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安娜王后在托貝斯克車站門口被刺殺的消息,在這個周三很快傳遍了全城,進而向著整個王國乃至于整個世界擴散。
即使身為受害者的王后沒有受到傷害,但在這天下午,從約德爾宮依然傳出德拉瑞昂王國嚴厲的外交辭令,譴責了卡森里克聯合王國的卑鄙行徑。
雖然,王室和軍情六處都認為,這并不是“灰手套”們做的。
車站剪彩儀式當然被立刻取消,警察部隊和王室衛隊一起,將受到了嚴重驚嚇的王后護送返回約德爾宮。
兇手自殺,但一整條街的人們都要進行身份辨別,確認不是他的同伙后才能離開。而這件事最大的功臣,也是狂奔兩條街只為了莫名其妙挨上一槍的夏德,則在軍情六處、警察、王室護衛以及王后留下的貼身仆人的看護下,在稍晚些蘇醒后,也被送進了約德爾宮。
“你在做什么?”
約德爾宮并非是一座宮殿,而是宮殿建筑群。雖然和王室在托貝斯克擁有的其他地產和房產相比,這里除了位置好一些以外,面積并不算很大,但約德爾宮卻是歷代王室居住的地點。
坐在等候室里的夏德,手中把玩著幾枚硬幣,這是幾十個小時前與律師玩羅德牌時贏來的。
提出問題的是嘉琳娜小姐的貼身女仆蒂法·瑟維特小姐,夏德現在正在“負傷”等待國王陛下的召見。而為了顯得重視夏德這個“救命恩人”,戴安娜王后派了女仆負責照顧“受傷”的偵探。而黑發女仆則是嘉琳娜小姐安排過來,為了保護夏德,免得他卷入不必要的政治斗爭。
這很有效,女仆蒂法在夏德“蘇醒后”一直在他身邊,驅散了很多別有用心的人。畢竟,嘉琳娜小姐從輩分上來說,比國王陛下還要大一輩,這里的所有人都必須給予她尊敬。
“我在思索神與人與命運的關系......咳咳。”
裝作咳嗽的樣子,捂著自己的胸口,從領口能夠隱約看到里面的繃帶:
“幾十個小時前,在我遇到那位丟失了孩子的婦人前,我心里想著的事情是,要將口袋里的半鎊現金捐贈給黎明教會,甚至如果不是遇到了那位婦人,我應該在中午時就到達了黎明教堂。”
“真的嗎?還有這種事?”
瑟維特小姐好奇的問道,這也是她第一次聽說。房間里的其他女仆也都偷偷的打量著夏德,就像貝亞思小姐說的一樣,面貌潛移默化的些微變化,讓夏德的面容變得更加英俊,再加上他今天做的事情,博得女士們的青睞也很正常。
“所以,今天的事情告訴我,命運絕對公正。”
他又說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然后將那些面值1便士的小硬幣塞到口袋里。這時,從外面的走廊傳出了氣急敗壞的聲音:
“他是我親自招募的!是我們破獲了這場陰謀,并在最后時刻保護了王后!”
那聲音應該是屬于軍情六處的處長安洛斯先生。
“說實話,我的確擔心過軍情六處不承認我的身份,這樣一來我的這些舉動可能會很難解釋。”
裝作艱難的轉頭,對站在一旁的女仆蒂法·瑟維特小姐說道,其實是為了在皇后的女仆面前演的真實一些,畢竟女仆蒂法是知道夏德沒收到驚嚇以外的任何傷害。
“偵探,安洛斯先生不可能不承認你的身份,如果不用你的舉動來遮蓋軍情六處的無能,他大概真的會被調任到國家公墓管理協會。”
即使房間內還有其他的仆人,瑟維特小姐也沒有壓低聲音。而聽到兩人談話的其他人,都是裝作一副什么也沒聽到的樣子。
在這里做仆人,都明白什么應該聽到什么不該聽到。
夏德點點頭,然后又裝作虛弱的咳嗽了一聲。雖然現在他表面上看上去很不錯,也換上了新的衣服,但實際上就在幾個小時前,他還被醫生診斷為“因為沖擊而內臟受損,有輕微的內出血狀況”。
以上診斷完全錯誤,因為夏德甚至沒有見到那位醫生,是當時在場的嘉琳娜小姐安排人這樣做的,用以掩蓋夏德身體的異樣。而軍情六處的安洛斯先生原本就與嘉琳娜小姐交好,更是需要夏德的“受傷”來顯示軍情六處為了保護王室而付出了代價,所以非常熱心的一起幫助偽造了夏德的傷情。
“達克·安洛斯先生真的很幸運,他現在不僅不需要承擔王后遇刺的責任,甚至可以攬下功勞。”
女仆小姐繼續說著話,這其實是在告訴夏德他現在的處境。
“但國王想要見我做什么?獎賞嗎?”
他捂著胸口裝出一副疼痛的樣子。
“至少這次不會是獎賞,你和那位上尉抓住的女人,已經供認了在托貝斯克誘拐孩童的罪狀。”
女仆說道。
“的確是報紙上報道的幾個月內頻發的兒童拐賣事件?”
夏德問道。
黑發的女仆臉上露出了柔和的笑意:
“是的,先生,你和你的上尉朋友,這次可是立下了大功勞。現在里德維奇場正在進行抓捕,并相信可以以此為線索,抓捕大部分罪犯,甚至有可能找到以前丟失的孩子們。這件事情的功勞和你保護了王后的功勞加起來,恐怕足夠你得到一枚獎章。但王國獎章的頒發需要流程,所以獎賞不會是今天。”
“只是獎章嗎?”
夏德有些失望。
“這可是很大的榮譽。”
女仆小姐奇怪的看著他:
“很多貴族想了一輩子,都不一定能夠拿到一枚,你這么年輕就拿到了這種榮譽,這可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你不會是想要金鎊吧?”
最后半句話壓低了些聲音,她知道夏德的狀況,所以猜到了夏德的想法。
“當然,我現在很缺錢,你也知道,我的學習很需要金鎊。”
夏德并不認為這種想法有錯。
“托貝斯克孩童失蹤案有里德維奇場的懸賞,還有戴安娜王后,她會有所表示的。”
蒂法·瑟維特小姐輕聲提醒道,夏德露出笑意,向著今天一系列的事情,頗有大夢一場的感覺。
現在是時間是傍晚的六點半,夏天的白天時間長,但黑夜也來的特別快。
等到太陽徹底消失在西方的地平線,從等候室的窗口可以望見銀十字大道上的路燈亮起,夏德依然坐在那里等候。
這并不是因為他不受重視或者被忘記了,而是國王實在太忙,特別是今天還發表了對卡森里克的指責。
于是在等候被召見期間,不同的人前來拜訪了夏德。首先,當然是他名義上的上司,達克·安洛斯處長。
他進門后,示意仆人們先離開這里。見站在夏德身邊的黑發女仆沒走,也只是挑了下眉毛,沒有多說什么:
“漢密爾頓,這次你做的真是不錯!不愧是我們培養出的杰出人才。”
他故意用非常夸張的音量說道,坐到夏德左側的單人沙發上時,還指了指門口,意思是門外可能有人偷聽。
“漢密爾頓,這次真不錯。”
這才壓低嗓子對夏德說道,這句話是真心實意的:
“記住,你是今天上午,才終于調查到了有人會對王后下手,但苦于沒有證據而且時間緊迫,就自己前往車站阻止,在最后一刻擋住了槍口。至于孩童失蹤案的調查,功勞也是你的,但說辭要變一下,防止被發現......”
他做了個口型,大概的意思夏德也懂。以上的事情,在進入約德爾宮前,安洛斯先生已經和夏德交代過一次了,夏德當然同意。
畢竟這樣一來,對于他是如何徒步行走半小時,精準找到兒童失蹤案罪犯的事情,就沒人會在意了。
“軍情六處不會虧待你,只要將這件事糊弄過去......”
他不動聲色的捻了一下手指,夏德也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肉體年齡相差將近二十歲的兩個男人,都得到了滿意的答案。
“但那個刺殺者,究竟屬于哪一方?安洛斯先生,似乎您不認為那是灰手套的人。”
夏德又問道。
安洛斯先生皺起了眉頭,顯然這個問題讓他也很煩心:
“灰手套做事不會這么粗糙,而且他們也沒有刺殺本國王后的理由,那群人又不想挑起戰爭。從今天卡森里克的回應來看,的確不是他們,是有人想要嫁禍給他們。”
安洛斯先生用拇指在下巴上揩了一下:
“至于兇手的身份,可能性有很多,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激進組織、附屬德拉瑞昂的小公國內部的異見者、新大陸上的野心家、海盜王、甚至是本國內部的問題......”
“咳咳。”
女仆小姐咳嗽了一下(注),安洛斯先生急忙閉嘴,這種話題不能輕易說出口的:
“不管怎樣,我們都會追查下去的,就算是再隱蔽,也總歸會有線索。不過,這些與你無關了,漢密爾頓先生,好好養傷。”
他長出一口氣,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擔。雙手搓了一下自己的臉,對夏德點點頭,站起身想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