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隆小姐就這樣注視著夏德,一個單詞頓一下的問道:
“你是想說,我和那個邪教團體有關嗎?”
“不,當然不是。但我猜測,那個丟失的‘古董’與龍饗教團有關。”
夏德說道,并提醒魔女們:
“當時邪教徒們在組織獻祭整艘船的人命,甚至有可能還包含他們自己,這種情況下,為什么還會有那么多的船員在幫助那位頭等艙的女士找東西呢?”
夏德以局外人的視角很容易就發現了這個疑點,縮在他身邊的特蕾莎小姐便也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那件東西和他們行動的真正用意有關?”
“是的,那古董的體積必然不會很大,而且本身也沒有足以讓魔女們輕易察覺的力量。與龍有關,我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龍鱗,但其實”
“不是龍鱗,那件貴重物品是一顆蛋,死掉的龍蛋。”
瑪隆小姐忽然說道,說完才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些大。她頹唐的低下了頭,又用很小的聲音補充道:
“不知怎么的,我忽然.就知道了這件事。”
夏德遲疑的對她點點頭:
“那么一切就都有解釋了,只是你現在恐怕也沒有完全弄清楚自己的記憶對吧?”
“是的,我現在感覺很亂,我.會不會就是那枚蛋里,原本應該死去的幼龍?”
她在向夏德與魔女們求助,但誰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只有伊文思教授扯了一下身上披著的毯子,在那簇火焰的光影中遲疑的說道:
“正常情況下,即使是無法孵化出幼龍的龍蛋,也不應該流落到外面。巨龍的生育觀與人類很不一樣,無法孵化的龍蛋通常會成為成功孵化的幼龍們的第一頓餐食。但既然那枚蛋真的流落了出去,就說明蛋里的生物真的死了,就算沒死,它的靈魂也不會像你現在這樣完整。”
伊文思教授看向了夏德,夏德也點頭:
“是的,你的靈魂是完整的靈魂。不管你是什么,你都是活著的。”
黑發姑娘看著自己的手,她在懷疑自身的存在:
“那么我到底是什么?”
“你應該和‘光輝使者號’本身也有關系,你敘述過在那艘船上生活的細節,這不是那枚蛋應該知道的。”
夏德接著說道,瑪隆小姐像是抓住救星一樣看著他,甚至在特蕾莎小姐非常不滿的眼神中,抓住了他的手:
“我不是虛假的對嗎?”
她的嘴唇有些發白,實際上她的整張臉都有些發白:
“我是真實存在的人,我不會隨著你們最后揭露真相而消失對嗎?”
“我想應該不會的。”
原本面容陌生的麥琪·瑪隆小姐,此刻在夏德看來,臉型居然和伊萊瑟小姐真的有些接近:
“但不論如何,也要弄清楚你到底忘記了什么。現在隨我們一起來吧,讓我們去見證你的記憶,去探尋最后的真相。”
放置在浮板中央的火盆被魔女們施法漂浮起來,隨后一行五人一起走向了神明所在的浮板邊緣。雖然對于瑪隆小姐“擅自”靠近夏德有些不滿,但特蕾莎小姐也看得出她的身份將會決定接下來一行人是否能夠成功離開這里,因此并未阻止那位可憐兮兮的姑娘牽住夏德的手。
魔女們躲藏在夏德身后,夏德向神說道:
“神啊,事情的經過我已經大概了解,您想讓我幫忙拯救的那個孩子,我也已經知道了要如何搭救。最后的證據在最后的記憶里,請允許我進行最后的垂釣。”
魔女們等到夏德說完,才有些膽怯的向神明鞠躬致意,孩童樣的神明對她們笑了一下,然后又望著夏德:
“如果你只想要完成樹父給予的任務,這次垂釣后就可以立刻離開。拯救那個孩子,是我希望你完成的任務。你在我眼中同樣也是孩子,我必須提醒你,這很危險。”
“危險我經歷過很多,況且這里不是還有您嗎?”
夏德說著,神再次笑了起來,于是魚竿重新來到了夏德的手中。
特蕾莎小姐三人給出的“魚餌”都是與她們過去的經歷和愿望有關的東西,而瑪隆小姐因為不記得以前的事情,所以當時嘴硬著說“沒有愿望”,最后給出的是血液和頭發。
此時血液和頭發都在小小的試管中,夏德很認真的將魚線纏繞在上面,然后在眾人擔憂的注視下將其拋向了海面。
營火被安置在這里,照亮了浮板邊緣的一隅。光影隨著風和海浪搖晃跳躍,在突兀出現的巨力差一點將夏德拽進海里的同時,特蕾莎小姐抱住了夏德的腰,馬克西姆小姐和伊文思教授則分別抓住了夏德的手,眾人合力,一起將海里的東西拉了上來。
這次被魚線纏繞著的是一只漂亮的玻璃高腳杯,當夏德將那杯子拿起來,甚至沒用神明抬手輕撫,光芒便自動散發了出來。
只是這一次的幻影與以往截然不同,魔女們和夏德看到的并不是出現在浮板上的某個過去的場景,在霎那間的白光閃爍過后,夕陽居然照亮了每一個人的面孔。
“什么情況?”
夕陽原本一點也不刺眼,但因為眾人的眼睛適應了無光之海上的黑暗,因此夕陽突兀的出現讓他們都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隨后再看向四周的時候,只見一行人站在一艘巨大游輪的甲板上。夕陽西下,被打掃的很干凈的甲板甚至因為反光的原因而像是在發光。
除了夏德,她們都認出了這是哪里:
“光輝使者號!”
“這艘船居然真的這么大?”
“喵”
沒見過世面的外鄉人和貓都驚訝的看向四周,當然,那只貓驚訝的可能是這么快就出太陽了。
本應和眾人站在一起的瑪隆小姐消失不見了,但船頭卻站著一個和她的背影很像的姑娘。
只不過那姑娘的身體近乎完全透明,夕陽從她的身體中穿過,像是要將她也染成昏黃的色彩。她手中端著一個酒杯,勉強能夠看出發色是天藍色,而非眾人熟悉的黑色。
“去吧。”
雖然不知道這是什么情況,但特蕾莎小姐拽了一下夏德的袖子。夏德點點頭便走了上去,和那姑娘肩并肩的站在一起以后,卻發現那張臉并非瑪隆小姐,很相似,卻并不完全一樣。
她并沒有理會擅自與她站在一起的夏德,依然端著酒杯有些傷感的望著夕陽,于是夏德主動問道:
“女士,你應該不是因為要被逼著嫁給不喜歡的富翁男友,所以在這里感嘆人生,并渴望一躍而下吧?”
端著酒杯的女士依然沒有看向他,但至少她開口了:
“這是新型的搭訕方法嗎.你看得到我?”
“是的,我是否很榮幸的成為了第一個與你對話的人類呢?”
夏德又問,那身材曼妙的姑娘并未回答,但看得出夏德應該是猜對了。
“你似乎很困惱?”
他繼續詢問,藍色頭發、藍色眼睛的姑娘晃動了一下手中的酒杯,然后輕輕點頭: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誕生,更不知道我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義。在這段對話開始之前,我甚至不清楚自己是否是某個人的夢。畢竟,沒人能夠證明我存在過。”
她將手中不知道哪里弄來的酒杯,直接拋向了船下:
“就連這太陽都有自己的意義,日落日升,普照大地,但我卻什么都不知道。”
“喵”
大概是因為這里不再下雨,貓努力從衣服里鉆了出來,很敏捷的攀爬到了夏德的肩頭,瞪大了眼睛看向遠處日落的夕陽。這里像是幻境,但似乎又不是幻境,這大概是一段真實的記憶。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那么你要聽聽我的故事嗎?”
夏德依然笑著望向她,他很理解她此時的想法:
“我來自一個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而當我從混沌中蘇醒,我發現自己再也回不到熟悉的地方了。陌生的城市中,我是個很孤獨的人。周圍看似友善的人們,在我看來根本不是我的同類。那時的我也有類似的想法:我對于這個世界到底意味著什么?”
藍色眼睛的姑娘怔了一下,在這艘船上沒人可以對她說謊,她甚至能夠感受到每位登船者的想法和心情。雖然這種心靈感應對面前的男人無效,但她依然感覺得到這段話并非虛情假意。于是,她提出了一個請求:
“我原以為,你只是想要抓走我,研究我誕生的原因.可以讓我感受你的心嗎?”
雖然不知道她要怎么做,但夏德猜得出對方想要共鳴他的情感:
“當然,如果這是你希望的事情。”
于是她伸手牽住了他的手,轉身在夕陽下,在甲板盡頭的船頭面對面的與他相望。在兩雙眼睛對視了幾秒后,藍眼睛的姑娘微微將頭向前伸去,直至讓自己的額頭抵靠住了夏德的額頭。
兩人都閉上了眼睛,在如同海潮般的孤獨和困惑向著夏德涌來的同時,牽著他的手的藍眼睛姑娘也感受到了他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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