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來。”
一行四人沒有去貨棧的辦公樓,而是進入到了倉庫以后,用尸體上的鑰匙打開倉庫最內側的門來到了地下室。
貨棧地上的倉庫大概三分之一被填滿,都是一些機械零部件,相對干燥的地下則存放著面粉和大豆。地下倉庫面積也不小,點亮了墻壁的煤氣燈以后,能看到堆疊成山的糧食袋放滿了各個角落。
“我來。”
夏德說道,眼睛眨了一下:
“血之回響!”
自門口延伸向地下倉庫深處,一條清晰的“血之道路”出現在了眼前。這代表著,這里經常會運送染血的東西。
在夏德的帶領下,四人很快來到了地下糧倉左側的墻壁。墻壁上存在暗門,不過暫時也找不到鑰匙。梅根確定了墻壁上沒有觸發式的偵查陷阱后,環術士們便一起破壞掉了墻壁。
紅色的石磚夾雜著泥土落了滿地,帶有潮氣和臭味的風自墻壁破洞中撲面而來,同時傳來的還有水流聲音。而當照明用的光球飛進了墻壁的破洞里,他們看到的是人工挖掘的地下洞窟,以及陳列著的數十具棺材。
這些棺材都是紅銅色金屬材質,而且都沒有蓋上蓋子。再去看棺材里面,漆黑的液體填滿了內部,液體中還有海帶、水草和死魚。當然,最重要的是,每一具棺材的水中都浸泡著尸體,但尸體沒有變成可怕的巨人觀的模樣,反而是身體表面出現了魚的鱗片,背后生長出魚鰭,而腦袋則開始向著魚頭轉變。
而在洞穴的盡頭,是被挖出來的連接不遠處杜茵河的地下暗渠。
“亡靈?”
夏德微微皺眉,捂著鼻子從棺材旁退開。他對這種場景的了解不多,但梅根則一眼就看出了這是在做什么:
“培養水鬼,等到水鬼完成了轉變,直接將它們送到杜茵河,然后讓其一路潛入到格林湖中......原來格林湖中的水鬼,不只有自然產生的。”
梅根的聲音在充斥著尸臭味的洞穴中回蕩,而她的聲音也驚醒了沉睡在水中的尸體們。
這些還沒有被完全轉化的尸體一個個的顫抖起來,最終有七具抓著棺材從水中坐起,那副面容看一眼都會做噩夢。
但就算是完成轉化的水鬼,也不是這里任何一個人的對手。魔女的追隨者,其中一位金色頭發的姑娘對著面前輕輕吹了一口氣,隨著寒氣蔓延,棺槨中的液體結冰,便讓那些尸體們無法移動。隨后另一位女士抓著自己胸口的掛墜輕聲禱告,被凍在冰中的尸體們便沒有了動靜。
梅根讓追隨者們去檢查洞穴墻壁上的儀式,并搜查這里是否還有其他可疑的地方。夏德則拿著一撮骨粉,灑在了其中一具尸體上。施展奇術后,靈魂被喚出,而簡單的問題,也很快讓夏德知道,這里的大部分尸體都是城里的流浪漢。
“比起直接用尸體,活人在巨大的恐懼和痛苦中死亡后,制作出的亡靈更強大......格林湖市,最不缺的就是流浪漢。”
梅根說道,夏德點點頭,心中想著今晚回去的時候,一定要去看看旅館后門的小約翰是否還活著。但爛眼巴利就算大規模培養水鬼,也不會找小孩子,畢竟身體越是高大,培養出的水鬼的質量也就越好。
接下來,夏德和那兩位六環的女術士一起檢查起了周圍,而棕色披肩發的女士則站在那里看著他們搜查。
這里沒有很值錢的東西,純粹只是培養水鬼的工坊。墻壁、地板上密布著的漆黑線條,根據梅根的判斷,是章魚墨汁、血液和魔藥調配出的獨特墨水。
這些儀式痕跡共同組成了水鬼培養室,其中最重要的部分,是每具棺材底部地面上的邪神圣徽。那是邪神深海溺亡者之神的圣徽,由魚、骨頭、混亂的黑色線條和大量意義不明的紋路構成的圖桉,哪怕只是看一眼也讓人有深深的不適(注)。
而根據對于儀式的觀察,這地方雖然日常維護很簡單,但也絕對不是一名環術士就能組建起來的。
也就是說,“爛眼巴利”雖然是低環術士,但他身邊還有其他的環術士。而根據墻壁和地面上那專業的神術儀式基陣和棺材底部、洞穴頂部那個看一眼就會讓人本能感到恐懼的深海溺亡者之神的圣徽來判斷,溺亡者教團和這件事脫不開關系。
“但他們究竟想要做什么?這里又不是海洋地區,就算在格林湖培養出了大批水鬼,又能做什么呢?難道他們想要淹沒半個舊大陸,讓格林湖變成濱海城市?”
夏德提出了自己都知道不可能的假設,魔女也是搖頭:
“我對那位神明的信徒們了解也不多,但既然是格林湖,說不定真的和我的家族也有關系。”
從目前的狀況來看,這片地區的任何異常,說不定都與愛德華茲家族有關系。
他們沒有在這里久留,銷毀了那些尸體,摧毀了儀式基陣后便重新封閉了墻壁,然后離開了貨棧。很快就會有人接管這里,等到傍晚的時候才會通知警察處理,以防止正在和商人們見面的爛眼巴利提前得到信息。
在貨棧確定了“爛眼巴利”在規模化的養殖水鬼,下一站則是跨過杜茵河,進入格林湖市東部的貧民窟,去探訪這個黑幫首領真正的核心地盤。
雖然他在本地有很多非法產業,但就像合法的公司總會有一個總部一樣,爛眼巴利的黑幫——似乎是叫爛眼幫之類的名字,在格林湖市也有自己的核心地盤。
那是貧民區中被稱為“戈羅杰街”的區域,巷子北側的外部是正常合法的商店,但內側則是如同城中村一樣的黑幫集會場所。想要進入這片區域,不僅要有引路人,也需要口令和暗號。而一旦成功進入,那么黑市、槍械、rou體交易和各種非法的勾當,也就向那些幸運兒或者不幸者完全敞開了。
雨依然在下,臨近上午十點半,天色卻陰暗的像是夜晚,就算有再好的心情,在這種天氣也會感覺到壓抑和煩悶。馬車上的夏德和梅根在路途中一邊看著街景一邊閑談著,女術士的側臉很美,事實上魔女們的美貌總是無人能比。
她忽的問了夏德一個問題:
“你對家人和親屬怎么看?”
外鄉人笑了起來:
“我在這個世界上可沒有親屬,唯一留給我遺產的‘叔叔’也已經死在了去年夏天。所以比起過去,我更在意自己現在和未來新建立的關系。哪怕......哪怕有些親近的人會犯些錯誤,我依然喜愛著這些新的關系。人,畢竟是要向前看的。”
他知道眼前的女士在想什么,飼養水鬼玩弄尸體的,可能不只是爛眼巴利。他,有可能在為她的某位長輩工作。
馬車停在了戈羅杰街的街口,這條街道很寬,在正常的時候兩側應該有各種商販在叫賣,但這樣的天氣中,就連臨街的商店,都不愿意將自己的招牌放在門口。
街道上一個人也沒有,嘩啦啦的雨不斷砸擊每一個水坑,一眼就能從街道一端望向另一端。馬車停穩以后,夏德還期待著,不知又會從哪里沖出來幾百號人,強行攻進街道北側那兩扇緊閉著的鐵門,但這一次他們不需要等待任何人。
“你在期待什么?如果真的爆發了上百人的槍戰,你認為格林湖警察局真的都是傻子嗎?現在可是兩國談判期間。”
梅根看出了夏德的想法,忍不住露出了莞爾的表情:
“我們既要查出爛眼巴利的秘密,也不能暴露我們自己。這里可不是剛才的貨棧,里面的人很多。所以,接下來由我們兩個動手。猜猜看,現在我們有多少人要對付?”
哪怕沒有雨聲遮掩心跳的聲音,夏德也無法從如此多心跳混在一起的心音中,準確分辨出每一個人的心跳。
他搖了搖頭:
“我敢打賭,有戰斗力的人肯定不是所有人,所以是......200?”
“沒那么多,你真以為在邊境軍隊的眼皮底下,能有人組織出200人的持槍武裝嗎?差不多40左右,其他都是沒有戰斗力的普通人。”
她率先下了馬車,但沒有拿傘。這一次附近只有這一架馬車,所以也沒有任何的追隨者走過來給她遮雨。夏德從車廂側門探頭,詫異的看到完全透明球形力場,在她周圍自動排斥雨水,以至于她身邊形成了球狀的雨幕。
“你這是恢復了?”
夏德問道,梅根搖了搖頭:
“當然沒有,但至少比前兩次我們登島要好一些,隨便動用六環以下的力量已經沒問題了......我是指一般的六環,不是你這種。哦,年輕的先生啊,不要問這么多了,請跟我來吧。我很討厭下雨的天氣,潮氣真是重。”
她向夏德招了招手,在夏德走下馬車,也被那輕柔的透明力場囊括住的同時,她摘下了脖子上掛著的金銀雙色書本狀小掛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