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即使為了博取好感,送這個......”
多蘿茜的眼神在桌上那顆珍珠上流連,這幅樣子倒是和被夏德抓住的貓很像:
“這是可惜,要把這么漂亮的珍珠送......咳咳,我是說,如果為了討好皇后,為了以后可能的爵位,送這個正合適。”
“爵位?多蘿茜,我可不在乎這個。”
夏德搖著頭說道:
“如果喜歡這枚珍珠,就把它留下吧。”
夏德雖然一直感覺自己缺錢,但其實他手里可以變現的珍惜物品還有很多。
“不不,還是送出去吧,你雖然不在乎爵位,但......”
多蘿茜抬眼看向夏德,夏德也看向她。金發碧眼的姑娘沒有立刻說下去,而是等雙方對視了好幾秒后,才看著夏德輕聲的繼續說完了這句話。
她那漂亮的眼眸中,究竟蘊含著怎樣的想法,夏德實在是猜不透:
“......蕾茜雅在乎。”
“喵?”
被夏德抱著的貓,瞪著那雙比漂亮姑娘們還要好看的眼睛,好奇的看向多蘿茜,夏德則微微張口表示驚訝。
就是因為這句話,夏德這一天都在胡思亂想。甚至連準備在白天完成的加西亞教授的《閉鎖空間》課程報告論文,都拖延到了晚上才寫完。
雖然報告很長,但當在那卷羊皮紙上點上最后的句號時,滿足感和成就感也是有的:
“米婭,到旁邊去!”
那只貓正試圖用爪子,將還沒干掉的墨水弄花。
和奧古斯教士約定好了午夜見面,但見面地點在城北郊外,所以夏德夜晚十點多就提前出發了。他思來想去,還是帶著想要賴在家里不愿出門的米婭一起外出。在夏德看來,奧古斯教士是很可靠的人,既然他說沒什么大事,那么應該就真的沒什么大事。
八月中旬的托貝斯克夜晚,依然沒有多少涼意。在圣德蘭廣場的路口找到了馬車,聽說要出城去郊外墓園附近,車夫說什么也不肯載著夏德往外走。
就算夏德承諾可以多給一倍的車資,謹慎的車夫也不愿做這趟生意。最后夏德只能讓車夫將他載到城北的圣歌廣場,再從夜晚也非常熱鬧的下城區圣歌廣場附近找到另一輛馬車,將他載到城市邊緣,然后徒步向著吊死鬼小路前進。
托貝斯克市中心圣德蘭廣場的夜晚寧靜而祥和,只有巡邏的警察和偶爾竄過的野貓會帶來些許的聲音,三輪月亮的奇異光芒和造型雅致的煤氣路燈的光芒,共同普照大地;
下城區圣歌廣場附近則是喧囂而危險的,流鶯、賭徒和酒鬼們在附近逡巡,煤氣燈和煤油燈的光芒,危險而充滿了誘惑;
至于托貝斯克城外的小村鎮,則是死寂一片,這里依然是文明的區域,甚至與市區只有舊時代殘余的低矮城墻作為物理性阻隔,但蒸汽時代的火光卻依然在此處戛然而止。
城外的居民們可沒有閑錢可以在夜晚肆意浪費煤油燈,至于這里是否接入了城市基礎工程的煤氣管道,那就只有市政廳的公務員們才知道了。
就連下城區的馬車都不愿在這個時間點,將夏德送出城。因此和上次與多蘿茜一起拜訪考普斯先生的墓園一樣,夏德徒步穿過了城外的小村子。
建筑物低矮,但墻邊的稻草、院子旁磊出的雞窩,卻讓這里充滿了生活氣息。
夏德最不滿的一點并不是讓他和貓都不愿意呼吸的糟糕氣味,而是腳下凹凸不平的地面。好在昨天托貝斯克沒有下雨,否則這里絕對是一片泥沼。
他此時穿過的小村子叫做上格倫村,與幾英里外位于低洼區域的下格倫村一樣,都是毗鄰托貝斯克下城區的城外村莊。而經過了城北的小村莊,再向北就徹底離開了王都范圍,那里才是真正的托貝斯克鄉下。
那條名叫“吊死鬼小路”的道路,就在上格倫村不遠處。除了豎立著路牌,夏德只有在前任偵探留下的那份詳細的城市地圖邊緣,才能確認這條路的確存在。
吊死鬼小路通往的無名墓園,是附近幾個村莊公用的墓園。雖然是鄉下人的墓園,但設置齊備,焚燒場、守墓人小屋、教堂、地下墓室應有盡有。
而奧古斯教士與夏德約定見面的吊死鬼小路上的枯樹,則位于小路的盡頭,再向前就是村民們為墓園鋪著的碎石子路了。
那顆枯樹遠超夏德的想象,他原本以為那只是一顆干枯的小樹苗,沒想到是一顆即使在夏季,也不生長任何樹葉的參天大樹。
它就這樣光禿禿的屹立在吊死鬼小路的中央,枝杈沿著主干伸向四面八方生長,像是在黑夜中的蔓延的觸手,或是童話故事里老巫婆的手。
“不過說起來,現存大多數童話故事里的老巫婆的原型,似乎都是第五紀的魔女。”
夏德心中想到,但很難將費蓮安娜小姐那樣的漂亮女士,和佝僂著背的老巫婆畫上等號。
這棵樹明明看起來沒有生命力,但依然屹立在這里。夜晚的樹枝上停著幾只烏鴉,伴隨著米婭的叫聲,撲扇著翅膀飛向遠處的夜空。
夏德提前來了二十分鐘,他抱著貓在夜風中,站在樹下抬頭看向樹干。不得不承認,如果有誰想要吊死自己,這棵樹簡直是最好的位置。
不僅各種身高的人都能很輕易的找到栓繩子的位置,而且距離墓園這么近,甚至都不需要專門載尸體的馬車駛出來,守墓人自己就能把尸體拖進墓區。
明明往常很膽小的貓,卻對這種詭異的環境非常感興趣,被夏德抱在懷里,不住的東張西望。夏德則是猜測著奧古斯教士找他來幫忙的用意,教士雖然不是教會的環術士,但遇到麻煩,卻可以用教會神職人員的名義,去進行求助。
除非這件事他不想讓教會知道,或者其中有很大的利益,或者是教士認為自己就能解決麻煩。
正想著,吊死鬼小路的另一邊,終于出現了教士的身影。他仍然是那副神職人員的打扮,氣喘吁吁的背著什么東西走過來,看到月下的夏德與他懷里神異的貓,還擺擺手當作打招呼。
而等到教士走近了,夏德才看到他居然扛著兩把鐵鍬:
“哦,我的黎明先生啊啊,這東西、這東西比想象的要重得多。”
教士將鐵鍬丟到樹下,然后扶著樹干大口的喘氣。
夏德遞出裝著水的試管,教士道謝后一飲而盡。
“鐵鍬?教士,你是想挖什么東西嗎?”
夏德好奇的問道,教士一手扶樹,大口喘氣對夏德點頭:
“當然,否則這么重的東西,我難道是搬來賣給守墓人的嗎?”
“那么我們要挖什么?這棵樹下,有什么東西嗎?寶藏?遺物?或者尸體?”
夏德和貓對此都很好奇。
“誰說我們要挖樹的?我們到那里去挖。”
奧古斯教士指了一下不遠處漆黑的墓園。
“這......墓園角落里,埋著什么東西?或者地下墓室、守墓人小屋里有秘密?”
夏德又問。
“別亂想,我們就是來挖墳的。”
教士終于調理好了自己的呼吸,將兩把鐵鍬中的一把丟給夏德,自己拿著另一把:
“跟我來,速度要快,最好的儀式時間到凌晨兩點就結束了。我注意到你帶來了你的貓,這太好了,聰明的貓有助于提高儀式的成功率。”
“等等,教士,我們真的要挖別人的墳墓?”
夏德急忙跟上腳步匆匆的教士,兩人離開吊死鬼小路,正式走上了墓園門前的那段碎石子路。
“那還用說,真的要挖......哦,我明白了。”
老教士扭著頭,借著月光看向夏德:
“你有心理障礙是嗎?”
“不,當然沒有。”
夏德立刻搖頭:
“我只是驚訝是您帶著我做這種事。如果是施耐德醫生,我就不會驚訝了,您在我心中,是那種......恪守教會規矩的人。”
“別愣在那里了,偵探,快跟我來。還有,醫生怎么在你心中形象這么差?今晚我們可不是褻瀆尸體,是為了處理一起事故。我一直認為人性都是惡的,但如果是為了做善事,那么手段有些問題也能接受,一切,都是為了黎明和正義。”
鄉下無名墓園自然沒有什么稱職的守墓人,奧古斯教士原本想打昏對方,讓今晚的行動變得便利一些。但當兩人利用夏德的幻術,潛伏到亮著煤油燈的守墓人小屋窗外時,才發現老守墓人早就喝得酩酊大醉,握著酒瓶躺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
甚至當夏德和奧古斯教士闖入小屋時,都沒能驚動他。
于是夏德很好心的替滿身酒氣的老守墓人蓋上了被子,然后將他的鞋子踢到了床底。奧古斯教士則好心的熄滅了房間里的煤油燈,并提走了一盞手提式馬燈來防止火災。
在大多數貧民都有夜盲癥的年代,就算是守墓人醒了,在找不到鞋子的情況下,他首先做的絕對不是看向屋外,而是去點亮煤油燈。
這樣一來,夏德與奧古斯教士就能隨時知道對方是否蘇醒了。
除了醉酒的守墓人和鬼鬼祟祟的兩人,墓園里活著的生物還有夏德肩膀上的貓,以及生活在這里的野生動物們。夏德很慶幸小米婭沒有亂叫的習慣,否則吹著夜風,一旦在墓園里驟然聽到貓叫聲,他絕對會被嚇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