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老是一個比較老派的學者,有著那個年代的刻板和一絲不茍。
所以,看到一幫小年青不干正事兒在這七侃八侃,自是看不慣的。
“都別閑聊了,這是個技術群!”
他說完,下面一排的省略號。
“張健出來,下午到我這兒來一趟,上回說的那個問題還沒討論完呢!”
小健健:南老,下午博導有課題啊,要不改天?
張健是找個理由躲了。
南光虹現在干勁十足,上次公關組開會,非要讓張健也去參加,說是他硬件方面的專業水平也許能幫到忙。
結果,在會議室,從上午九點,坐到晚上九點,只吃了一頓中午飯,還是在會議室吃的,一幫年青人都有點挺不住了。
從那以后,但凡南老找張健過去,張健都得先問清楚過去干什么。
如果是技術支持那還好說,要是南老找他討論問題,那就能躲就躲吧,真的干不過這老頭兒。
現在系統實驗室那邊,都暗地里叫南光虹“魔鬼永動機”,他就不知道累的。
“南老,改天吧,下午很忙的。”
結果,張健的消息發出去,半天也不見南老回復。
張健還琢磨呢,這是忙去了,沒看見?
暗松口氣,沒看見就沒看見吧,反正我說了,沒看見是你的事。
隔了有兩分鐘,南老又跳了出來。
南光虹:過來吧,我給老董打過電話了,下午可以不去。
小健健:“!!!”
老董就是張健的博導。
小石頭:哈!這么豪橫的嗎?
小瘋子:南大爺威武!
小曉小:南大爺霸氣!
南光虹:安靜安靜,別鬧騰。
南光虹:小馬,你是這個oicq的程序員?
小馬哥:南老,我是老板。
南光虹:老板?不是你開發的?那你在技術群干什么?
小馬哥:……
深圳那邊差點憋出內傷。
他現在有點明白,為什么柳紀向和南光虹做不到一塊兒去了。
憋了半天,“南老,我是老板,也是開發者。”
南老,“哦,那你知道linus吧?”
小馬哥:“知道!”
南老,“那問你個問題,如果我們要開發一個類似linus的系統,或者干脆就是以linus為基礎的改良系統,你覺得哪些功能是需要的,linus又有哪些地方是需要改進的?”
小馬哥秒回,“是構架類似于linus,還是理念類似啊?”
南老,“兩者有吧!”
實驗室是年后才決定建立的,之后南光虹招聘團隊,研發中心建設等等。
直到最近,南光虹的系統研發團隊才剛剛成型,開始正式展開工作。
南老繼續道:“小齊磊要一個開源的公共系統,當然是以linus為藍本去做比較好。”
小馬哥皺眉想了想,剛要回復。
卻是齊磊突然在兩個人的對話之中插了一嘴,“沒戲!沒前途!”
南老登時就不樂意了,“你都不懂技術,瞎提什么意見?”
齊磊,“……”
小石頭:小馬哥,你來勸勸吧,我說不動這老爺子。
小馬哥:“????”
小石頭:南老想再做一個linus,或者在linus的基礎上再研發。我的意思是,這兩種方案都不可行,linus對市場來說沒前途。
南光虹:你要做開源,當然是初代linus的模式最被業內接受。
這邊,齊磊看著屏幕也是無奈,這是他和南老之間當下的分歧。
南老的意思是,既然要開源,那就要給開發者和應用廠商一定的個性空間。
就像linus最初時一樣,主打簡便、安全、易改寫。
可是在齊磊看來,這就是找死。
是的,在99年,不是沒有開源的pc端操作系統,linus1991年就問世了。
經過八年,在一代又一代的作者更新版本,完善之下,現在在業內已經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和認可度。
但問題是,僅限于業內!!
linus雖然開源,但是說心里話,這個系統從誕生之初,就不是為商業而生的。
林納斯·托瓦茲用了半年時間寫了linus,最初的版本只是一萬多行代碼。它更像是一個技術論壇里的發燒友一點一點攢出來的系統,有著像南老一樣技術宅的執拗和偏執屬性。
說形象一點,就是飄在云端下不來的感覺。
確實很牛逼,有很多優點,可是你看不見也不摸不著,對開發者和使用者的要求很高,不接地氣,更不具備商業屬性。
然而南老覺得,你既然要開源,那理所當然就是linus的路線啊?代碼簡單一點,給后續開發者留出改動和個性化的空間。
至于基于linus之上的再研發方案,也和上一套方案的理念相同,給開發者留出空間。
好吧,其實說句大實話就是,這個年代,包括此后的二十年,但凡是個搞程序的,對linus都有種莫名的偏愛,有的甚至就是崇拜。
對此,齊磊的想法和南老正好完全相反。
商業化和程序員的自嗨是完全兩回事兒。
他要的開源系統是,用戶覺得個性化,愿意為其買單,而不是程序員覺得個性化,改起來很嗨。
其實,寫代碼,很像是寫,有的人寫出來的辭藻優美,文采絕世,故事精彩,可特么他寫的是文言文。
是寫嗨了,也顯出了水平,但是這玩意一般人看不懂啊!
而有的人寫出來的白話連篇,但故事也精彩。
那你說,這兩個哪個好?
如果是評文學獎向,那一定是第一個獲獎。
但是,如果讓普通老百姓花錢看書,那一定是第二個更有市場。
其實linus和windows,就是這種區別。
一個是更討好技術員,一個更討好大眾。
這也就是商業化的區別。
齊磊想象中的開源系統,如果用人來做比喻,那應該是一個骨架、皮肉、身材比例,甚至膚色都定死的形象。
所謂個性化,只不過是讓別人去捏一個臉而己,到最后驗dna,必須都是一個人。
這才是完美的開源,看著不是一個人,其實是一個人。
只要普通用戶覺得不是一個人就夠了,至于程序員,頂多是個整形醫生,誰讓你當爸爸,提供小蝌蚪了?
但是,南老不聽。
用他的話說,齊磊不懂技術,如果做的那么全面,那還開源干什么,咱們自己捏臉不就得了?
其實,今天把南老拉進群,主要也是想讓其他幾個人一起勸勸。
私聊和小馬哥說了幾句,小馬哥立時就明白的齊磊的意思。
組織了一下語言,“南老,我也覺得您的這兩套方案不具備商業價值。”
小馬哥自然是和齊磊站在同一線戰線上的。
南老:
小馬哥,“南老是這樣的,就拿我的OICQ來說吧,我做軟件的終極目的,就是讓用戶方便。”
“用戶覺得越簡單越好!他們覺得OICQ簡單,下載注冊,上手就能用,都不用學習和熟悉的過程,那我就贏了。”
“可實際上,對于做程序的我們來說,可一點都不簡單。為了讓用戶簡單,我們的軟件代碼已經超過了其它任何一家同行。”
南老若有所思,“說下去。”
小馬哥,“石頭給我們提了意見,也準備向客戶提供個性化服務。”
“但是,這種個性化是有限制的,頂多改變一下客戶端的顏色,允許個人用戶對客戶端、聊天框進行裝扮,僅此而己。”
“您想想,如果我讓客戶什么都改,那還要我干什么?”
南老:“有道理。”
這時,一直潛水的寧站長說話了。
小村夫:南老,我能提點意見嗎?
南老,“你是干什么的?”
小村夫:榕樹下站長。
南老,“哦,那你說。”
寧站長沒有直接提建議,而是貼出了兩個網址。
一個是國內的最大的專業的技術論壇,進去之后黑紅配色,只有黑紅。
然后秘密麻麻全是字兒,一條一條的帖子混雜在一起。
另一個是新興小站,教普通網友做個人主頁的。
網頁做的很溫馨,還有背景音樂,男生個人主頁入口,女生主頁入口。
怎么開通自己的個人主面,每一步都有文字和配圖。
字體很大,版面很干凈,看著也舒服。
其實沒什么內容深度,所謂個人主頁,也只是允許網友在網站的基礎上建個自己的二級頁面。模版都是網站給的,貼圖排列就行。
“不看內容,只說感官,南老覺得哪個好?”
南老:“……”
這還用說嗎!?當然是第二個。
寧站第,“南老,這就是linus和windows的區別啊!”
“一個是程序員的審美,一個是商業化審美。”
好吧,這話有點傷人,但卻是事實。
南老有點明白了,看來小石頭說的有道理,只不過自己沒聽進去。
就在這時,耿大爺這個完全不懂技術的說話了。
“老南啊,你說是白開水好,還是那些兌出來的色素飲料好?”
南老,“當然是白開水。”
耿大爺,“那為啥,飲料比白開水貴呢?”
南老突然意識到他錯了,錯大發了。
起前他只想搞技術,商業的事兒不去關心,可是他忽視了他的技術是必需經過市場檢驗的。
當然,也不是忽視,在暢想的時候,柳紀向也好,別人也罷,都提醒過他這個問題。
但是,就像齊磊向他提意見一樣,南老聽不進去,覺得那是你們的事兒,我就懂技術,也只搞技術。
這可能是南老那一代的共性,認死理兒。
現在看來,他想簡單了。
他做出來東西得有人用啊,而且是讓不懂技術的人用!
linus確實好,開源、可靠、安全、穩定,被所有程序員奉為經典。
但是,它的商業屬性是不足的。
而這里不是計算機研究所,這是三石公司,是生意。
想到這個,南老在群里說了句話,“小石頭啊,這回好像是我錯了!你是老板,應該聽你的。”
南老也是磊落,錯了就是錯了,沒啥可說的。
小石頭:南老!!這句弄的我渾身都不舒服。我請您來可不是請了個員工,我是請了個希望啊!
全體起立。
小馬哥:有深度啊!
小村夫:學會了!
小賤賤:學會了!
小曉小:學廢了!
小國棟:唉,長輩教的好啊!
小老頭:唉,長輩教的好啊!
南光虹:唉,長輩教的好啊!
一排問號兒,不是說,這是不許閑聊的技術群嗎?
隨后,突然蹦出一個。
小健健:你們在說啥?
這才是純正的技術宅,啥也不懂就謝頂了。
談笑之間,改變了南老的研發思路。
這時,齊磊看了下表,在群里道:“走了哈,你們聊。”
小馬哥一看,“別啊,群做完了,你還有沒有私貨?有沒有?有沒有?”
齊磊,“改天再說,來不及了。”
小馬哥:“你干啥去?”
南老,“你干什么去?”
小老頭兒,“你干啥去?”
齊磊,“下午第一節是班主任的課,不敢逃啊!”
突然覺得這個群好沒意思,傷害有點大。
眼瞅著齊磊那幾個人齊刷刷的下線,頭像都黑了。
耿大爺一聲感嘆,“老嘍!”
“老南,晚上喝點不?”
南老,“來接我。”
齊磊這邊出了三石網吧,正午的陽光有些刺眼。
五個人在塵土飛揚的黃土路邊齊齊伸了個懶腰,然后晃蕩著往學校走。
唐小奕突然問了一句:“對了,徐小倩,你媽是不是回來了?”
徐倩挨著齊磊走,瞥了一眼唐奕,“回來好幾天了,你才知道?”
唐奕挑眉,“嚓,這么重點的事,以后要提前說的。”
章南在不在學校,對學生來說是兩個狀態。
她在的時候,在校內得夾著褲襠,什么主樓后面的丁香樹叢、鍋爐房后面的煙囪根兒,卻是都不敢去了,那些煙民只能集中到“炮樓兒”去冒煙。
也不知道怎么的,按說章南從來沒對學生發過火,平時也不太管事兒。可是經過一年的時間,二中就沒有人不怕她的。
反倒是看上去兇神惡煞的教導主任和老董校長,大伙兒不那么怕。
章南不在的時候,就很放松。她一回來,氣氛都不一樣了。
之前,唐小奕下課的時候和他班的一幫煙民在主樓后面吹牛逼,結果被章南堵了個正著。
雖然唐奕不抽煙,可是,章南就那么看了他一眼,就留下心理陰影了。
以后只要章南在學校,唐奕賊老實。
此時,唐奕咋呼著,“特么的,今天醉拳提了一嘴,否則我都不知道你媽回來了。”
吳小賤登時揶揄,嫌棄道:“瞅你那點出息,有啥怕的?”
正說著,身后過去一輛自行車,輕飄飄的一句話也從五人身邊掠過,“走快點,別遲到。”
吳小賤尋聲看去,卻是渾身一抽抽兒,縮著脖子,弱著嗓子:“校長好....”
其他幾個人也是趕緊立正,問好。
直到章校長騎遠了,唐小奕才瞪著眼珠子,“看見了吧!?看見了吧!?你都不知道她從哪兒出來的,太特么驚悚了!”
這話連徐小倩都要點頭認同,確實有點神出鬼沒。
登時大伙兒也沒了聊天的興致,默默的加快步子,然后目送章南騎著車,越來越遠。
隨著距離的拉開,小伙伴兒們的心也是越來越松。
只不過,不盯著章南背影還發現不了,遠遠的就見章南在校門口有一個明顯的減速動作,目光飄向校門對面的一間新開業的商鋪。
大伙兒自然也順著章南的目光看去,但因為離太遠,看不清什么。
唐小奕眼神兒好,瞇眼細看,卻是越來越疑惑,“那不是…那不是你班黑寡婦嗎!?”
齊磊、吳寧、徐倩、楊曉登時一腦門子問號兒。
黑寡婦?劉彥波啊?讓齊磊整走的那個班主任?
緊走幾步,結果,耗子臉,小挫個兒,不是劉彥波是誰!?
“她怎么還有臉跑這兒來啊?”
楊曉最煩的就是這個傻叉,嘴上一點不客氣。
“都被開除了,還有臉來二中呢?”
對此,吳小賤和唐小奕表示認同,“確實,臉皮真厚!”
可是他們沒想到,更驚悚的還在后面呢!
等大伙兒走到校門口,再看劉彥波,終于知道就章校長那么仙兒的一個人,為什么也會放緩車速,表現反常了。
只見劉彥波身后的那間商鋪的玻璃門上,貼著明晃晃的幾個大字:
課、外、輔、導!
“操!”
吳小賤沒忍住,大罵一聲,“她也能輔導?誰去誰有病!”
殊不知,還真有人去。
事實上,劉彥波的被開除之后,不但沒沒落,反而日子過的還挺美呢!
一般來說,被重點中學清退的老師,運氣好,有門路的,還能在尚北市內找一家普高繼續教學。
沒有門路的,那就鄉鎮中學去混日子吧,收入自然是一落千丈。
劉彥波是屬于有關系的那一種。
你想想,章南剛調到尚北她就找上門了,之前被她疏通過關系的還能少嗎?
按理來說,到普中、職高依舊有工作。
可是劉彥波沒去,和其他那幾個清退的老師弄起了補習班。
不,準確地說,是私人教育機構。
正歸的補習班,有執照的那種。
無論哪個年代,都不缺望子成龍,永遠覺得孩子學不夠的家長,就連徐小倩都能不免俗。
而在這個年代,一般的補習班都是黑著開,或者在校老師利用寒暑假掙點外快。
并不像后世那么普遍,也不會像后世報道的那樣,在學校不好好教,私貨都留在補習班,倒還說的過去。
但是,那些私下里開班的,哪比得上這種有執照的正歸軍?
這一年,劉彥波不但沒有凄凄慘慘,反而風生水起,混的不錯。
這么說吧,像二中門口這種招生的門市,現在她有四個。
文化宮廣場一個,二中一個,實驗中學一個,私立中學一個。
在尚北補習班這一塊兒,她已經沒有對手了。
在文化宮那邊租的場地,現在初中的夜間班有四個,周末班有六個。
暑假還有一個月才到,可是初高中的暑期班也已經招了一百多人了。
齊磊看著黑寡婦正和一個初中部的老師站在門口聊天,心說,她殺回來干啥?
回馬槍?
砸場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