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妮莎就這樣右手捂著嘴,眼睛死死盯著張開的左手的無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夏德只好再次看向了希里斯,想要詢問她下一步要怎么做。而導演了這一切的希里斯,即使在女主角出現意外狀況的情況下,也不愿意讓這出“歌劇”因此中斷。
她開口歌唱道:
“異國的騎士,你終歸還是中了我的計謀。沒有了長劍,你將無法劈開我的鱗片,沒有了武器,你再也沒有帶走她的機會。公主啊,你將永遠屬于我。而你的騎士,將在悔恨中度過余生。”
說著希里斯便再次拉起凡妮莎想要向鏡子的位置走,但這一次她完全沒能拉動凡妮莎。不過后者倒是放下了捂著嘴巴的右手,眼睛也從左手戒指上移向了送出了這枚戒指的年輕騎士。
“哦,別這樣。”
策劃了這一切的姑娘捂著額頭說道,在女主角情難自禁的做出其他舉動之前,硬是拉著她向著鏡子的位置走。
這場面,倒是比剛才像是“巨龍劫持了公主”。
而她們離開前,看希里斯的表情和手勢,她分明是想讓夏德在祭祀場多留一段時間,讓她有時間安撫凡妮莎的情緒,這樣才能繼續演下去。
于是劇場中的姑娘繼續演奏著音樂,舞臺上“冒險者”們堵在鏡子前,依然在用歌唱來拖延時間。
暫時沒什么事情的夏德便站在空蕩蕩的祭祀場中央,抬頭看向天空的月亮,隨后又意識到,這是自己自那場大戰后第一次回到這里。
站在這里看著月亮,月亮顯得格外的大,當然,也比不過他夢中無盡曠野上的那輪銀月。
當夏德放松心情凝視夜空時,耳邊的“她”忽的提醒道:
月亮有時也需要祭祀。
“這是什么意思?提醒我可以通過祭祀的方式,從月亮那里獲得力量嗎?”
這不是什么特別不可思議的事情,“向神明祭祀以獲取賜福或力量”是這個世界的常識。夏德只是好奇“她”為何忽然指出了這一點,隨后意識到,這也許與自己吞噬了“永恒之光”有關。
光芒屬于“光之古神”,但月亮同樣可以散發光芒。就如同月亮與死亡之間存在重疊一樣,月亮和光明的重疊更加嚴重。而如今夏德從光明的被選者那里,得到了他自愿分享的古神力量,這也許才會讓“她”在此時做出提醒。
“那么,我要如何進行祭祀呢?燒些書?編撰這個世界不存在的故事?或者是對著月亮叩拜怎么樣?”
“她”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于是夏德也沒有繼續詢問。他望著月亮,月亮似乎也在望著他。
至少等了五分鐘,在鏡子那邊的姑娘們甚至想不出新的唱詞,只能將剛才的臺詞又重復了兩遍以后,沐浴著月光的夏德才終于被允許返回了光輝使者號的艙內歌劇院。
顯然希里斯已經讓凡妮莎恢復了正常,因為這表演還在繼續。
回到舞臺后的夏德被“冒險者”姑娘們簇擁著,這次他們沒有著急將夏德再次推入到鏡子里,而是一起脫下了夏德的外套,摘下了他的領帶,隨后為他噴上了味道很淡的香水,將整齊的頭發弄得稍顯凌亂,然后推著上身只有白襯衣的夏德再次進入了那面鏡子。
這一次,鏡子連通的另一側甚至不再是月灣,而是蘭德爾河谷的被遺忘者教堂。
月明星稀,月光通過教堂房頂的破洞灑在只是點亮了幾根蠟燭的教堂內部。而那束明亮異常的月光下,金發的凡妮莎·貝納妮絲仰面躺在透明的水晶棺槨中。
金色長發沒有束起來,而是凌亂的鋪在身下。她的身上穿著艷紅色的連衣裙,束腰部分格外的纖細。兩只手握在一起放在身前,左手上那枚“月光戒指”,在頭頂那束像是聚光燈一樣的月光下閃爍著引人注目的光芒。
夏德出現的位置是教堂大門,而希里斯則站在位于教堂中央的那口棺槨旁:
“異鄉而來的騎士,雷杰德的漢密爾頓,我承認你的智慧與勇氣,但這次的困局你將無計可施。美麗的公主已經被我施加了致命的詛咒,此刻已經陷入了永久的長眠。
即使你赤手空拳就能擊敗我,你也永遠無法喚醒你那心愛的人”
說完,還很期待的看向了夏德。同時,夏德也能感覺身后那面鏡子中很多目光正投向自己,期待著他猜到“謎題”。
只要看過童話故事,此時都知道應該怎么做:
“巨龍啊巨龍,你只知道力量的強大,卻不知道真愛之吻可以解除任何詛咒。
這是眾神對愛情的賜福,我將以此喚醒我的公主。”
一邊說著夏德一邊走上前去,夏德不必回頭也知道鏡子另一端本應該是“演員”的姑娘們,此時一定看戲看的滿臉激動。
希里斯扮演的巨龍沒有阻攔夏德,而是看著夏德來到了那口水晶棺槨的另一側。他的右手觸碰到了那口棺槨,然后非常確定這并非一整塊水晶,而是玻璃:
“大概是劇團的演出道具吧。”
他伸出雙手,將那緊張的有些顫抖的閉著雙眼的凡妮莎抱起來,讓其坐在棺槨中并斜靠在自己的懷里——其實她是瞇著眼睛的。
夏德沒有直接吻上去,而是惡作劇一樣的吹了吹她的耳朵,結果凡妮莎的整張臉都紅了起來。
他笑了起來,然后看向水晶棺槨另一側的希里斯:
“你確定,要讓我們在被遺忘者教堂里做這種事情?”
并沒有說出口,只是做出了口型,而看得懂唇語的希里斯也輕輕點頭,就這樣看著他們。
夏德看向了懷里整個人真的抖起來的凡妮莎,兩人早就接過吻,更加過分的事情都做過,但此刻的她卻顯得比任何一次都要緊張。
而既然其他演員們變作了觀眾,都如此的期待著下一幕,那么作為被拉上舞臺由觀眾暫時變成演員的夏德,也不能辜負了她們的期待:
“愿真愛之吻依然有效。醒來吧,我的公主。”
他低頭吻了上去,但只是觸碰了一下那微冷的唇就分開了。
再去低頭看時,懷中“被詛咒”的凡妮莎果然睜開了眼睛,帶著些羞怯、激動和不安向上看著夏德。
于是,月光下水晶棺槨里的金發姑娘,便伸出手主動向上又吻住了他,而且這一次可不是一觸即分那么簡單。
寧靜的月光照亮了月下的三人,希里斯在一旁看著他們,有些喜悅、又有些落寞,但更多的則是欣慰與如釋重負。
而此時教堂門口鏡子的方向已經傳來了很熱烈的鼓掌聲,甚至連音樂都已經停下,夏德即使不方便向那邊看,也猜得到樂隊的姑娘們也在鏡子那邊看著這里。
一吻結束,夏德本來還想和那眼睛中仿佛也有著月光的凡妮莎說些話,但希里斯卻搶先道:
“真愛的吻居然真的解除了我的詛咒?就算我是巨龍,此刻也無法阻攔你們的愛情。”
雖然這樣說,但她卻牽著凡妮莎的手,幫那魔女從棺槨里跳出來:
“但我還要最后試一次,異鄉的騎士,我將把這公主藏在一個誰也找不到的隱秘之地。如果你還能找到公主,我將為你們獻上祝福!”
“居然還沒結束?”
夏德壓低聲音有些疑惑問向她,希里斯也低聲回答:
“有點耐心,夏德,接下來是最后一幕了,很快就結束。哦,凡妮莎,別再看著夏德了,快跟我走,你可是專業演員,別讓我教你這些。”
說著強行拉著不愿走的魔女離開。
姑娘們從鏡子里走出,回收這具水晶棺槨,夏德則抱歉的對著教堂墻上掛著的圣徽點頭笑了一下,這才跟著她們一同回到了船艙。
歌劇終于進行到了最后一幕,樂隊的姑娘們也開始了最后一幕的歡慶演奏。“冒險者們”一同稱贊了騎士的真愛之吻,隨后最后一次的將他推進了鏡子中:
“去找那公主吧,月亮將祝福你們,大地將祝福你們,世界的一切都將祝福你們。
找到她,觸摸她,親吻她。她就在你的心里,她就在你的夢里。”
毫無意外,最后的地點是蘭德爾河谷山間的“黑夜靈廟”。
夜色下的樹海顯得比白天更加的茂密,星空下位于山崖側壁的靈廟,也顯得比白日里更加荒蕪。
邁出鏡子,夏德緊接著穿過三道殘缺的拱門來到了靈廟的盡頭。他沒有在這兒看到希里斯,只看到了凡妮莎一個人站在日月星辰儀式基陣的中央,面朝著樹海、背朝崖壁,背著手抬頭望著月亮。
短短幾分鐘的時間她又換了一套服裝,頭上戴著月桂冠,金色長發束成一根大辮子垂在身后。身上穿著寬松的白色亞麻布長袍,長袍在腰部和胸部都系上了帶子,突出身材并保持舒適。
長袍是短袖的樣式,因此可以看到她的左右兩只手臂上,各套著三只黃金箍。她沒有穿著織物的雙腳則赤著直接踩在地面上,腳趾甲涂著石榴汁色澤的紅色指甲油。
圣潔卻又有些魅惑,莊重但又顯得輕浮。月光讓她和她的影子,與靈廟中的儀式符號構成了日晷的模樣,古老但又寧靜,時間仿佛都在此處暫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