愛人。”
“哦。”齊國君了然,親家母唄?
憨然一笑,“這小子越來越野,讓你們費心了。”
徐文良又想吐血,你那叫什么表情?
再說了,你兒子,我費個屁的心?
懶得和齊國君扯閑篇兒,這說正事呢,扯什么孩子?
揮去雜念,陷入沉思,他在思考齊磊說的話,是不是真的成了一刀切,成了不計后果的出賣國有資產。
更在衡量,如果這筆國有資產賣了,那十個億的投資拿過來到底是值,還是不值?
齊磊見他不說話,更來勁了,“徐叔叔,您再想想,咱們尚北一無所有,也就有個大米拿得出手!”
“農業試點,唯一的出路就是,先把大米的名聲打響,再借大米的勢推廣其它農林產品吧?”
見徐文良點頭,又道:“現在大米給了他,那咱們沒了龍頭,可還咋辦?這可不是十個億就能買來的啊!”
說完,又補了句,“也是章阿姨教的...全局!!”
徐文良就沒搞明白,我就找你爹聽一聽專業的建議,怎么說著說著,這事兒就不能干了呢?干了就是十惡不赦啊!
這事兒還真不能干了?
他之前因為沒有精品糧和品牌的意識,所以沒把大米的事兒太當回事兒。一直覺得,大米頂多算是尚北眾多農產品中的拳頭產品,僅此而己。
他不可能像齊磊一樣,從后世回來,知道尚北大米那是幾千億產值的大資本。更不會知道,尚北后世能成為龍江省發展最好的縣級市,靠的就是大米產業。
更不可能像齊國君一樣,在糧食口浸淫了十幾二十年,且有一幫兄弟姐妹出謀劃策。
徐文良此時才算是警醒,他把大米的問題想簡單了。
經這對父子這么一提醒,徐文良不但沒解惑,反而更糾結了。
此時,他的處境就是一個兩難的境地。
一方面,是尚北的資源不能這么給出去。就像齊磊咋呼的,這樣給出去,很可能就是自斷生路。
可另一方面,尚北需要那十個億的資金!無論是大米,還是其它農產品,想走出去都要花錢推廣。
尚北的一些新興產業、企業,還有農林項目,也急需資金來扶持。
基礎設施要建,還要學習南方乃至國外的先進經驗,哪一項不要花錢?哪一項不需要發展集團來引路?
沒了這筆錢,依舊是艱難。
況且,這十個億真的就那么好拒絕嗎?
徐文良隱隱感覺,沒那么簡單,剛剛董戰林敢起身就走,他一定有底氣。
只是不知道,會是什么底氣。
卻是齊國君把玩著酒杯,看出了徐書記似乎有一絲愁苦,心中明白了七七八八。
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徐書記準備拒絕董總?”
徐文良點頭,又搖頭,終是一嘆:“那是十幾個億啊!況且,請神容易,送神難啊!”
齊國君一笑,“要不要幫忙?如果徐書記想送走一個投機商人,我覺得這事我比你合適。”
錢的方面,齊國君是沒辦法的。可是人脈,還是有一點的。
徐文良有點沒明白,你怎么幫忙?我一個書記,面對董戰林都有幾分忌憚。你一個小老板,又有什么辦法?
客氣道:“不用了,我自己來解決吧!”
齊國君聽罷,也沒多說什么。親家嘛,搭把手是應該的,但不能上趕著。
只道:“有需要,隨時言語。”
萬萬沒想到,兩個爹聊的還挺投緣。
從福臨酒店出來,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天已經黑了。
與齊磊父子作別,徐文良還主動要了齊國君的電話,以后有這方面的問題再聯系。
隨后,父女倆漫步在尚北的街頭。
徐小倩很是享受,要知道,她已經好久好久沒和老爸一起逛街散步了。
而徐文良也暫時把工作上的事兒放下,突然好奇起別的事來,“倩倩。”
“嗯”
“那小子他爸還挺不錯的,不像是個小老板。而且,我聽他爸的意思,他家里還有兄弟姐妹?”
徐小倩撇嘴,“何止是有?好大一家子呢!”
“哦?”徐文良好奇,“有多大?”
徐小倩,“過年四十幾口子,比咱家熱鬧多了。”
徐文良:“”
又問了一句,“那齊磊的姑姑叔叔都是干什么的?”
能給齊國君提出那么多有建設性的意見,應該都不一般。
只聞徐小倩道:“那倒沒聽齊磊細說,不過,他爺爺是省廳退下來的。”
徐文良:“”
“哦,對了!”徐小倩,又想起什么,“他還有個二爺爺在南方軍區,是司令員退下來的。”
徐文良:“”
心說,難怪齊國君說要幫忙!
另一邊,齊磊也難得和老爹單獨相處,卻是沒徐家父女那么沉重。
齊磊很不識趣的在揶揄齊國君,“爸,人家沒領你人情吧?徐倩他爸還是挺有水平的,也有魄力,打發一個董戰林沒問題!”
齊國君橫了他一眼,“看把你能的!”嚴肅道,“這事他不好處理的,否則你以為我愿意攬這個麻煩?”
齊磊皺眉,“什么意思?”
齊國君撇嘴,“你不是能嗎?看不懂了吧?”
齊磊,“嘿嘿,說說,說說!就愛聽這個,長見識。”
齊國君,“站在你徐叔的角度考慮問題,你就明白了。這事兒不是說咱們覺得不劃算,說拒絕就能拒絕的,他得從兩個方面考慮問題。”
齊磊,“哪兩個方面?”
齊國君,“第一,拒絕一個投機商人不是目的。做為一把手,把尚北發展起來,才是他的難題。”
“拒絕了董戰林,也就等于失去了十個億的投資,更失去了引進先進管理經驗的機會。”
“這是很難取舍的!畢竟,沒錢光有尚北大米的名號在手里,一樣寸步難行,他那個發展集團也就等于是泡湯了。”
齊磊點頭,只聞老爸繼續道:“第二,董戰林是那個陳副部長給介紹來的,他還要考慮上層關系和自身的處境。”
“拒絕了董戰林,會不會有什么負面的影響?這些都是他要考慮的。”
齊磊,“哦,我明白了。”
原來是這么個請神容易送神難!
齊國君難得和兒子說這些,以前都是唐成剛教小哥仨兒,今天索性多說幾句。
“我看你徐叔挺正派,也挺剛強的一個人。所以,他應該不會太考慮自身的處境。”
齊磊點頭,這點確實。
從上次在白河就看得出來,老丈人有點剛,敢說敢做,甚至有點一往無前的氣勢。
只聞齊國君一嘆,“我還是更擔心他為了那十個億而鋌而走險,畢竟發展集團太重要了!尚北缺錢,更缺南方的商業思維啊!”
年前去南方走了一圈兒,這是齊國君最大的感觸。
接下來的話,與其是對齊磊說,不如是對自己說。
“咱們想做成一點事,還是太難了!沒錢不行!為了錢,把家底賣了也不行!還有各方面的掣肘,都不容易啊!”
同一時間,尚北招待所。
董站林坐在并不算豪華的房間里,正在皺眉沉思,他在思考徐文良。
這個縣官兒,似乎不是之前表現出來的那般無能,除了奉承,幾乎一無是處。
相反,當他掀開底牌,提出條件那一刻,徐文良的表現讓他大為吃驚,甚至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思。
這讓董戰林謹慎了起來,那么,他會不會借著緩沖看出什么別的東西?或者,早就看出來了?
想到這里,董戰林知道,不能再等了,越等越被動。
董戰林叱詫商場這么多年,靠的就是謹慎,還有...兇狠!
他回到床頭,沉吟了片刻,便打了個電話出去,
“喂,老鄭啊,我是董戰林。”
“嗨,最近都在尚北啊,沒時間過到你們那邊去。
“沒辦法啊,上面領導派的任務,不管愿意不愿意,都要來看看的。”
“說心里話,尚北我還是沒看好啊,不如你們榆城啊!他們和你們是鄰居,我看也沒差多少嘛,怎么就是榆城米不如尚北米了呢?”
“什么?你要過來?這不合適吧?明天我們要去龍鳳山的。”
“那好吧,明天抽空咱們見一面,好好聊一天。投資榆城...嗨,明天到了再說。”
榆城,與尚北一界之隔,但卻是分屬兩個省。
做為吉省的縣級單位,榆城也在拉攏董戰林的投資。
掛斷電話,董戰林馬不停蹄地又播了一個電話出去。
“喂?是郭廳吧?我是董戰林啊!陳副部介紹來尚北考察的那個。”
“對對對,已經在尚北有一段時間了,一切順利。對!”
“您說那個孟山都公司?他們的科研組就在尚北啊,幾個外國專家已經跟著我們走了一個多星期了!”
“對!據說有在國內建立研究基地的想法。而且,也有和國內農研機構建立合作的打算。”
“我在幫忙努力啊!當然希望他們落戶龍江,更希望他們落戶尚北啊!”
“明天...對,明天要到龍鳳山地區考察這個野生物種,采集一些標本。”
“要不,您看這樣如何?我聯系一下農業廳的王廳,正好他們亞洲區的科研總管也在,明天和咱們龍江的領導見一面?”
“好好好!我派車去接您。”
掛斷電話,董戰林微微一笑,有時候解決問題并不需要太復雜的思維。
他現在做的準備工作,全都是合規合法的,而且是正中尚北命門。
十個億的投資、一個億的捐款、國際化管理、拉攏國際農業公司的技術落戶,都是尚北最急需的東西。
樁樁件件,都是在為尚北考慮,到哪說我都有理。
現在,發展集團是徐文良最急需的出路,資金注入又是尚北唯一的救命稻草,既然我的條件你接受不了,那就找個人幫你接受唄!
大伙兒饒命!
這段大劇情,不是拒絕一個投機商人,裝逼打臉就完事的
我得一點一點的寫啊!
還有,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