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煙塵中,樹藤提攜著銀瞳者倒退。直至他重重的撞在尸體樹巨大的樹干上,然后一動不動的癱坐在那里,安靜的看著煙塵平息。
頭頂巨大的樹冠在不安的晃動,爆炸產生的巨響聲在這里不斷的回響。水銀人形從煙塵中走出,像是完全沒有受到蒸汽炸彈爆炸的影響。
幻術喚來的發光銀霧中,傳來了鐘聲與汽笛的聲響。璀璨的月光從銀霧中飛出,水銀人形舉起自己的手臂——
令人牙酸的聲響中,水銀人形的右臂被劈開一半,但隨著銀月的消失,又快速復原。
它站在原地張開嘴巴,隨著風聲的出現,幻術喚來的銀霧,居然被它快速的吸進了嘴巴里。
見幻術即將失效,夏德揮手又是一道銀光,隨后向后退了一步,手中的蠟燭再次點燃。但水銀人形卻像是能夠看到夏德一樣,居然徑直向他沖了過來。
它似乎沒什么咒法能力,居然高舉起自己的右臂,水銀蠕動著變形,化作一柄長劍劈向夏德。
夏德想也沒想,指尖銀色光芒化為利刃。利落的抬手就是一擋,水銀斷劍隨即打著旋的飛出,而夏德則驚訝的看向自己的手,沒想到這個尚未成形的奇術居然有這種威力。
水銀人形在銀瞳者的操控下,身體中的水銀流轉,右臂緩慢再生。夏德立刻揮動右手刺向他的頭顱:
“錯亂時間之刃!”
流轉著光華的水銀左臂擋下了夏德的攻擊,但同樣被鋒利的月光斬斷。
隨即夏德再次抬手前刺,指尖的月光短刃刺向水銀人形的胸口,卻被緩慢再生的右臂再次擋下。
但這也在夏德的意料之中,因為空氣中突兀出現的月光短刃,刺入水銀人形的腦袋。癱坐在樹干下銀瞳者猛地吐出一口血,水銀人形在夏德面前散做水銀,落滿了地面。
“那是時間的奇術?”
喘著粗氣的銀瞳者在樹藤幽藍色的光芒下大聲問道,但沒有得到夏德的回答。夏德喘著氣審視著他,銀瞳者現在的力量,似乎連三環都不到了。
“救我,你救了我,我給你報酬。不管你要什么,我都能給你!神的禮物盒子,還有其他東西。救我,你不會吃虧的。”
夏德原本不想搭理他,但見對方都開始求饒了,立刻明白,他真的是不行了。拿出左輪槍抬了幾槍,然后也不管是自己沒打中還是子彈沒用,夏德一邊恢復一邊沖著樹下的男人詢問道:
“我不是想羞辱你,我只是想說,我原本以為高環術士的一生波瀾壯闊,經歷了那么多的故事,你必定心志堅定,有面對死亡的決心和勇氣,甚至還想殊死一搏。但你現在的表現可太令人失望了。”
“面對死亡的勇氣?不,年輕人,你不會懂的。死亡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你到了我這一步,你也會和我一樣。”
夏德看向銀瞳者,銀瞳者也用渴求的眼神看向他:
“救我,我給你報酬。”
夏德瞇起了眼睛:
“死亡最可怕?不,總有一些事情,高于生命。”
外鄉人在故鄉見過那些無私奉獻的人們,在這個世界也見過教會的環術士的決心。
“不,死亡是最可怕的,為了活著,我可以犧牲一切!我有付出一切的決心。”
銀瞳者語氣衰弱的說道,沒有了剛才想要殺死夏德時的強勢。但那棵樹似乎也聽懂了他的意思,身后的樹藤更加快速的蠕動著,銀瞳者慘叫一聲,縮在樹下不再動彈了。
這些話,讓夏德明白對方和自己完全不是一種人。此刻的懦弱和懇求,不過是為了活命。這大概是那種傳統意義上的壞人,得勢便肆無忌憚的使用力量,失勢能夠為了活著做出任何事情。
貝亞思小姐與銀瞳者結仇,從一環執行任務時的偶遇,但后來的不斷尋找。仇恨糾纏了好多年才在今天走向完結,選擇這個家伙作為“宿命的敵人”,如果讓他有機會逃脫,以后肯定會引起有大麻煩。
但銀瞳者今天必定會死,夏德最近喜歡用“故事”來看待一個人的一生。作為非教會和學院出身的高環術士,銀瞳者波瀾壯闊的一生,結束于被被選中者在儀式中殺死,這樣的人生故事,實在是再圓滿不過了。
蜷縮在樹下的銀瞳者還想說話,但石門傳來被推動的聲音,讓兩人同時看向門口。
銀瞳者不再言語,身邊的藤蔓黯淡下來,讓他隱匿在了樹干下的黑暗中。夏德則看向手中的蠟燭,蠟燭燃起火光,他的身影也消失在了房間里。
隨后,安娜特小姐和一個穿著黑色正裝、氣質陰柔的陌生男人一起撞開石門闖了進來,而面色蒼白嘴角還有血跡的貝亞思小姐緊隨其后。
安娜特小姐手中拿著那柄差點在周日宴會捅了夏德的金色短刀,而男人手中則是一把血色長劍。
兩人相互對砍著闖入,乒乒乓乓的聲音像是打鐵一樣,但誰也無法真正攻擊到對手。短刀與那把血色長劍在空氣中碰撞,兩把武器在昏暗中留下道道殘影。
躲在一旁的夏德驚訝的看著紫色眼睛的占卜家與敵人對砍,第一次知道她居然如此精通冷兵器近戰。
最終那個手持血色長劍的男人,率先向后退了一步,安娜特小姐也沒有追擊,也向后退了一步然后被貝亞思小姐扶住。
兩位女士似乎都受了傷,三人相互對峙著。
幽藍色的光照亮了他們,夏德看到男人手中握著一根長蠟燭,那應該就是迷宮蠟燭。
男人對巨樹并不驚訝,而安娜特小姐與貝亞思小姐則驚訝的看著巨大房間中的一切。
“你其實沒必要和我打,這棵樹已經失控了,瞧見那邊的銀瞳者了嗎?需要環術士的血肉,才能讓這棵樹再次安靜下來,既然你們有兩個人,而我已經獻祭了一個人,不如你們再出一個人......”
手持血色長劍的男人的聲調異常的優雅和平靜,在如此危險的環境中,這種淡定著實讓人惱火。他右手的長劍,散發著血色的熒光。但這應該是某種奇術,不是遺物,因為夏德沒有感覺到低語要素。
“該死的吸血鬼。”
安娜特小姐很不淑女的罵了一句。
“哦,女士,你這可就有些種族歧視的意思了。”
穿著筆挺黑色正裝的男人搖著頭說道,他拿著劍比劃著,在原地走了兩步,皮鞋在地面發出噔噔噔的聲響:
“我是五環,你們兩個加起來才只有五環。我承認,剛才的陽光槍的確傷到了我,但這不代表你們能夠勝過我。我不想殺你們,不過是因為樹還需要祭品。”
“你受了傷,所以壓制不住我,你以為我看不出來?雖然是五環術士,但你現在還能發揮幾環的力量?”
扶著安娜特小姐的貝亞思小姐也譏諷道,即使受傷,年輕的姑娘依然是如此的堅強:
“你身上的低語要素,隔著兩個房間我都能感受得到。”
“這也能看得出來?”
男人詫異的問道,然后用那種非常優雅和帶有磁性的聲音詢問道:
“你是太陽教會的環術士?哦,女士,你們知道血靈學派嗎?你這樣有天賦的人,不如加入我們。血的進化將會幫助我們超脫凡人的軀殼,在必將到來的終末之日,只有我們才能活下去。學派掌握了神的秘密,我們知曉遠古的事情,知曉舊神隕落的真相。甚至,我們還發現了古神遺留的財富,加入我們,獻祭你的同伴,我可以承諾,你將被允許進入‘造物產房’,獲得更強大的力量。”
“不必用吸血鬼惡心的天賦魅惑我們。”
貝亞思小姐皺著眉頭說道。
一旁的夏德更加的吃驚了,對方似乎真的是“吸血鬼”,“吸血鬼”不是某種修辭手段。如果這是真的,那么這還是夏德在這個世界見到的第一個異類種族,他知道這個世界的過去歷史中,存在著很多類人型智慧生物,只是在這時代已經很罕見了。
“嘖嘖,又是這樣的種族歧視,其實我更喜歡‘吸血種’這種稱呼。你們不了解血靈學派,不知道我們掌握著怎樣的力量。”
大口喘著氣的安娜特小姐忽然說道。
“什么?”
男人疑惑的問道。
貝亞思小姐也緊跟著數著。
“你在計算什么?還是在嚇我?”
他警覺的看向周圍,但除了那顆巨樹以外,這里什么都沒有。他注視著樹下萎靡的銀瞳者,以為是他要做些什么,但此時,安娜特小姐也數到最后一個數字了,這代表著波多爾蠟燭的隱身極限:
夢幻的光彩幾乎貼著陰柔男人的臉出現在眼前,夏德的身影出現,手中弧形的光刃在他出現的同時,已經擊中了敵人的臉。
璀璨的光彩倒映在男人的黃色豎瞳中,即使痛感爆發,但他還是被那銀月的色彩吸引了一瞬間。銀月仿佛深深的印入他的瞳孔,瞳孔微微變化,種族天賦讓他在這月光中,感受到了不同尋常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