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通行證嗎?上尉,那就太感謝你了,我剛才還在想,如果每次都要排隊就太麻煩了。」夏德舉杯向著上尉敬了一下,拉德斯上尉很高興自己能夠幫到夏德:
「你幫了我這么多,這點小事算什么。哦,說起來,忘了恭喜你了。」他笑著壓低了聲音:
「1854年環城騎術大賽的冠軍。」
說著,和夏德碰了一下杯。如今已經是周二,上周四閉幕的大賽的新聞早已傳遍了整個舊大陸,拉德斯上尉當然知道這件事。
「這不算什么。」
「真是太謙虛了,你可以算是我認識的最厲害的人。」說著,上尉又聊起了關于自己工作的新鮮事:
「也不用覺得那張特殊通行證很了不起,卡森里克在這附近的駐軍同樣設立了邊境哨卡,他們也有類似的通行證。這兩種特殊通行證,兩邊的貴族手里不知道有多少,聽說已經流落到黑市里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搖頭:
「要我說,上面大人物們都有自己的想法,但這樣的邊境檢查除了給兩邊的市民和村民們惹出麻煩,實際上也沒什么作用。」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依然是壓低了聲音,但顯然已經在心里憋了很久了:
「昨天傍晚我遇到了一個帶著孩子的女人,她們想要從卡森里克過來。她是卡森里克那邊的村民,嫁給了德拉瑞昂的村民。前段時間帶著孩子回南方的家里看望父母,沒想到再回來時,卻要做登記手續了,但她偏偏又不會寫字。」
「那要怎么辦?」夏德忍不住問道。
「讓她回南方的村子,到村子里寫證明信,證明自己的身份。或者找熟悉的人去丈夫的村里派人來接她。
上尉深深的嘆了口氣:
「這還只是我看到的事情,其他的亂子還多著呢。」
夏德也抿著嘴不知道該說什么好,而上尉見自己引出的話題讓氣氛沉悶了一些,又主動談起了其他事情:
「你這是要去米凱拉高爐市做什么?需要我的幫助嗎?」
「不不,我對這邊還不太熟悉,所以想要到兩邊的城市都轉一轉,然后再開始調查。而且,米凱拉高爐市,不是有聞名舊大陸的奇觀—玻璃高爐嗎?既然來了,總是要看看的。」
「那你運氣還真是好,我雖然調來了這邊工作,但我不可能去卡森里克境內。」
雖然這樣說,但拉德斯上尉依然給了夏德不少關于米凱拉高爐市的旅游情報,這些都是他從同僚那里聽到的。除了旅游情報,拉德斯上尉還提到了格林湖地區的那些有名的高等院校,他依然記得在米德希爾堡見到夏德的時候就是在當地學校里,因此也建議夏德去找民俗學的教授們碰碰運氣:
「如果那個愛德華茲家族想要研究古怪的知識,他們總是要向別人請教的,這種研究不是看書就能弄懂的吧?說不定一百多年前,他們就曾向本地的學校尋求過幫助。」
上尉說道,這倒是讓夏德有了新的思路。
拉德斯上尉還有巡視營地的任務,夏德也要抓緊時間越境去鄰國,所以兩人打算喝完了酒就告別。夏德還要在本地活動很長時間,他們以后有的是時間再見面。
只是在兩人閑談的同時,那位系著圍裙和包著頭巾的酒館老板娘,又將兩人身后鄰桌的酒水送了過去。鄰桌的三位客人們,使用的是口音非常嚴重的卡森里克語,話語中非常不客氣的咒罵著德拉瑞昂軍隊在邊境設置檢查站的行為,看起來他們越境時也遭遇了相當大的麻煩。
談話的男人們看裝束都是普通的農民,被風吹的發紅的臉皮又因為常年不洗臉而有些發黑,看起來很長時間沒有漿洗的衣服上打著補丁,鞋子上則滿是泥濘。
他們明顯喝的有些多了,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而且很不巧的是,格林湖地區的人們因為特殊的環境,或多或少的都懂兩國的語言。
背對著他們的拉德斯上尉也聽到了那些不干凈的抱怨話語,不過上尉也沒想去管。只不過,當老板娘為他們端來了酒杯,并小聲的提醒他們小聲一些的時候,坐在拉德斯上尉背后,幾乎與他背靠背的男人忽的抓住了老板娘的手:
「哦,你這個該死的德拉瑞昂女表子,你也想找麻煩嗎?」
粗鄙的俚語說出口的同時,酒杯摔落在地面上的聲音,將附近所有人的視線都吸引了過來。
拉德斯上尉向夏德輕聲道歉,然后一下站起身。他甚至都沒有提問,離開桌邊轉身后,一腳將那個出言不遜的男人踹倒在地。
男人醉醺醺的兩個同伴拿著桌面的酒瓶便撲向了拉德斯上尉,然后被壯碩的中年軍官冷著臉一拳一個的打翻在地,這讓原本還打算搭把手的夏德,反而只是站起身沒有事情可做。
「南方佬。」
上尉嘟囔了一句,從圍觀的人群中發現了一些不友善的目光。這家酒館里,也不是只有三個醉鬼是南方人。不過懾于上尉身上的制服和他腰間的槍套,沒人敢出聲說什么。
酒館一下安靜了下來,只剩下地面上的三人因為疼痛而呻吟。
「你們兩個,去營地門口叫衛兵過來,就說是拉德斯上尉發現了偷渡客。」
上尉對左邊隔壁桌的男人說道,后者點頭然后快步走向門口。于是上尉又對墻邊站著的不知所措的老板娘說道:
「別擔心,我會處理好這三個人的。你應該把德拉瑞昂的微章掛在墻上的,這樣這些南方佬就不敢鬧事了。」
因為是兩國交界地帶,所以鄉間的酒館和旅店一般會主動掛出一國的微章來表示自己的國別。「還有,他們的酒錢算到我這里。」
上尉又說道,但戰戰兢兢的女人只是搖頭,看起來不敢和拉德斯上尉說話。
營地的衛兵很快便到來,見到自己的長官后什么也沒問,便將三個昏倒的男人拖走了。拉德斯上尉也跟著走出了酒館,然后對提前一步出來,正站在門口看鄉村風景的夏德再次說道:
「真是抱歉,讓你看到了這一幕。」
「不不,這讓我更好的了解到,現在格林湖地區到底是什么情況。在托貝斯克的時候還感覺不到,來了這里才明白什么叫交鋒的最前沿。」
夏德戴上了剛才明明沒有的黑色帽子:
「不過看起來,這里的老板娘,以后不會歡迎你來了。」他通過半敞開的門,看向了酒館內。
「是啊,我在她這里打了卡森里克人,以后卡森里克人就會減少來這里的次數,或者對這里感到厭惡。如果我剛才不動手,老板娘也就是被占些便宜,她在這里經營酒館,當然不可能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但就是忍不住啊。」
上尉搖了搖頭,然后和夏德道別:
「華生先生,有些浪費你時間了,那我們暫時道別。有時間再來找我,我一直在營地。如果不是今天沒時間,我可真想看看你現在的羅德牌牌組。」
「再次感謝你的特殊通行證。」
夏德說道,然后望向被衛兵們架走的三個男人。圍觀的閑人們則討論著那三人的下場,這種小事還犯不上絞刑,但軍營的勞役應該是免不了的:
「上尉,你最近大概會越來越忙吧。」
邊境地區還屬于兩國交界的鄉村地帶,但想要在卡森里克這一側找到馬車也并不是很難。
兩國交界處從很早以前就是交通要道,有專門的出租馬車等在這里準備載客。但這并不是市區中的那
種拉上一兩位客人就出發的馬車,而是等到車廂中坐滿了人才出發的馬車。
這類馬車的車廂大多沒有頂棚,如果不是座椅還算舒適,其實和運糧的馬車沒什么區別。夏德是第二個談好了價錢登上馬車的,他沒有等太久,便又有四位客人和車夫商談好了車資登了上來,隨后一行人便正式出發。
這樣的旅行,對于外鄉人來說也是很有趣的事情。在馬蹄聲和馬鈴聲作響的旅程中,他也不忘觀察自己的旅伴們。比他先來的那位先生和夏德的裝束很相似,都是黑色的外套配上耐臟的褲子。不過那位先生的帽子和靴子看上去高檔一些,從口袋里耷拉出的手絹,則沒有夏德的那條材質好—夏德的手絹都是蕾茜雅準備的。
而在夏德之后登上馬車的客人們,看上去就沒有那么有趣了。四人分成兩組,先來的是包著頭巾提著雞蛋籃子的鄉下婦人和十多歲的男孩,后來的則是相互依偎著的老夫婦。
對這樣的旅程感到無聊,對鄉間的風景也不是很感興趣的不止夏德一個人。在夏德觀察人們的時候,也有人在觀察他。
于是,那位比夏德先一步登上馬車的先生,在確認了夏德是這架馬車中唯一有可能與他有共同話題的旅伴后,便先一步搭話:
「先生,您看起來不像是格林湖市的人。」「這是怎么看出來的?」
夏德笑著問道,也很高興能有人和自己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