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德因為從自己的上司安洛斯處長那里聽說了,威綸戴爾方面想要趁著月灣大橋即將完工的時機,組織市民上街游行并攻訐市政廳議員們在修建大橋時的貪墨,因此大致猜得出來這位灰手套的長官這次前來的目的。但理查德先生肯定不會這樣說:
“陛下正打算派遣王室成員訪問月灣,我是來做前期安保工作的。”
霍桑伯爵和貝琳德爾小姐交換了一個眼神,后者又笑著問道:
“不知道是哪一位要來?塞繆爾·安茹王子?瑪格麗特·安茹公主?”
卡森里克一共就只有三位公主和兩位王子,其中塞繆爾·安茹最年長,而二王子威廉·安茹因為年初時處理蘭德爾河谷石匠協會的事情不利,現在已經被“雄獅萊恩”不喜,因此肯定不會被委派這樣的工作。瑪格麗特是二公主,而她的姐姐則已經結婚嫁人,那位長公主雖然在王國內部還有些權力,但誰都看得出來她早已淡出了威綸戴爾市的政治中心。
至于最小的王子,因為才只有12歲,而且也不是那種即使沒成年就能擔當大事的天才,所以也不會來執行這樣的任務。也因此,目前可能出現在月灣的,只有前段時間共同參加了格林湖談判的塞繆爾·安茹和瑪格麗特·安茹.安茹王室的子嗣中,現在看來他們兩個繼承王位的可能性最大的。
“真是抱歉,我即使真的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在官方通報前也不能說的。”
理查德先生笑著回答:
“而且也不一定是王子或者公主,也可能是某位深受陛下器重的公爵或者侯爵。”
但從目前的狀況來看,安茹王室一方面要拉攏月灣本地的貴族,一方面又要派來一個足夠有能力,能夠鎮得住場面的人,而且被派來的人還不能太過重量級,以防止本地市民們認為威綸戴爾在向月灣施壓。所以,塞繆爾·安茹和瑪格麗特是最好的選擇。而如果夏德猜的沒錯,西爾維婭小姐和貝納妮絲小姐,大概就會趁著這個機會前來月灣與他匯合。
這場宴會原定要持續到晚上十點半,如今月灣市正是多事之秋,走夜路大家都不放心。但計劃總是比變化要快得多,大概九點四十分的時候,夏德正和金發女伯爵坐在沙發上,與安卡拉侯爵夫人以及其他幾位貴婦人談論下周就要在本地開始售賣的漂亮長襪的事情,忽的一聲尖叫聲從宴會廳東面傳來,隨后便是“死人了”“他的頭呢”之類的嘈雜聲音傳來,這里徹底亂了起來。
感覺到了嗎?
“是的,剛才那一瞬間,室內的光線變得很奇怪。”
心中想著,夏德幾乎是立刻站起身:
“女士們,請留在這里不要動,我去看看情況。”
女仆和傭人們已經走了過來保護起這些絕對不能出事的女士們,而女伯爵則很配合的讓夏德注意安全,這才放他離開。
此時出事的地方已經圍上了一圈人,但也有更多的人正想要遠離那里。夏德擠到前面以后,看到被圍成一圈的人墻包圍住的是一具躺倒在地的尸體。
說是“一具尸體”也不正確,那尸體只剩下三分之二。包括頭顱、脖子和胸口上方的部分在內的軀體全部消失,而肩膀的消失也導致了手臂無法與上半身連在一起,因此這其實應該算是碎尸。
尸體的斷口相當的平滑,就算夏德持劍去劈砍都不一定能夠砍出這樣渾然天成的傷口。為了避嫌,他沒有蹲下來驗尸的打算,但從周圍人的敘述中,他也得知了剛才事情的大概。
抽身返回到了沙發旁,被嚇壞了的女士們都很想知道發生了什么。
“的確是死人了,死者是馬杜爾·賓斯男爵。人們說剛才他和他的女伴在跳舞,然后他的身上像是著火一樣的散發出很耀眼的光芒,隨后小半個身體就消失了。”
夏德低沉著聲音說道,貴婦人們面面相覷,無法理解這是怎么回事。魔女眼神中帶著擔憂,和夏德對視后看到他點了一下頭,便明白了夏德也是這樣想的。
出了這種事情,宴會當然是無法繼續進行下去了。警察很快趕到,霍桑伯爵也向客人們道歉,并安排人們盡快離開。
夏德也跟著魔女返回莊園,登上馬車后,貝琳德爾小姐幾乎是立刻說道:
“無頭連環殺人案。”
“是的,那些案子中,死者的頭應該也是忽然發光然后消失。但連環殺人案大概率是人為,今晚的這件事似乎只是自然現象。”
“自然現象?”
魔女不可置信的問道,接過一旁的女仆遞來的占卜牌,快速洗牌后抽出三張放到自己的腿上,確認卡面后才呻吟了一下,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這真的是.我寧愿今晚的事情也是人為事件。”
夏德靠著車廂座椅柔軟的靠墊,看著窗外月灣的風景:
“終于開始了呢.大地的災厄起源于大地,空間的災厄來自于空間。當光芒也成為了一種災難,人們真的能夠舍棄掉光芒嗎?”
“至少在弄清楚其中原委之前,我們最好距離光芒遠一些。”
馬車向著星光稀疏的遠處駛去,車廂里的煤油燈光芒被熄滅。黑暗籠罩了月灣的大地,比起光明,現在的確是黑暗更加的安全。
直到陪著魔女回到了貝琳德爾莊園,夏德才告辭離開。女伯爵看起來是真的想讓夏德留下來過夜,但夏德還是堅持離開。于是臨別前,他接受了她輕輕一吻,來作為陪同她參加宴會的感謝。
但明早夏德還要再來一趟,上周日邪教徒們在月灣近海發動呼喚深海的邪物七尾的奏者的儀式,她已經弄清楚了些許眉目。而有了這個,夏德在無光之海的最后一次時間探索,也就終于來到了最后。
水晶鞋被丟出,隨后握著水晶鞋的外鄉人的身影出現在了圣德蘭廣場六號二樓的樓梯上。夏德才剛向上走了兩步,就迎來了歡快的前來迎接他的小米婭。而來到二樓后,看到前幾天還有精靈姑娘在此逗留的家里面,此時又變成了只有他一個人,就算是習慣了獨自生活的外鄉人也有些惆悵:
“不知道艾米莉亞她們的火車現在到哪里了。”
“喵”
貓開心的在夏德懷里蹭著他的胸口,任何女士都有可能缺席這里的每一個夜晚,但小米婭一定會陪在夏德身邊。
洗漱后便返回臥室關燈休息,當在夢境中墜落,在那仿佛無盡曠野的田埂上抬頭眺望銀月的時候,夏德忽的問道:
“成為光的人們,最后到底去了哪里?”
你不會變成光的。
“她”溫柔的笑著,像是曠野上的一陣風,像是夏德腳下的一株草。
“為什么?”
夏德不解的問道,并認為“她”這是在暗示,他不必害怕來自于光的災厄。
“她”卻只是笑著并不回答,夏德繼續看著月亮,然后忽的也笑了起來:
“是啊。”
他低頭看向自己發光的雙手:
“月亮與太陽,本身也是光啊。”
一夜的熟睡后,時間便來到了周五。下樓去取羊奶和報紙的時候,夏德還在想著下一個紅蝶之日就要到來的事情,隨后上樓給自己和貓準備早飯的時候,又遲疑著已經可以使用的時間鑰匙是等到下一次見到伊萊瑟小姐再用,還是一會兒去貝琳德爾小姐那里拿了資料就用。
沒有姑娘們在的早飯時間,除了貓咪略微嫌棄夏德的手藝之外,也沒有其他事情發生。報紙的新聞還是以國王陛下的照片為頭版,最近托貝斯克市沒發生什么值得一提的大事,倒是關于戰爭與和平的討論成為了評論家們的話題,但外鄉人不在意這個。
原本吃過了早飯就要去月灣市,但樓下意外的門鈴聲卻打亂了夏德的計劃。
疑惑的去樓下開門以后,比爾·施耐德正站在門外,夏德先是吃驚,然后又笑著歡迎:
“醫生,你出去開學術會議回來了?”
藍眼睛的心理醫生笑著點頭:
“昨晚回來的。我收到了你寄到我那里的信,沒想到我只是出門半周,你們居然遇到了這種事情。”
他摘下帽子進了門,跟著夏德來到樓上之后,又聽夏德講述了“艾米莉亞倒霉故事集”的大致經過。
“友好鄰居惡意連環詛咒信余光鬼影鬼骨樹,這可真是我還沒聽說過有誰一周能夠遇到這么多惡意的遺物呢。”
哪怕在信中知道了事情大致的經過,醫生依然很是吃驚:
“不過你們也真是有本領,這么多遺物都能安全的處理掉。不過,你們說的那個厄運教團居然有這種本領嗎?”
“這也是目前唯一的疑點,但被抓住的俘虜已經承認,的確是他們給艾米莉亞下的詛咒。”
夏德見醫生有些擔心,又補充道:
“而且自從解咒之后,艾米莉亞在我這里住了三天,期間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
“這會不會是因為你的房子本身就很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