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不要回德拉瑞昂了。”
夏德站在登船的木梯旁,對夜色中的兩人說道,但沒有拒絕他們掏錢的行動,這是他應得的:
“原本想著收你們一共100鎊,但給我60就好。你們還要重新找工作,繼續學習藝術,用錢的時候多的是。”
“先生,我真的不知道應該如何感謝你了。”
費林加先生站在夜色中說道,最終將下水道的圖紙送給了夏德。他這一生都不會再回來了,這些圖紙對他來說毫無作用。
“先生......我不奢求原諒......真是......忠誠......”
雖然是在和夏德說話,但布朗小姐其實是在看著夏德身后的瑪格麗特公主,公主站在船上的燈火也照不亮的陰影中。
布朗小姐有些哽咽的說不出話來,夏德見此便催促道:
“快走,快走,好不容易到了這里,不要再......”
忽然遠處傳來了一大片燈光的光亮,夏德勐地轉頭,看到一群人提著煤油燈正在向著這個方向靠近,而為首的,似乎是安洛斯處長。
碼頭上的其他人也都看向正沿著沿河街道向著這里靠近的一群人。
“軍情六處!為首的好像是......”
公主身后的女仆低聲說道,瑪格麗特公主下意識的看向夏德,那張姣好的面容從斗篷下露了出來。
“別擔心。”
夏德沉聲說道,然后立刻催促:
“布朗小姐,費林加先生,你們先上船。”
然后轉身走向逐漸靠近的人們:
“殿下,你在這里不要動,一切交給我。”
他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小跑著離開棧橋。費林加先生提著行李立刻登船,而站在后面的布朗小姐最后一次轉頭看向沉默著的公主:
“抱歉。”
瑪格麗特·安茹低著頭根本不說話,布朗小姐咬著嘴唇,最終被費林加先生拉上了木梯。
而另一邊的夏德,已經靠近了走來的一群人。為首的果然是安洛斯處長,他身后的幾人想要抬槍,卻被認出了夏德的安洛斯處長攔下了:
“哦,你怎么在這里?”
他沒有叫出夏德的名字,夏德沖自己的上司招招手,然后和他一起向前走了兩步,兩人單獨說話。
夏德壓低聲音指向棧橋上公主的身影:
“安洛斯先生,這是發生什么事情了嗎?”
不等安洛斯處長解釋,夏德便說道:
“那邊那位,瑪格麗特·安茹,我陪她出來散心。我們......嗯......她主動約的我。”
中年男人狐疑的看著夏德,夏德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好吧,她有批走私的貨物要最后核驗一下,就在那艘船上,是本地的煙草。和我出來走一走,是順帶的事情。”
“看來陛下的任務,你完成的不錯。”
安洛斯處長遠遠的望向棧橋上那個戴著兜帽的身影,經過夏德的提醒,也看出了那是瑪格麗特公主。當然,這種時候當作沒有看到才是最好的選擇:
“今晚也沒什么事情,有一個叛逃的特工回到托貝斯克了,我們懷疑她和灰手套有聯系。”
他并未懷疑夏德或者瑪格麗特公主會幫助那個曾經的女仆,前者和這件事完全沒關系,后者甚至是受害者:
“今夜不要在外面活動太長時間。”
安洛斯處長說道:
“我正帶人沿著河道搜索,畢竟她想要乘火車離開的可能性不大。”
“這種事情,您怎么會親自出來帶隊搜捕?”
夏德好奇的問道,安洛斯處長可是軍情六處的長官,他一般是不會參加直接行動的。
“畢竟現在是年底,六處也要接受陛下的考核和年終獎評定。”
他嘆了一口氣,這副樣子,活像為了生計而奔波的中年人:
“所以我也要有些表現,畢竟是年底,陛下還在約德爾宮看著呢。”
夏德頗為理解的點了點頭:
“都不容易啊。”
安洛斯處長則是拍了拍夏德的肩膀:
“下周瑪格麗特公主就要離開了,你的任務還有一周,希望那個該死的灰頭鷹能夠露面。”
他對身后的其他人揮了揮手:
“下一處碼頭。”
于是隊伍轉向,一行人繼續向著下游其他的船只搜尋。
夏德向安洛斯處長告別,確認一行人走遠了以后,才在黑暗中,回到了棧橋邊的公主身邊:
“沒問題了。”
他輕聲說道,瑪格麗特公主雖然好奇夏德是如何將軍情六處的人勸走的,但她并沒有多問。
載上了最后兩名乘客以后,貨船的煙囪里冒出黑煙,汽笛聲長鳴后,貨船緩慢的駛離碼頭,沿著河道向著下游的黑暗中駛去了。
瑪格麗特公主自始至終一言不發,直至那艘船走遠了,才站在棧橋上輕聲問向夏德:
“偵探,你不驚訝我出現在這里嗎?”
“為什么要驚訝,我想你是想要親眼看著她離開,也算是和自己那段不愉快的經歷告別。”
夏德說道,他終于松了一口氣,一天的奔波是如此的勞累,他除了一張地圖和六十鎊以外,什么也沒得到,但心里還算是愉快:
“看到布朗小姐登船離開,你難道不感到高興嗎?”
“是有一些高興,但也感覺自己和那個幼稚的自己告別了。”
她顯得有些悵然。
夏德嘴角勾起了笑意:
“而且,你成功讓布朗小姐,有了一生都會愧疚的事情,她會和過去八年的你一樣,永遠也忘不掉自己做過的事情。”
聽到夏德這樣說,兜帽下的臉終于露出了笑意,夏德繼續說道:
“只要你高興就好,我這一天的奔波就沒有白費。”
他當著公主的面伸了個懶腰:
“那么殿下,你今后還會介意吃紫甘藍嗎?”
公主嗔怪的看著他:
“當然介意,那種蔬菜不論如何,也是不好吃的。”
她看向近處的夏德,停頓一下后輕聲說道:
“謝謝。”
“為什么要謝謝我?”
夏德反問道,然后擺了擺手:
“殿下,我其實也是有目的的,能不能幫我聯系一下普利夏爵士?大概周日下午,我希望和他在我家里見面,除此之外還有一位我的環術士朋友。請告訴他我是環術士的事情,就說我在找有月亮力量的環術士,你便推薦了他。”
“沒問題,不過,我也跟著一起去吧,否則爵士不一定會答應。”
她猶豫了一下:
“還有一件事,夏德,以后我允許你直接稱呼我的名字。”
公主的眸子看著夏德,夏德遲疑了一下,感受著冬季河道的寒風吹拂自己的臉頰:
“那好......瑪格麗特?”
公主再次露出了笑意:
“下周我就要回國了,沒想到在托貝斯克訪問期間,我還能認識你這樣的朋友。我想,我大概知道那位女公爵,為什么會對你著迷。”
夏德對此不作評價,做出請的姿勢,和公主以及女仆一起,離開了棧橋,向著亮著煤氣燈的街道走去。
月圓星疏,冬季的城市是如此的安寧。瑪格麗特公主不愿意和夏德談論布朗小姐的事情,當夏德將公主送到馬車上的時候,她遲疑的向夏德問出了一個問題:
“你到底為什么要幫助他們,可不要說,真是為了那60鎊。以你的力量,做什么事情都能比這件事,能夠更輕易的賺到這筆錢。”
“幫助別人,為什么需要理由?”
夏德點了點自己的胸口,相當堅定的說道:
“如果真要說理由,我在秋季時也幫助過不少人,他們后來都在我遇到危險的時候,在山中幫助了我。這讓我明白,偶爾做做好事也不錯。而且作為德拉瑞昂的騎士,我其實還是有些騎士精神的。”
“但你的做法,可是在損害德拉瑞昂的利益。”
公主輕聲說道,左右看了看,確認沒人注意這里,她輕輕的吻在了夏德的側臉:
“那么騎士,這是給你的獎賞。”
說完便鉆進了馬車里,甚至沒有和夏德告別,便吩咐車夫駛離了這里。
只剩下捂著側臉的夏德站在街口看著馬車離開的背影:
“這個時代的姑娘們,都喜歡用親吻來表達感謝嗎?”
也許這只是你才有待遇。
“她”輕笑著在夏德的耳邊說道。
“不過,她直接觸碰到了我,為什么沒有發現我這個男人不對勁。”
她的魔女力量,比預計的還要少。看來那位西爾維亞小姐,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她和魔女議會產生任何的聯系。
夏德笑了一下,雙手插進口袋里,右腳踢飛了腳邊的石子,看著那石子跳進了一旁的小巷子里:
“我也該回家了,小米亞還在家里等著我呢。忙活了一整天,我要休息了。”
轉身走向了另外的方向,步伐中有著說不出的輕松。
“她”輕聲在夏德耳邊呢喃,稀薄的月光照亮了夏德回家的路:
第六紀元,1853年,深冬,沉眠之月。文明的大幕對你徐徐展開,站在舊大陸的土地上,你已經了解和熟悉了人類文明兩大王國之間的斗爭。公主在舞臺上輕聲歌唱,國王坐于王座俯瞰大地,秘密的特工們穿梭城市,嬉笑的女公爵還不知是何想法。我親愛的外鄉人,欲望編織大網,權力鑄造權杖,金錢堆積骸骨,命運譜寫詩章。王國,就在你的手中,戰爭與和平,將由你來決定。這個時代由于你的到來,變得更加有趣,而你,期待著怎樣的未來?
“為什么在這種時候,說這種話,我難道完成了什么困難的成就嗎?一直以來,你只有在我完成了某件大事以后,才會用這樣的語氣說話。”
你和兩國的公主,同時有了牽連。這足以影響人類文明的局勢,因為她們都具有十足的野心。今晚,文明的錨點,被你觸碰到了。
“她”笑著在夏德耳邊溫柔的回答。
“而且,為什么說的我,好像是在王國的幕后,策劃顛覆世界的陰謀家?”
夏德在心中輕聲抱怨著,再次轉身看向已經走遠了的馬車:
“按照你的說法,我好像能夠隨隨便便影響兩個王國一樣。我什么時候有這種權勢了?”
“她”只是輕笑,但在夏德的一再追問下,還是反問道:
外鄉人,你希望自己擁有這樣的權勢嗎?”
夏德抬頭看向天空中朦朧的月亮:
“追求權力實在是太累了,我還是選擇追求力量。”
你曾聽說知識就是力量,但力量,不也是權力嗎?
夏德搖了搖頭,向著家的方向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