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過柵欄門,便算是正式進入了到了遺物的內部。
低語要素的濃度,在柵欄門內外有著異常巨大的差別。這里自然沒有魚骨海盜船那樣讓人無法忍受,但地點型遺物特有的范圍影響力,依然讓夏德感覺到非常不適。
不是劇烈的頭痛或者惡心,也不是細碎的低語不斷騷擾他。他感覺到一種......欲望,自身的雜亂念頭非常容易在這里突出。甚至,夏德居然在此刻想到了要退出去,而這種逃跑的想法絕對不可能出現在他的身上。
“哦,我需要精神集中一些。”
背對著身后的柵欄門,夏德閉上眼睛拍了幾下自己的腦袋。美好的回憶以及想法,可以驅逐那些雜念,但問題在于,美好的回憶也會激發更多不對勁的想法。比如想到米婭貓,就想到了還是謹慎一些轉頭離開,而想到了露維婭,除了感情的甜蜜,還有......
隨著夏德意識到了這些紛亂想法的不同尋常,站在柵欄門內的他,恍惚將居然感覺周圍的天光變得黯淡了起來。。陰云從這片林間空地的周圍包圍而來,隨著是一道漆黑的閃電從高空劃過,幾秒后才聽到隆隆的聲響。
原本在秋日陽光下顯得干凈和整潔的建筑,在光線衰弱的同時也變得陰森起來。大片大片的陰影,如同匍匐著的怪物一樣包裹住建筑外壁,玻璃窗口處出現一個個詭異的身影。柵欄內的庭院內,金黃的落葉腐敗成了爛泥,庭院中的那顆有著秋千的樹也在兩秒內落光了葉子,樹干和樹枝仿佛一瞬間完全失去了生命力,但枯敗的樣子,像是從地底深處伸出的灰色巨手。
身后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響,轉頭看去,黑鐵的柵欄門口,黑色的金屬像是蛇一樣的爬行,相互勾連直至完全封堵住了門口,如同蜘蛛網一般。地點型遺物的普遍特征,正是不達成特定條件絕對無法離開,這一點在夏德經歷過的魚骨海盜船上就證明過。
光線昏暗,帶著腐臭氣味的陰冷的風吹拂夏德,周遭一切破敗不堪。當遺物完全展現出它的內在,夏德也終于感覺到了頭疼感和強烈的不適感。低語要素會影響任何實體和非實體,這種要素是文明的敵人。
“雖然很不舒服,但還能忍受,看來我的罪孽不算是特別嚴重。”
夏德皺著眉頭按了按自己的腦袋,他現在有種在滿是垃圾和糞便的巷子里,大口呼吸十個來回以后,又原地轉了二十圈的感覺。
但除了難受的感覺,他也感覺自己的力量增強了。進入罪公館內的所有人生物都會視自身罪孽,而獲得力量的增強,這可以算是這件地點型遺物的獨特“場地效果”。
“現在的這種感覺,已經不亞于佩戴那些魔女首飾了,我的罪孽有這么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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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是疑惑,但又搖了搖頭:
“快些離開這里吧,希望卡珊德拉婆婆的情報沒有錯。”
看了一眼那株枯樹下斷裂的秋千,夏德走向像是鬼屋的建筑的門口,然后伸手敲擊那扇黑色的門。這不是金屬門,而是硬木門。但木頭表面沒有經過細致的處理,以至于樹皮的紋路依然清晰。
但仔細看,那些扭曲的紋路,又分明是可以被翻譯的語言。只是當夏德嘗試著去解讀門上的文字時,劇烈的頭痛感差點讓他站立不穩。
扶住墻壁緩了好一會兒才好了一些,他由此明白,這扇門上的文字具有的力量,不會亞于他在這個世界曾經接觸過的大部分文字。
沒有聽到腳步聲,面前的門就這樣無聲無息的開啟了。馱著背、皮膚灰白的老人,提著一盞馬燈出現在了門內。
他耷拉著眼皮看著夏德,而夏德在對方身上感受到了更加強烈的低語要素。
“你是迷路的旅人?”
對方使用的是德拉瑞昂語,聲音異常的沙啞。
“不,我是來此交易的客人。”
夏德按照卡珊德拉婆婆提供的資料說道。
罪公館本身是第三紀或者第四紀時,屬于不知名貴族的山間洋館。后來這里發生了極為可怕的事情,魔女議會中有限的資料顯示,是洋館的主人研究原罪的知識,以至于引來罪業之火焚燒掉了一切,形成了這座可怕的罪公館遺跡。
而外來者們一旦被認定為在此扮演迷路的旅,就會被公館本身當作獵物永久囚困。而自稱是交易者的客人,才能享受禮遇。從經驗來看,只要不表現出對罪公館本身的敵意,遺物不會輕易對進入的交易者施展惡意。
“請進。”
提燈的老人用沙啞的聲音說道,讓開門口的位置,讓夏德可以進門。而進入門廳的夏德,注意到門廳墻壁上微弱的燈光,居然來自于一盞煤氣燈,甚至墻體上還有煤氣管道。
“這是二十多年前的一位客人帶來的禮物,我們用他的靈魂為這里裝修了一下。”
老人嘿嘿的笑著,在前面引領夏德走向建筑內部。
窗外是時不時閃過黑色閃電的可怕天空,破敗的庭院讓人很容易想起恐怖故事的橋段。而房間內雖然有著一盞盞黯淡的煤氣燈作為光源,但這里的氛圍依然極其可怕。
倒是老人手里提著的那盞破舊的玻璃罩馬燈的光亮稍微強了一些,跟在他后面的夏德一邊打量墻壁上仿佛裂痕一樣的痕跡,一邊嘗試著詢問道:
“請問,你的這盞燈賣不賣?”
這盞燈拿到外界去,本身就可以被視為一件遺物。
“賣,三個完整的靈魂,或者替我承擔一刻殺戮的罪孽。”
老人聲音沙啞的說道,然后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夏德:
“客人,不必太著急,交易員那里會有你想要的一切,我看得出,你身上的罪孽非常充足。”
兩人來到了門廳的最深處,從這里可以選擇走向左右的走廊,或者通過樓梯走向二樓。但老人卻再次停下腳步:
“客人,按照規矩,在交易前要先核實一下你的罪孽數量。”
“沒問題。”
夏德點點頭,跟著老人走向右側走廊,并進入了左手第一間房間。這個房間非常的空曠,而且只有一盞光線微弱的煤氣燈在房間最深處。
煤氣燈下是一張桌子,桌子后面坐著一個一臉茫然,手中攥著羽毛筆的男人。他的穿著像是老式的貴族,只是那紅色的外套的做工并不精良,讓人忍不住懷疑他是否早已家道中落。
老人站在門口示意夏德走過去,于是夏德邁入門檻,不適的感覺甚至比剛才還要嚴重了。
穿過昏暗的房間來到桌子前,攥著羽毛筆男人開口說話了,聲音極其呆板:
“把手掌按在紙上。”
桌面只有一張邊緣像是被燒灼過的羊皮紙,夏德將手按了過去。幾秒后,桌后的男人猛地抓著羽毛筆就要刺向夏德的手腕,但被夏德敏捷的躲過了。
對方瞪了一眼夏德,將羊皮紙拿回去,用羽毛筆刺穿自己的手腕,然后用沾血的筆在羊皮紙上書寫。寫完后便將那張紙丟給了夏德,一點也沒有和夏德交流的意思。
而羊皮紙上,用扭曲的如同蚯蚓一樣的文字,記述著夏德擁有的“財力”:
完整靈魂(強大·無暇·圣潔·平衡·黑暗)
暴食(珍品)10.5刻
貪婪(完美)9.9刻
謊言(普通)8.9刻
濫情(普通)2.6刻
seyu(普通)1.3刻
嗜殺(瑕疵)0.7刻
褻瀆(瑕疵)0.6刻
不忠(瑕疵)0.1刻
大罪鎖鏈
“嘶,我的罪比我想的還要多。”
眼睛在中間兩行上停留了一下,然后看向最后:
“大罪鎖鏈居然也算?”
夏德有些詫異,而其他的幾項在卡珊德拉婆婆的資料中都有記載。
靈魂是每個人都有的,而那些描述詞,則是描述了靈魂的特征。其中強大、無暇代表夏德靈魂的質量,平衡黑暗代表靈魂的特質,這大概與夏德參與被選者儀式,而且也達成過儀式要求有關。
倒是圣潔非常出乎夏德的預料,因為據說只有最虔誠的信徒,在一生做好事的情況下,才能獲得這樣的描述。
“也許是我這‘一生’太過短暫了,踩死的螞蟻數量都比其他人少。而且,我雖然不算是標準意義的好人,但做過的壞人也的確不多。”
他自得其樂的想著,而靈魂描述后列舉的罪孽,只是摘取那些比較明顯的特征,而不是羅列出所有。一個正常人值得列舉的罪孽不會超過10種,否則那個人就有必要去精神療養院或者監獄里休息一下了。
“刻”是這里對于罪孽數量的評價,“瑕疵”“普通”“完美”“珍品”則是質量的評價。
雖然夏德同時擁有“暴食”和“貪婪”靈符文,但畢竟前者是從血宴之主的神性中汲取,而且汲取了兩次,因此前者達到最高質量的“珍品”評價也很正常。
“暴食和貪婪以外,謊言是無可奈何,seyu是身心健康的正常人都會有的,嗜殺只是瑕疵不必在意,褻瀆也能理解,不忠大概是指我為了錢,完成了為敵國傳遞情報的任務。”
夏德對自己的“體檢報告單”做出了總結,他手中拿著的羊皮紙,應該算是每個人最深的秘密,離開這里以后,他不會將這個結果告訴任何人。
你唯獨沒有分析“濫情”。
耳邊傳來了呢喃的聲響,夏德抿了下嘴,眼皮微微低垂:
“這個,的確是我的罪孽。”
她只是輕笑,并未再發表意見。
于是夏德拿著羊皮紙返回了鋪著紅地毯、貼著金色墻紙的走廊,并將其展示給那個提燈馬燈的老人。
后者借著微弱的光看向羊皮紙,如同干尸一樣灰白色的臉上,終于露出了感情的色彩:
“10.3刻的珍品暴食?你是怎么保持現在的體形的?”
他無比的詫異。
“是10.5刻,我看得懂這種文字。”
夏德提醒道,后者并未露出尷尬的表情,將羊皮紙塞回夏德手中,又忽然靠近。他舉高枯槁的右手中的馬燈,那渾濁的眼睛在非常近的距離仔細打量著面前提著劍的年輕人:
“看得懂?你是......原罪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