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九斤帶著一個排主力抵達第一線,而一排主力早已增援上來,兩個步兵排近200人殺氣騰騰。
“沖鋒槍、駁殼槍、機槍無須節約彈藥,給老子壓死他們,各班精準射手、投彈手都給老子就位,我就給你們最后十分鐘打靶時間!十分鐘后,全營會對日軍防線發起總攻。”李九斤一抵達前線,就下達軍令。
陣地上的密密麻麻的槍聲取代了先前震耳欲聾的炮聲,這讓已經逐漸適應戰場的曹老板聽力逐漸恢復。
年輕下士這會兒被他的少尉排長喊去剛抵達的七連連長李九斤那邊了,胳膊恢復了點兒氣力的曹老板原本還打算再幫一線步兵們投些手榴彈解決一些還在戰場上負隅頑抗的日軍,結果令他頗為尷尬的是,他手頭上沒手榴彈了,而原來負責協助他的兩名士兵正好離開。
畢竟,這會兒可不是什么大獲全勝的時候,日軍只是落于下風,而且人家百米外的主戰壕陣地上可是不斷給他們做火力掩護,有機槍有步槍還有重機槍,甚至還有步兵炮偶爾也會轟過來。
只不過三營營屬炮兵連的迫擊炮可不是吃素的,那是就等著日軍步兵炮冒頭,一個目標出現,往往就是十幾發炮彈砸過去,縱算炸不死,嚇也能嚇得日軍的92步兵炮不敢連續炮擊。
倒不是說日軍炮兵膽小,而是,中國人的迫擊炮炮彈打他們好打,他們卻是對被環形陣地包圍起來的中方迫擊炮陣地毫無還手之力。
步兵炮雖然抬高炮口也能當迫擊炮用用,但術業有專攻,步兵炮的最主要作用是破壞固定工事,是攻堅所用,那種靠大曲度拋物線將炮彈從天而降砸到對手腦袋上的本事他們是真沒有。
正是得益于己方迫擊炮徹底壓制日軍步兵炮,三營超過百分之八十的重機槍才敢肆無忌憚的開火對戰壕和滯留于戰場上的日軍步兵進行火力壓制。
趴在戰場中間進退兩難的日軍步兵也就不得不豁出老命和在戰壕掩護下的三營各連官兵對射。
只是,雙方條件天差地別。
中方大量火力輸出只是不讓日軍有機會逃離戰場,真正對那些恨不得把身體都鉆進土里的日軍步兵進行有效殺傷的,主要是各班的精準射手。
他們都躲在隱蔽的射擊孔后面,對面的日軍機槍手哪怕就算是發現他們,兩層厚的沙包也不是輕機槍子彈能射穿的。
所以,七連的精準射手們完全可以把百分之八十的心思都放在干掉敵人上,而不像日軍步兵還要隨時擔心自己會被潮水般涌來的彈流吞沒又或者是從天而降的手榴彈炸成蜂窩。
不過一分鐘,就有七八名日軍步兵被七連精準射手群們給射殺,但自身傷亡卻是一個也沒有。
照這個速度下去,七連這邊除了浪費些子彈,基本上不用付出什么代價,就可以將陣地前殘存的近百名日軍給殺干凈。
這或許也是李九斤給了麾下十分鐘的原因之一吧!
而另一個原因,可能就是七連還沒完全準備好,這會兒正在做發起總攻的準備。
誰讓日本人來了一出先發制人,整個三營連早飯都還沒吃完呢!
于是,尋思著去后面戰壕找點兒手榴彈的曹老板就看到了這么奇特的一幕。
一群工兵抬著大油桶,正在后方應該是早已挖好的坑道中‘安裝’,碩大的油桶口就像是炮筒子一樣斜對著前方,搞得跟自己就是門炮一樣。
這一幕看得曹老板是目瞪口呆!
曹老板是炊事兵,但也是兵。他不是沒見過炮是啥樣子,遠的不說,就說營屬炮兵連裝備的82迫擊炮,炮口像碗口那么粗,發射的就已經是4斤重的炮彈了。
用炮兵們炫耀式的吹水,別看炮彈小,就那一發‘小’炮彈,足以把半個炊事班的人送上天。
而這油桶有多粗?就是塞像他這樣的兩個成年人都綽綽有余吧!
如果這也算炮,那炮彈可不得有人這么大?玩兒呢?
就在曹老板有些糾結應不應該上去打擾那些正忙碌著的工兵時,后面傳來喊聲:“曹大叔,你跑這兒搞啥子,快過來,我們連長要見你。”
曹老板剛回過頭,滿面硝煙色的李九斤從戰壕的一個轉彎處大踏步的走過來,徑直走到曹老板面前,直接抬起手‘啪’先行了個軍禮。
這可把曹老板給嚇了一跳。
李九斤他當然認識,那不僅是營長冷鋒的頭號大將,更是唐團座的愛將。
他都還是新兵的時候,就聽那些訓練新兵們的老兵們吹過牛,四行團這個名稱的來歷,那是唐團座帶著一幫弟兄們死守四行倉庫并干掉一個日本大左級步兵聯隊長得來的榮譽。
雷團副不必說,那是曾經當過團座長官的牛逼人物,冷鋒冷營長更是和團座較過勁的,如今都算是四行團兩大巨頭,而從一開始就緊跟團座身后的幾人,老兵油子李九斤就是最多被提及的。
聽說,還是他和通信連楊連長‘俘虜’了團座這個川軍‘逃兵’并帶到四行倉庫,這才造就了團座猶如彗星般燦爛的崛起。
如此卓絕人物,一見面就給他這個小炊事兵行禮是怎么個回事兒?
“曹老哥是吧!我聽小屠說了,你今年三十有五,比我老李還大了幾歲,不過我這軍禮可不是看在老哥你年齡比我大上幾歲敬的。”李九斤看著一臉驚容的曹老板,滿面笑容道。
“我是替我七連感謝營部炊事班,謝謝你能在最危險的時候來支援我七連一排,這個禮你大可受得。”
“可是,李連長,好像咱們團軍規上寫著,戰場上,不得行軍禮......”被李大連長玩了這么一出被逼得有些窘迫的曹老板憋了好一會兒,來了這么一句回答。
不這么說,這個被大老嚇了一跳的老實中年人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
對于他這個二等兵來說,這個軍禮實在是受不住。
臥槽!跟在后面的年輕下士真的很想捂頭。
怪不得這位老哥投彈能力如此牛逼還被分去了炊事班呢?這特么果然是有原因的。
現場先是靜了一靜,最后還是老李自己哈哈大笑化解尷尬:“哈哈!老哥你去炊事班果然特么是有道理的,做的包子一定不會像狗日的老柳那樣包的全是野菜,還特么舔著一張碧蓮說那是為了豐富營養,奶奶的,當老子是傻瓜嘛!多加點兒肉不比啥都強?”
“柳班長那也是被逼的,不能怪他,軍需處好幾天沒采購到肉類,營長又要求必須保證全營官兵吃飽吃好......”曹老板一臉認真的替自己那位上士炊事班班長解釋。
他可不知道,他那位少了條胳膊的炊事班班長在四個月前可是這位李大連長手下的一員,老鼠山阻擊戰那場夜襲戰中一人一挺輕機槍沖在最前面,最后不幸胳膊中彈,導致傷口大面積感染,為避免因此犧牲,還是李大連長親自帶著人按著他,硬生生鋸掉了整條胳膊才救回來的。
最終,已成殘疾的機槍死不離開一線部隊,李大連長一直堵了冷鋒幾天門,甚至不惜守在其茅廁門口,把冷臉營長也給逼瘋了,才算是把只有一條胳膊的機槍手安排到營部當了炊事班班班長,那可是違背了團座軍令的。
唐刀可是明確說過,傷殘軍人可以去輜重部隊,可以去軍訓處負責訓練新兵,但不能留在一線部隊。那也是為傷殘軍人安全計,一名健康人在槍林彈雨面前都無比脆弱,更何況是沒了胳膊或是腿的軍人?
“得,老子也不繞圈子了,我聽小屠說了,說你一個人光是靠投彈就干掉了20幾個鬼子,這么好的投彈手留在炊事班可惜了,老柳那邊我去說,來我7連,小屠他們班正好還缺一個投彈手,只要你來,軍銜晉升一級!”李九斤那也是個老江湖,通過簡短的幾句對話,就知道眼前這位中年人有點軸,說話太拐彎抹角不行,得簡單粗暴點兒。
“軍銜晉升一級?一月拿12塊大洋?”曹老板瞬間兩眼冒光。
那是不是意味著一月可以多拿2塊大洋軍餉?
“是的,老李我也不瞞你,就沖你今日軍功,不管來不來我七連,你這個上等兵也是當定了,而且根據戰功評級,你極有可能還會拿獎勵。”李九斤看著眼前因為軍銜晉升而有些心動的憨厚中年男子,極少見的嚴肅而認真。
他需要人才,但他更需要將步兵連當成家的人才,而不僅僅只是為了軍餉。
他希望,眼前這個敢于沖進戰火的炊事兵就是。
年輕下士也無比熱烈的看向曹老板,李連長不知道曹老板為何沖進一線戰壕的原因,他知道。
他相信,曹老板已經不是當初只為軍餉的新兵了。
“那我是不是能成為炊事班第一個榮獲戰功的新兵?柳班長一定會高興的吧!”曹老板想了想,滿是黑煙的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
“哎!”李九斤微微輕嘆。
這個堪稱優秀的投彈手,經歷了一次戰火,依然沒有燃起屬于戰士的熱血。
年輕下士更是滿眼失望!
他可是親眼見識過曹老板的實力,70米范圍之內,只要讓他投順了,幾乎是指哪兒炸哪兒,比擲彈筒還厲害,以后他的步兵班若是多了這樣一位,無論攻堅防御,戰斗力至少上漲一成。
但他,依然還是想當名只做飯煮湯的炊事兵嗎?
“長官,大兄弟,我愿意加入七連,并希望長官幫我向營部匯報我的戰功,我需要獎金。”曹老板開心完之后,突然說道。
“好,這屬于你應得的,營部、團部都不會少你一分一毫。”李九斤微不可見的皺皺眉,卻仍然堅定的回答道。
當兵吃餉,天經地義!他當初在軍營十年不也是這么想的嗎?直到他遇見了唐刀,才知道軍人真正的責任是什么,他又怎能因為此對一個才入軍營一個半月的新兵苛責呢?
“不過,我希望把這筆獎勵給那位戰死的兄弟,他太年輕了,臨死也沒喝上我喂上的一口羊肉湯。”曹老板眼眶紅紅的,繼續說道。
李九斤一愣。
“是我們一排三班的高群山,機槍手,反擊的時候被鬼子的炮炸了,曹大叔當時就在他身邊......”年輕下士連忙解釋。
“好!我滿足你的愿望,而且,我向你保證,所有犧牲的弟兄,撫恤金都會一分不少送到他們的家鄉,不管新兵老兵。”李九斤重重點頭承諾道。
“嗯!”曹老板也狠狠點頭。
“你剛才是不是在看這些大油桶?”李九斤或許是不想話題太過沉重,轉移話題問道。
“是啊!長官,這些油桶有甚用?藏人用,還是當掩體?”曹老板大為好奇。
“哈哈!這樣吧!既然你把現金獎勵給了兄弟,那我這個當連長的就給你一個新的獎勵,帶你看一場煙火盛宴。”李九斤笑瞇瞇地說道。
于是,在戰場現場轉為投彈手的炊事兵,又連續在李九斤面前投了超過20枚手榴彈。
原本就無比輝煌的戰果上再度增添了14這個致命的數字,把李九斤喜得臉上的褶子都能夾死蚊子。
單兵斃敵38人,這應該是四行團區區數月的建團史上單兵斃敵的記錄,不說后無來者,前無古人是一定的,而在此之前還是明心單槍匹馬殺敵33人的記錄,好家伙,不起眼的炊事兵直接將這個記錄一口氣提高了5人。
雖然說這有當前的特殊地形和特殊戰況的因素,日軍步兵被瘋狂的子彈壓得別說向后退,連屁股稍微抬高一點兒恐怕都得少二兩肉,只能絕望的躲在大大小小土坑中眼睜睜看著手榴彈從天而降,然后胳膊腿亂飛,獨留強壯的軀干和太行山的土地融為一體。
但殺敵數目卻是實打實的,七連也不是沒有好的投彈手,還有的甚至能投出80米,但投得遠的沒他準,投得準的沒他遠,曹老板這種在70米之內指哪兒打哪兒的水準還真的是蝎子拉屎獨一份兒!
但此時,戰場上的槍聲還打得如火如荼。和中國人一樣,日軍也沒有輕易放棄同袍的習慣!
陣地前的日軍還沒死光,尚有幾十人還活著,為了自己最后殘存的那一點兒兵力,對面陣地上的日軍也是盡力了,輕重機槍和擲彈筒同樣拼命射擊。
胳膊已經酸痛到抬不起來的曹老板還想去拿手榴彈,卻被年輕下士制止,“大叔,走了,連部命令,全體后撤40米!”
“干甚呢?不殺鬼子了?”曹老板抬頭一看,剛剛還在瘋狂射擊的士兵們正在分批彎著腰順著交通壕撤離,不由有些毛了。
倒不是他想要軍功,而是他一想到那個像弟弟一樣的年輕人在炮火中架起機槍的樣子,就想幫他完成心愿。
年輕機槍手的遺骸就在百米外,把這批鬼子都殺光,他應該還是看得到的。
但現在,眼瞅著就要殺光了,突然要撤退,算個怎么回事兒?
“你忘了,連長說獎勵你看一場煙火的,快走吧!總攻馬上打響!”年輕下士拉起他的胳膊,轉身就跑。
曹老板不知道那些大油桶干啥的,他這個參加過四行團撈金坑之戰的陸軍下士可太知道了。
被稱作為轟天雷的那玩意兒,能把十幾斤的炸藥包給投出去百米遠,威力甚至比150重迫還大的多。
七連這邊總共弄了18門,18個炸藥包這么一起投出去,對于七連現在不過600米的防線來說,堪稱毀天滅地。
威力大是其最大的優點,但缺點也同樣致命,毫無準頭可言,夏基霸亂飛就是自己人也是心肝兒發顫。
所以,在其發射的時候,前方是禁止有本方士兵的。
然后,就在距離第一線大約50米的位置,李九斤笑瞇瞇的拍拍莫名有些緊張的曹老板:“放心,那批鬼子跑不了,不光是他們,就連戰壕里的小鬼子,用他們自己的語法,都死拉死拉的!”
然后,將兩坨棉花以及自己的望遠鏡給他:“說是獎勵你,老李可不食言!這個,堵住耳朵!”
“嘿嘿,還要扎好馬步!”年輕下士湊過來笑著提醒道。
正在這時,工兵排的一名少尉排長跑過來,“李長官,工兵排已經準備就緒!”
李九斤掏出一塊臟兮兮的懷表,看看還差數秒即將指向12的秒針,點點頭:“開始!”
隨著工兵排長的小紅旗揮動。
“冬冬冬!”一聲聲沉悶的聲音響起。
曹老板的視野中,己方陣地上,驟然飛起近20個黑呼呼的大團包裹,在空中翻滾著向一百多米外或是二百多米外的日軍陣地飛撲而去。
然后,曹老板就驚訝的看見,包括李大連長在內,七連所有官兵都本能的蹲低了些身體。
拿著連長才有的望遠鏡,曹老板看見日軍陣地上直接被爆出的火球和濃煙包圍。
如果那算是煙花,可真的太特么大支了。
“轟轟轟!”雖然堵住耳朵,也有足夠心理準備,但曹老板依舊被巨大響聲震得頭昏眼花。
緊接著,就是一陣地動山搖,一股子狂風夾雜著不知多少的碎石從戰壕上方刮過,就算是躲在戰壕里都有種嵴背發寒的感覺。
這還是隔著一百多米,還有戰壕的保護,整個人就像是站在波濤洶涌的船上,
怪不得屠班副說要扎好馬步,差點兒摔了個屁股墩的曹老板這會兒算是知道了那種斜對著天空大油桶的厲害。
而挨炸的日軍陣地那邊有多慘,用屁股想也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