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德爾河谷市,坐落于卡森里克西南部群山西側的河谷平原。這里并非是海港城市,但由于極為便利的水運交通,因此船只可以直接從入海口進入內河河道,進而來到蘭德爾河谷市。再加上貫穿南北方向的蒸汽鐵路軌道,使得這座城市成為卡森里克西海岸,最南部的重要的交通樞紐城市。
當然,這座城市并不以內河航運而聞名,而是以蘭德爾河谷平原的景色而聞名于整個舊大陸。
特別是春季時的景色,被稱為南國最美麗的風景,就連夏德都聽聞過蘭德爾河谷每年春季的諸多慶祝節日。
在三十多年前,蘭德爾河谷被譽為整個卡森里克最適合人類居住的城市,甚至連王室都會在每年夏季,前往這里度假。
但這一切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蒸汽時代的到來也嚴重影響了這座城市。為了自身不落后于聯合王國的發展水平,蒸汽工廠的建設污染了原本湛藍的天空。
雖然這里的污染情況,遠不如有“蒸汽之都”之稱的托貝斯克市,但最近十幾年,也已經很難再見到完全湛藍色的天空了。
但如果離開城市向著城市東北部的河谷森林和山區附近行走,會發現空氣依然的清新和自然。蘭德爾河谷市的大人物們,盡量控制著污染僅僅局限于這座城市中,至少近幾年看起來,這里的污染氣體排放情況,比其他城市好得多。
因為在下雪,因此天氣陰沉沉的。冬季的天空被灰霧籠罩,氣壓又使得污染性空氣沉降,導致城里面也是霧蒙蒙的樣子。
格蘭杰家族,是本地最有名望的家族。家族的數代經營和家族本身的良好名聲,讓格蘭杰在蘭德爾河谷成為有名的貴族姓氏。現年三十九歲的海格爾·格蘭杰伯爵是家族當代的爵位持有者,當然,這位伯爵并非常年留在本地。
在蒸汽時代,貴族們比往常更習慣于停留在王都,不像他們的祖先那樣主要生活在莊園。新興資產階級的崛起意味著,貴族長期不在政治權力中心就會邊緣化,邊緣化的結果就是走向衰落。
但很幸運的是,在這個無趣的冬季上午,格蘭杰伯爵的確在本市。
夏德出現的櫻桃葉大街本身位于城市東部的位置,而伯爵在城里的莊園就在櫻桃葉大街西部,靠近城市核心地帶的區域。
每座城市都有自己的建筑風格和城市規劃風格,行走在冬季的春之城,夏德發現這里不像托貝斯克市那樣近乎用網格布局來布局城市,也不像同為卡森里克城市的紅酒之都亨廷頓那樣,由于地形原因而多坡道。
蘭德爾河谷的城市分布看似相當隨意,但行走在其中,又能感覺到莫名的秩序感。這有些像是嚴格對稱的貴族莊園與完全不對稱的風景園林之間的差異。看地圖找路時感覺有些混亂,但實際走起來,卻完全不會迷路。
如果能夠順利在這里找到“露維亞”說的那把鑰匙,夏德倒是很有興趣,到城里和城外很有名的河谷森林走一走,見識一下春之城的風光。只是現在還是正事要緊,至少也要在太陽落山以前,找到重新回歸那座廢棄教堂的方法。
雖然是在城里,但伯爵的莊園的占地面積頗大。在經過一段上坡路后,路盡頭的高地上,被白色圍墻圍起來的建筑,就是伯爵莊園的位置。
拜訪這種有身份的大貴族,通常是需要提前預約的。已經經過了偽裝的夏德,雖然沒有提前預約,但當他向莊園的護衛說明來意,并展示了那兩枚勛章中的一枚以后,守衛便匆匆的向著莊園的主人匯報。
不多時,穿著黑色正裝的老管家,便腳步匆忙的出現在了莊園氣派的柵欄門外:
“先生,不知道應該如何稱呼?”
他隔著柵欄問向夏德、
“約翰·華生,威綸戴爾市來的作家。”
夏德依然使用這個名字,而且他的口音現在聽起來也已經很不錯了:
“不知道,伯爵現在是否在家中?我希望能夠親手將這兩枚勛章交還給他。”
說著還不忘遞出了約翰·華生的名片。
這不是他為了偽裝自己的身份而印制的,而是瑪格麗特不久前從威綸戴爾市寄到托貝斯克的。公主殿下為他制作了假身份,現在這個身份完全可查。
“好的,華生先生,請進,伯爵正在書房里工作,他很樂意現在見到您。”
帶著白色假發的老管家用指肚摩挲了一下名片表面,大致清楚材質后,微微鞠躬親開了柵欄門,引夏德進入了庭院中。
莊園庭院被雪覆蓋,但通往大宅的步行道已經被清理了出來。書房在大宅的二樓,老管家一邊和夏德閑聊一邊帶著他向內部走。
這種貴族的莊園,大都懸掛著貴族家系中的重要人物。老管家很驕傲的介紹了格蘭杰家族的各位先輩,但很可惜,夏德并未從中聽聞那位低環術士湯姆斯·格蘭杰先生的名字。
現年三十九歲的海格爾·格蘭杰伯爵,正是年富力強的年齡。當夏德走入鋪著地毯的書房見到這位伯爵時,對其的第一印象是,對方就像是強壯的獅子。
書房中拉著窗簾,但左右兩側墻壁上的煤氣燈很亮。坐在氣派的長書桌后的伯爵,和走廊中那些油畫畫像一樣,有著略微卷曲的棕色頭發。他的眼睛很大很有神,穿著紅色的有麥穗裝飾的外套,放在桌面上的右手上,帶著一枚有著黑色寶石的戒指。
當夏德進門以后,伯爵并未起身表示迎接,但他很客氣的歡迎了夏德。在夏德落座后,老管家在伯爵耳邊低語了幾句,格蘭杰伯爵露出了有些驚訝的表情,而夏德隱約聽到了“名片”這個單詞。
在仆人們為兩人準備了茶水后,伯爵才對夏德說道:
“華生先生,很高興能夠在這個無聊的冬季上午見到你。如果你沒有前來,我大概會在這些無趣的稅務文件中,度過這個上午。”
聊天開始于沒有意義的客套是必須的禮節,這一點不論是在德拉瑞昂還是在卡森里克都是相同重要的。
“我也很榮幸能夠在這個冬季的上午見到您。”
夏德也回應著,然后取出了那兩只古舊的盒子:
“這次前來,是為了這個。”
他將那兩只盒子依次打開,放到桌面推給了伯爵。伯爵沒有直接伸手去觸碰勛章,而是戴上了手套以后,才將其從盒子里取出來。
與此同時,老管家再次敲門,他為伯爵送來了一些文件。其中既有紙質的材料,也有泛黃的老照片。伯爵一邊翻看文件一邊檢查勛章,好半天才點點頭,將勛章放回到盒子里,然后摘下了手套對正端著茶杯的夏德說道:
“華生先生,你知道這兩枚勛章,分別是什么嗎?”
夏德放下了茶杯點點頭:
“我在威綸戴爾市的一家舊貨商店買掛鐘的時候,從掛鐘的暗格里發現了他們。后來查詢資料,知曉這屬于格蘭杰家族的時候,也了解過這兩枚勛章。一枚是卡森里克征服者勛章,一枚是黃金羊毛騎士團勛章。”
其實是湯姆斯·格蘭杰先生留下的信中提到了這兩個名字,夏德雖然不太了解卡森里克的勛章體系,但也知道它們非常了不得:
“這真是榮譽的象征啊。”
“是的,這是祖先取得的榮譽。”
格蘭杰先生點點頭,對坐在那里的年輕人說道:
“華生先生,很感謝你能夠將這兩枚勛章送回來,這對格蘭杰家族是無法形容的事情。我并不想用金錢侮辱您,但如果我不為此給你一筆豐厚的報酬,大概先祖們也不會原諒我的。”
說著眨了一下眼,相當于是在等著夏德開價。
夏德雖然已經得到了海格爾·格蘭杰先生給出的報酬,但如果此時什么都不要,反而會顯得自己很奇怪:
“10克朗。”
他開了一個相對很“低”的價格——這相當于120到130鎊,并在伯爵開口前說道:
“伯爵,比起克朗,我其實對故事更感興趣。”
夏德笑著說道:
“我特地從威綸戴爾趕到蘭德爾河谷,并非是為了金錢。我喜歡故事,所以,如果可以,能不能告訴我,這兩枚勛章以前的故事,特別是這兩枚勛章丟失前的故事。”
再次伸手握住茶杯把手,但沒有立刻將其端起來,而是讓茶杯底部,摩擦了一下茶托:
“故事比金錢更有價值。”
伯爵露出了深以為然的表情,他點點頭,兩只手抱在一起放在桌面上:
“說實話,這段家族歷史,其實并不是特別的光彩。華生先生,你大概能夠理解,不管是多么傳統的貴族家庭,都會有一些......不是很有貴族傳統的成員出現。”
夏德微微點頭,伯爵則瞇著眼睛像是陷入了回憶:
“我今年三十九歲,出生于通用歷的1815年,而勛章的丟失,大概是我出生前三十多年的事情。那是1780年左右,那時我的父親還沒有出生,我的祖父是十多歲的孩子,故事的主角是我的曾祖父的弟弟,湯姆斯·簡·格蘭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