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帶著夏德“飛”到樓頂,但實際上西爾維亞小姐牽著夏德的手直接從窗口跳了出去,在地心引力拉著夏德向下墜落的感覺剛剛出現時,他便感覺像是被人揪住了頭發直接拽向上方。
剎那的失重感和無法區分重力方向的茫然感,讓夏德在下一秒落地時,差點沒有站穩腳步,好在一旁的大魔女及時攙扶住了他。
貴族莊園大宅的樓頂,由于有時還要承擔一些功能性的需要,因此甚至可以當做一個露天的大陽臺。
此時三月高懸于頭頂,陰云不知從何處飄來,遮住了大半個星空,初冬時節微冷的風吹拂在身上,讓人忍不住打起了寒顫。
大宅的房頂沒有煤氣燈的燈光,而在三月的光芒下,這里的戰斗已經開始了。
瑪格麗特公主果然在這里,但她像是被嚇得臉色慘白,抓著裙子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實際上在戰斗著的雙方是六個人,一方是貝恩哈特先生以及身材極為粗壯的拉馬迪子爵,兩位吸血種貴族在月下化作大片血色的蝙蝠,而他們的同伴,居然是在宴會上和貝恩哈特先生熱情握手的和平教會的中年神父。
他面色嚴肅的護在瑪格麗特公主面前,背后八環術士的命環上核心靈符文白鴿綻放靈光,無數白色的鴿子源源不斷的從旋轉的命環中央飛出,然后在空中無聲的爆炸,每一次爆炸的威力絕對不遜色于一發完整的蒸汽炮。
“和平教會的神父,召喚代表著和平的白鴿,當作炸彈使用......”
夏德覺得這一幕分外的滑稽。
而與他們戰斗的另一方,夏德居然也見過其中的兩人,那赫然是曾在宴會廳窗口聊天的兩人。
那位穿著上黑下紅長裙的女士,在羅德牌牌局中曾贏得兩張特殊牌,她捧著一本銀白色硬質封皮的大書,背后是六環術士的命環,正在全力以赴的對付貝恩哈特先生的血蝙蝠;
那位曾和她在窗口聊天的紳士,一副學者的打扮,戴著一副金絲眼鏡,背后九環術士的命環說明了他的身份;
最后一位,是一個身材消瘦沒有眉毛的男人,他雙手捧著一只覆蓋著水草的黃銅匣子站在同伴們身后,并沒有顯現命環,更沒有加入戰斗。夏德看了他一眼,就知道對方只是低環術士。
“停下!”
見到夏德和西爾維亞小姐忽然出現,那位捧著銀白色大書的女士忽的臉色一變,然后勐地向后撤去。那位九環的中年紳士跟隨著她撤向后方,明明他是高環,竟然像是聽從那位女士的命令。
而貝恩哈特先生和拉馬迪子爵,也從蝙蝠群變回了人類的模樣,退到了和平教會的那位八環術士身邊,吸血種們和神父站在了一起,共同擋在了公主面前。
“教會神父,什么時候和吸血種成為朋友了?”
捧著銀白大書的女人問道,她因為要參加宴會也畫了澹妝,看年齡二十五六歲的模樣,眉眼間神色凌厲,一口極為標準的卡森里克口音,讓人不禁感嘆她應該去成為演說家。
“他們是我的朋友。”
肩膀上停著一只白鴿的神父說道,眼睛掃向對面的三人:
“真理會的九環教授,居然會聽你的命令,女士,你是真理會中的哪一位?”
那位說話極為清晰的女士笑了一下,并未回答,而是看向站在一旁的夏德和西爾維亞小姐。當然,因為他們此時的偽裝,所以誰也無法辨認兩人:
“第一,我們對瑪格麗特·安茹公主和安茹王室,沒有任何的敵意,這一點要強調清楚,真理會并未違反教會的條約,直接對世俗王室家族的成員動手。”
她很認真的說道,眼睛微微瞇起,極為有神:
“第二,在宴會廳中動手的是潘塔納爾巫毒會的人,這次的責任有他們來扛。”
她低頭看向自己捧著的大書:
“第三,我們的目的是,瑪格麗特·安茹身上有一件我們想要的東西,但我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本想詢問她一下,沒想到你們這么快就追來了。”
夏德聽到這話也看向瑪格麗特公主,后者相當的不知所措。
“帕沃小姐,不打了嗎?”
真理會九環的教授有些不解的問道,被稱為“帕沃小姐”的女士輕輕搖頭:
“剛才我的書顯示,我們的勝率是百分之六十三,但這兩位出現以后,我們的勝率已經不足百分之十了。”
兩位吸血種和和平教會的神父,牢牢的護住瑪格麗特公主,真理會的女士看向了夏德和西爾維亞小姐:
“這位高挑的女士,在我的書上顯示,至少是十二環的術士,單獨打起來我們誰也贏不了。”
西爾維亞小姐挑了下眉毛,有些驚訝對方居然能夠看透環術士之外的魔女的力量。
“這位先生更是奇怪,我的書甚至無法分析我們與他對上以后的勝率,就彷佛他的力量在凡人與神明之間反復跳躍。也許是我們輕松擊敗他,也許是我們死的連靈魂都被磨滅,這種情況我從未遇到過。”
她看向那位和平教會的神父,也就是這里唯一的“官方”人員:
“數字是不會騙人的,所以這次,我們的任務失敗,但以后總能再找到機會,和瑪格麗特公主單獨聊一聊。順便一提......”
她故意停頓了一下,讓所有人都能清晰的聽到她的聲音:
“我們的目的,只是想要和公主聊一聊,但我們找到公主,是因為血靈學派用‘《操偶者筆記》’占卜出了,她身上有重要的東西。泣血者赫爾蒙斯,在托貝斯克的黑暗降臨事件中重傷,他依然對教會懷恨在心。”
“你想讓我們去找潘塔納爾巫毒會和血靈學派的麻煩?”
神父高聲的問道,“帕沃小姐”笑了一下:
“我告知了你們真相,你們要怎么做,應該由你們自己決定。但數字是不會騙人的,我能夠猜到你們的決定。”
“你以為你能夠順利離開嗎?”
一直沒有開口的西爾維亞小姐說道,“帕沃小姐”微微搖頭,輕聲說道:
“真理會花了那么多的錢,雇傭舊神狂怒風暴的祭祀,捧著他們的圣物,天使級遺物暴怒的神罰來幫助我們,不就是為了能夠在最糟糕的情況下逃走嗎?我從來都會預計最壞的情況。”
“女士,你就這樣把我的情況暴露了出去,真的好嗎?”
那位沒有參與戰斗的,捧著覆蓋水草的盒子的沒有眉毛的男人悶聲悶氣的問道。他使用的是德拉瑞昂語,聽口音似乎是西海岸冷水港地區的口音。
“合作協議中,又沒說不能透露。”
捧著書的帕沃小姐笑著說道,然后示意邪教徒:
“快使用這件遺物吧,否則我們誰都逃不掉。”
飄來的烏云,在此刻徹底遮住了三輪月亮。黑暗短暫的籠罩了大地,而在這片黑暗中,環術士們幾乎同時出手。
和平教會的神父肩頭站著的白鴿,以夏德的眼睛都無法分辨的速度沖向了對面的三人,貝恩哈特先生和拉馬迪子爵同時向著敵人劃出血色的弧光。而夏德身邊的大魔女,更是伸出手指輕輕一劃,在玻璃碎裂的聲音中,大宅樓頂的空間竟然像是要完全破碎一樣,這也能顯現出大魔女此時是奮力一擊。
但這所有的攻擊,居然全都沒有奏效。
某種震懾靈魂的力量,在此刻顯現在了這片并不大的空間。所有人的動作都凝固在了原地,飛出的白鴿和血色弧光自然消融,碎裂的空間像是時空倒流一般的重新恢復原狀。
夏德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因為那份彷佛來自天際的壓迫感而停滯了,他只能感覺到在萬籟俱靜中,頭頂的烏云從月亮前飄過,隨后月光再次灑下,照亮了那只被邪神狂怒風暴的祭祀捧著的匣子。
沒有眉毛的男人手中,覆蓋著水草的黃銅匣子正在緩慢打開,迸射出的金色光芒甚至讓真理會的兩人也短暫的僵在了原地。
那偉大的力量只是一閃而過,但此刻以羅斯柴爾莊園為中心,所有人都能看到,漆黑的云層迅速覆蓋了整片夜空,遮蔽了星空和那三輪明亮的月亮。
極為強大的精神壓迫感橫掃樓頂,迫使包括西爾維亞小姐在內的所有人都向后倒退了一步。
風暴不知從何而來,在長夜的深處,一個巨大的陰影恍忽間矗立在天邊。他們都聽到了海浪聲,都聽到了那代表著自然的暴怒和狂嘯。
只是一瞬間,黃銅匣的盒蓋便完全打開,吸血種、神父、夏德、西爾維亞小姐以及瑪格麗特公主,同時感覺到了那黑云密布的夜空中,有什么東西鎖定住了他們。
“快走!”
真理會的九環“教授”扯著自己的兩位同伴,逃命似的跳下了樓頂。
“小心!”
魔女本能的喊出這句話,縱身想要飛向高空攔住即將墜落的驚雷,但此刻又驚訝的發現自己的動作是如此的遲緩。那只天使級遺物(1級)打開的同時,不僅喚來了雷霆,某種更高維度的力量,讓空間和時間凝結在了一起,房頂剩下的六個人眼睜睜看著烏云里電光閃爍,涌動著的雷霆在他們頭頂正上方匯聚。
暴怒的神罰即將來臨,這是大魔女都不敢面對的力量。
神術的光芒構成純金色屏障擋在了頭頂,隨后血色的光芒也頂了上去。
艾瑪·西爾維亞瞪大了眼睛看向云層中的電光,她知道這些防御根本不管用。正想要用空間的力量,強制偏移那道唯獨不針對瑪格麗特公主的攻擊,但此時卻忽然感覺自己的手,被另一只溫暖的手捏的有些發疼。
轉頭去看夏德,卻發現英俊年輕紳士,正一臉狂喜的抬頭看向積蓄著雷霆的夜空:
“難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