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樂部為了營造出圖書館的氛圍,室內的燈雖然足夠閱讀,但依然顯得有些昏黃暗淡。書架另一側的“惡魔學者”眼睛微抬,看到“縫隙”對面的夏德后,同樣露出了稍顯意外的表情,但緊接著又變作了謹慎但又帶著微冷感覺的笑意:
“真是湊巧,又碰到你了,約翰·華生先生。”
自格林湖的雨夜花店前分別,至今已有兩個多月的時間。“惡魔學者”再次以這種偶然但很合理的方式現身,夏德也著實是沒想到。
他看了一眼手中書籍封面上的玫瑰,便低聲邀請阿斯蒙先生去一旁交談。
二樓側面的長桌邊現在沒人,因此他們也不必特地跑到三樓的隔間。
夏德坐在了長桌的一端,穿著袍子的惡魔學者則坐在了他身邊的長桌一側。
他手中沒有拿著書,依然是拿著他每次出現時都會帶著的那本邊角都有些上卷的黑色筆記本。
因為夏德的“會員身份”是這家俱樂部的最高等級,因此侍者還為兩人送來了紅茶和糖。等到裊裊的煙氣從那瓷茶杯中向上飄起,對話才正式開始。
“這樣的夜晚,這樣的重逢,真是有趣。”
夏德笑著說道,當然,是壓低了聲音的。阿斯蒙先生也點了下頭,雖然臉上的表情和他那黑色的眼睛很是怪異,但夏德也已經習慣了。
“自格林湖離開后,阿斯蒙先生,你怎么跨越半個大陸來了這里?哦,我依然在旅行寫作,月灣的故事實在是太精彩了。”
阿斯蒙先生便也壓低聲音回應,他壓低聲音的情況下,聲音像是嘶嘶嘶的蛇聲:
“我在格林湖收養了一對貓狗,和它們一同隨意旅行。不久前收到了一位老顧客的來信,他想再次委托我,幫他解答一些惡魔學的難題,并幫他鑒定一些書籍,所以我才到了這里。”
夏德于是好奇的問道:
“那么那位先生真的找到‘真貨’了?”
阿斯蒙先生眼睛盯著夏德緩緩搖頭:
“當然沒有,如果惡魔真的那么輕易就能被找到,華生先生,我在世界各處旅行和充當顧問期間早就死在陰暗的角落里了。不過托他的福,我的旅行經費充足了不少。”
“這真是不錯的生意。”
夏德輕聲感嘆道,同時將剛才在書架過道中悄悄戴上狩魔印章的右手,很自然的放到了桌面上靠近這位“惡魔學者”的那一側。
然后什么事情也沒發生,穿著像是沙漠地區的長袍的男人只是稍微瞥了一眼那枚“丑陋”的黑鐵戒指便移開了視線。
“那么月灣地區,有惡魔的線索嗎?”
夏德又問道,阿斯蒙先生臉上怪異的笑容再次出現:
“當然有,但我還在考察。財富之城,堆積欲望之地,這里實在是適合我的工作。”
但緊接著他便提到了另一件事:
“這樣的夜晚,我們不要聊惡魔之類掃興的話題了。既然再次在陌生的城市偶遇,華生先生,有興趣玩個游戲嗎?”
“要和我玩一局羅德牌嗎?”
夏德挑了下眉毛,但肖恩·阿斯蒙又是搖頭:
“不是羅德牌,但也的確與此有關。你先看看這個,這是我的那位老顧客作為報酬之一給我的。我想,你會感興趣的。”
他翻開自己的筆記本,將其中夾著的一張紙牌遞給了夏德。
不出所料,這又是一張特殊規則牌。卡面上,一只貓和一只狗正守衛在一棟破敗陰森的豪宅門口,地面上還畫出了兩片飄蕩的葉子來表現氛圍。
貓與狗之歌·永恒的守衛,花色:星辰10。
抽到此牌時,若這張牌為第“偶數”張牌,并且點數結算時手中紙牌只有兩種不同花色,則這張牌的點數可以在9、10之間調整。
貓與狗之歌是近些年發布的全新系列牌組,目前該系列雖然沒有再版過,但系列發行過三次,也就是說共出過三套不同的特殊規則牌。
“貓與狗之歌”的含義是那些與“貓”“狗”有關的故事與傳說,其中“永恒的守衛”講的是主人過世后,忠誠的貓與狗依然二十年如一日的堅守在主人的故居前,直到它們在同一天去世。
這是一則宣揚“忠誠”的童話故事,故事的原型到底出自哪里已經無法考證了。但根據蕾茜雅的說法:
“這種故事大概率是作家自己編造出來的,夏德,又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有原型。就比如現在流行的騎士冒險故事和惡俗的宮廷艷情......好吧,有時候后者還真有原型。”
“這張牌很不錯。”
夏德觀賞了一下,就將紙牌重新還給了阿斯蒙先生:
“要玩怎樣的游戲呢?”
“華生先生,我最近不缺克朗和金鎊,既然偶遇好友,我們不賭錢,賭特殊牌怎么樣?”
惡魔學者低著頭眼睛看向夏德問道,夏德想了一下就同意了:
“當然可以。”
說著拿出了自己的牌組,抽出了上周參加帕西法爾俱樂部的牌局時獲得的那張古代煉金術·化龍石。
阿斯蒙先生顯然也有羅德牌常識,他繼續壓低聲音提醒道:
“這張牌的價值,可遠高于我這張。”
“沒關系,我在你這里已經贏過不少特殊牌了。當時的賭注可都不比牌的價值大,既然你不在意,我也不在意。哦,這張牌在月灣引起過不小的風波,如果你贏了,千萬別在月灣拿出這張牌。”
夏德說著,將紙牌也壓到了桌面上:
“但剛才你不是說,不玩羅德牌嗎?”
“是的,我一會兒還有事,恐怕沒時間進行長時間的牌局。玩些有趣的紙牌小游戲吧,邊玩游戲,我們可以繼續講上次沒有講完的故事。”
“是的,我很喜歡聽你的惡魔故事。”
夏德對此完全沒有意見。
阿斯蒙先生于是取出了自己的牌組,抽出其中的“國王”后說道:
“我將五乘五,共25張牌背面向上擺在桌面上,你有七次機會去掀開任何一張紙牌。如果找到了‘國王’就是你贏,貓與狗之歌·永恒的守衛歸你。如果你沒有找到,那么你需要支付50金鎊,來贖回你的古代煉金術·化龍石。”
也就是說,他并不想要夏德那張很昂貴的紙牌,依然選擇用自己的牌來對賭夏德的金鎊。這賭局對夏德當然不利,但50鎊的價格對于“貓與狗之歌”來說也不夠。
夏德再次點頭:
“那么你來擺牌,我來回憶一下我們的故事進行到了哪里吧。”
他做出了請的手勢,瞇著眼睛抬頭看向墻壁上方的煤氣壁燈,一旁的惡魔學者嘴角翹起的弧度更加怪異:
“是的,故事進行到哪里了呢?”
“我想想......一個奇妙的存在,因為人們的認知而具有了傳聞中惡魔的力量。它為人間帶來災禍,直至遇到了一個沒有愿望的人,才因為對方封印惡魔的‘愿望’,陪伴那人走過一生。
男人死后,惡魔取走了他的靈魂并回到了他的故鄉,吞噬了他的所有親人。但那些可敬的人們盡力保護了最后的男孩,男孩沒有通過閉口不言來保全自己,而是許下了如同最初的男人一樣的愿望:如同我的外祖父一樣,用我的一生來封印你。
他隨后走了漫長的路,直至有一天,長大的男孩遇到了心儀的姑娘并愛上了她。當她想要挽留青年留下時,青年殺死了她,只為了保證在他死后,惡魔不會變成他的模樣,前來收取姑娘的靈魂。
之后又過去了很多年,旅行的中年人遇到了一位落難的貴族小姐和她的貓與狗。在陪同她歸家的途中兩人互生情愫卻都沒有開口,很多年后中年人再次回到那座城市,通過賦予貓與狗智慧和力量,獲悉了那少女早已被獻祭。于是他溝通了偉大存在換回了姑娘的靈魂讓她走向終點,最后帶著貓與狗一起,離開了被瘟疫和災難毀滅于大火中的城市。”
自第一次在冷水港遇到這位惡魔學者,“惡魔故事”夏德已經聽了五段了,但每一次的故事都很讓他深思,這一次他同樣期待著有趣的故事。
而在夏德簡單概述完了之前的故事,阿斯蒙先生也已經擺完了紙牌。
夏德又站起身轉身向后,讓阿斯蒙先生有機會將紙牌再調換一次位置。同時,他也在心中告訴“她”沒必要告訴他答案。
是的,親愛的外鄉人。
一切準備就緒后,面對著排列整齊的紙牌,夏德準備伸手,而長桌邊的惡魔學者也開始了故事:
“在那場事件后,中年人又帶著貓與狗走了很遠很遠的路。渴了就去飲溪水,餓了就去采摘樹果,他下定決心不要再與任何人產生深刻的關聯。青年時的事情與中年時的故事,已經讓他明白自己許下了那愿望后便無法舍棄的命運,他決心遠離一切。”
“這是很明智的決定。”
夏德說道,翻開了左上角的那張牌,然后將星辰13丟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