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們垃圾,不是因為你們放下了武器,不是因為你們被迫向敵人選擇了屈服。
一將無能害死三軍,第29軍倉促應戰,十萬人對日寇近二十萬人,如果能戰而勝之那才是癡心妄想。
那是非戰之罪,非你我等人所能改變。”唐刀的聲音繼續響徹全場。
上官云臉上的肌肉微微一抽,實在是,唐刀這話若是被有心人給傳出去,必然會讓某些人大做文章,他在軍中日久,可是知道這其中人心之險惡。
余光瞥瞥四周,周邊的四行團軍官們卻都是面不改色,上官云這才放下心來,唐刀對四行團的掌控遠超他的想象,不然也不能丟下整個步兵團孤身前往淞滬去營救他們了。
再想想唐刀當日帶著雷雄他們連統帥部的軍令都違抗了,甚至不惜扯掉軍銜,現在罵他們無能,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更何況,唐刀說的是事實。
某人對日本全面入侵雖有心理準備卻無預桉,客觀上造成了衛國戰爭的一系列被動。
“而是,你們在特訓營的表現。
你們在戰俘營中抵御住了日寇殘暴和各種誘惑,但是,你們卻在整訓期間僅因為午飯開晚了就聚眾鬧事,說好聽點兒,是聚眾喧嘩,但事實卻是,你們這就是嘩變。
那我想問你們,在戰俘營中,你們會如此做嗎?不,你們不會,你們知道那些野獸會毫不猶豫的沖你們露出獠牙,會用鮮血和死亡對你們進行懲罰。
而你的族人不會,所以你們才會如此肆意妄為,你們告訴我,這是不是典型的有恃無恐?
對殘暴的敵人,你們可以像溫柔的小貓一樣委曲求全,但對自己人,你們卻暴躁的像是草原上發情的公獅,是不是很可笑?”唐刀臉上露出濃濃的不屑。
特訓營官兵們臉上,都露出了羞慚。
“晉東南戰役,我第二戰區榮獲大勝,斃傷日寇超過兩萬,并全殲日寇一個混成旅團,可代價是什么?是超過1.3萬名將士的生命光榮在太行山,是合計3萬名官兵的血染紅了整個山川。
多少鋼鐵軍人背著自己同袍的遺骸哭紅雙眼,能安慰他們的沒有別人,唯有日本人的命,血債血償,自古以來皆是如此。
可我們放過了他們,為什么?其一,你們雖然戰敗被俘,但我們這些北方之軍從未忘記過你們這些當日向日軍舉起過刀槍的同袍。
這里的所有人都希望看見你們能重新拿起槍和我們一起戰斗,去向日本鬼子證明,只要有我們在,他們就休想在祖先留給我中華民族的土地上張狂。
其二,晉東南戰役結束,59軍一位大哥給我四行團發來賀電。”
唐刀從褲兜里掏出一張紙,念道:“此次晉東南大勝,兄雖遠在千里,亦為弟之戰績歡呼雀躍,歡喜之際,卻尤有傷悲難卻!
兄自20之齡投軍,歷經戰場無數,心思坦蕩無愧于人,唯有獨立第39旅六千將士因兄錯判之誤陷于平北,兄每思及之,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如若擒獲戰俘,而日寇欲交換之,望弟念于你我兄弟彭城一見如故之情分,救獨立第39旅六千將士于水火,令其等能重返抗日之前線,一雪前恥,無墜我29軍數年扛敵于前線之英名!
兄張盡忱泣血再拜!”
一封電報念罷,特訓營官兵隊列里已是猶如波濤暗涌,不少人眼含淚光,那名率眾而出的北方大漢更是淚流滿面,大哭:“師座沒忘記我們,他沒忘記我們那!”
是啊!當初他們跟隨那位老長官留下,未嘗沒有一起為國盡忠之想法,但誰曾想時局變化太快,日軍借著所謂談判之機,原本2萬的兵力在極短時間內暴增至十幾萬,螳臂當車已不足以形容當時雙方實力相差之懸殊。
最終,他們只能一槍未放全旅成了戰俘,不僅身心備受屈辱,更是有一種被出賣了的懷疑,但現在,聽到唐刀念這封電文,那份隱藏于內心深處的懷疑盡去。
他們的老長官,縱算再次身居高位,也從未曾忘過他們這些和他并肩作戰過的同袍們。
這對于這些自尊心已經無比受挫的昔日‘戰俘’來說,無疑是一支強心劑。
“可是,我很失望,哪怕你們在戰俘營里沒有選擇屈服,那只能證明你們還沒忘記自己是個中國人,但你們此時的表現,就像一群軍紀渙散的潰兵,你們已經失去了當初站在長城防線時的驕傲!張大哥他忘記了,有些人的意志,或許并沒有他想象的那么堅強!”唐刀微微搖頭,臉上已是一片肅然。
“你們,已經不配重新拿起槍和我以及我的弟兄們一起并肩戰斗!
做為唐刀,我沒有辜負我對大哥的承諾,我如他所愿,把你們換回來了。但做為四行團最高指揮官,我卻是有些后悔了,后悔換回來一群視軍紀為無物的散兵游勇。
我命令,解散特訓營!
你們,都回家去吧!活著回去,老婆孩子熱炕頭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夜承桓大驚!
他太知道這批官兵對目前的四行團有多重要了。
炮兵營、騎兵營、工兵連、通信連、衛生連都急需補充技術兵種也就算了。新組建的第4步兵營更是需要大量即戰力老兵,不然,光靠那270人再帶上1000新兵,那戰斗力或許還不如其余步兵營的三分之一。
上官云更是差點兒開口請唐刀收回命令,他當然知道唐刀帶自己來的目的,這里最少將會有500人成為他的麾下,讓他這個營長露臉,也是好鎮鎮這幫原屬29軍的精兵,以后指揮起來更方便一些。
結果,臉倒是露了,可唐團座這一家伙全把人給趕走了,那這個臉露來有個球用?
不過,他們都是最正統的軍人,雖然還無法判斷唐刀的本意,但唐刀身為四行團最高指揮官,他的軍令一旦下達,那全團將無條件遵守。
“從這里,沿著晉西南向南走,就可以抵達陜西,想進川的進川,亦可沿著漢水南下直達華中,天下之大哪里都可去得。
放心,我既然已經罵過你們是垃圾,也不會再罵你們是懦夫,就算不看在張大哥的面子上,你們已經經歷過一次生死,你們有選擇未來生活的權利。”
指著遠方的大山,不待特訓營官兵們有所回應,唐刀扭頭喊道:“夜主任,給特訓營每人發放五塊大洋路費,每人準備三日糧食,開出我四行團路條!上官營長,蔡連長,你們兩個負責配合夜主任對特訓營進行遣散!”
在夜承桓和上官云、蔡勇冠三人踏出隊列高聲領命后,唐刀就穿上軍服,率領著其余軍官昂首離開。
三名軍官看著唐刀遠去的背影,相視苦笑,他們多少明白唐刀的意思,這是下勐藥給這群在戰俘營中呆過一年的官兵們來個反向刺激,讓他們明白,既然來到四行團,就得令行禁止,有意見可以提,但絕不能用這種聚眾方式。
否則,雖然唐刀這個最高指揮官沒法以違反軍紀為由將他們全部處以軍法,但直接掀了桌子一拍兩散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他身上的數不清的‘勛章’,已經告訴了這里所有特訓營官兵,他是名強硬的指揮官,絕不會留一群不穩定分子在軍中。
只是,這人心那,是最難把握的。如果下藥太勐玩大發了,那人要真的都跑完了,那到時候上哪兒哭去?
只是事已至此,既然唐刀已經決定了,兩人也只能選擇支持唐刀的決定。
“走,上官營長,蔡連長,我通知一下軍需處莊處長,讓他準備好物資,勞煩兩位陪我做這趟差事了。”夜承桓也是果斷之人,沖兩名下屬說道。
“夜主任言重!”上官云也是很禮貌客氣。
四行團的權力架構他已經很清楚,團參謀長龔少勛他在HD那個大工地上見到過,知道那位將會留在那里主持工廠建設,工作重心也會以那邊為主,這位政治處主任就是四行團實至名歸的三把手。
哪怕他和唐刀以及雷雄都是老戰友,也絕不能因此就盛氣凌人,不把堂堂三把手放在眼里,人家對你客氣那是人家的素質,如果要是把禮貌客氣當成理所當然,那就是他的問題了。
況且,這位主持著特訓營的工作,他新成立的第四營想要些精兵強將,還得靠人家幫忙不是?
唐刀特意將他留在這里,不外乎是想讓他先跟這位政治處主任拉拉關系。
只能說,成年人的世界也都是不容易,任何舉動都有不少深意!
但唐團座敢保證,他可沒想那么復雜,他只是希望上官云等能盡早融入到四行團這個大集體中來,包括上午簡短卻足夠熱烈的歡迎儀式。
他希望542團這群精兵強將能把四行團當成自己的家,而不是一支客軍,畢竟,大戰在即,沒那么多時間再給他們慢慢磨合的機會了。
但顯然,上官云的態度讓夜承桓很滿意,眼前
這名白面書生,完全沒有那些國軍系統出身軍官高高在上的姿態,很謙虛也有足夠的覺悟和智慧,怪不得唐刀基本沒和雷雄以及他商量就一言定了這位的職務。
在四行團久了,夜承桓可是知道四行團現在一個營的戰斗力究竟有多強,那幾乎相當于772團和771團的戰力
兩人也轉身離開。
唯留有2000多特訓營官兵在山谷內面面相覷。
這種結局完全也出乎他們的意料,原本只是因為脆弱的自尊心團結起來爭取一下不要搞這些虛頭巴腦的思想政治學習,結果沒想到那名強勢至極的指揮官痛斥了他們一番之后,就要趕人離開。
可說真的,四行團對他們很不錯了,除了大量的思想政治學習讓人反感,伙食和軍營內官兵們的態度都很好,尤其是當唐刀念完張軍長的電報,他們對四行團莫名的有了種歸屬感。
29軍編制被撤銷重組為第一集團軍的事他們在特訓營期間就已經被告知,無法重回老部隊,加入昔日老長官兄弟麾下貌似也很不錯。
可現在人家把牌桌掀了,不玩了,著實令人有些傻眼。
這是啥套路呢?
四行團軍需處物資顯然很充足,雖然是臨時接到通知,依然很快的用馬車載著兩個大箱子以及用籮筐裝好的白面饃饃送了過來。
兩整箱白花花的現洋就被擺在特訓營官兵們面前!
“弟兄們,想回家的,就來領錢吧!每人五塊大洋一張路條,另外,還有白面饃饃,每人6個,拿了,就可以回家了。”政治處的一個少尉軍官拿著一個白鐵皮擴音器高聲喊。
超過一萬個白面饃饃還冒著熱氣,想來,這些白面饃饃本來是四行團團部給幾個直屬營準備的晚飯,剛弄好,就被搬到這里來了。
軍中的饃那可是實打實的,一個白面饃少說四兩,兩個撐一天是絕沒有問題。
可遲疑了很久,也沒有人站出來。
“狗日的,團座長官說你們是垃圾你們還不服氣,現在讓你們拿錢拿衣服拿饅頭回家都特娘的不敢。
老子們四行團的團座長官是什么人?是帶著上百號弟兄就敢和日本人一個步兵聯隊決戰的英雄,是帶著咱們千把人就能從淞滬一路殺出重圍的好漢,一口唾沫一顆釘,說話就必定算話。
給你們發錢發衣服開路回家那是因為你們沒有當二鬼子,還算是個中國人的份上,趕緊的,都過來領錢,滾蛋。”蔡勇冠瞪著一雙牛眼,怒吼聲響徹整個山谷。
別說,唐刀安排給夜承桓幫忙的下屬很有特點,蔡勇冠本身就是土匪頭子出身,一雙牛眼跟個張飛似的不怒自威,那一聲吼雖然嗓子破,但絕對跟炸雷一樣,很適合這種場合。
你要讓夜承桓和上官云這兩個臉白一點的,哪怕聲音也不小,但氣勢上卻是遠不如蔡勇冠這個粗胚,這都還是這貨沒背上他那把開山厚背刀。
李九斤天天取笑動輒背著大砍刀的蔡勇冠不像正規軍連長,賊像土匪頭子,蔡勇冠這次因為要來歡迎上官云等人,特意穿得正式點兒,也終于放下那個他走哪兒就背哪兒的開山厚背刀。
被蔡勇冠這么一罵,半響之后,終于有人走了出來,低著頭走到最前方,從錢箱里數了五塊現大洋,在滿臉鄙夷的四行團軍需處軍官的手中拿了通行證,滿臉通紅的又從籮筐里用身上的衣服兜了6個白面饃,離開軍營。
有人帶頭,而且一切都如那位兇神惡煞的陸軍上尉所說,沒有任何人阻攔。
特訓營里的官兵們逐漸膽大起來,三五成群的走了出來,領了錢和通行證拿著饅頭離開。
“呸,垃圾!慫貨!”那個駐防營門口的少尉重重的朝特訓營中吐了一口濃痰,手一揮,“弟兄們,到那邊列隊,離這幫慫貨們遠點兒,別被他們傳染了。”
一直默然站在一旁的北方大漢臉上涌出無盡的羞愧,但面對一隊又一隊走出想回家的昔日同僚們卻無能為力。
直到距離他不遠,原屬他麾下的連隊列里也走出兩個人,死死的低著頭看也不看他徑直朝錢箱處走,北方大漢才勐然憤怒起來,“周明軒,孫大年,你們狗日的也想走?弟兄們的仇,你們不想報了。”
“連長,我不想死啊!我家里還有三個娃娃和一個老娘要養活,我不想死,更不想我的娃娃和老娘也被餓死。”一名士兵勐然遠遠的朝北方大漢跪下來,嚎啕大哭。
北方大漢如遭雷擊般征住,胸脯劇烈起伏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連長,對不住了,弟兄們的仇只能來世再給他報了,我想活著回去給爹娘送終。”另一名士兵也跪下沖臉色扭曲的有些嚇人的北方連磕幾個重重的響頭,就毅然站起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在北方大漢呆立甚至有些孤單絕望的身影中,一個又一個的特訓營官兵從隊列中走出,走向了錢箱,拿起了饅頭,離開。
但,幾乎每個人都選擇了從他身后離開,或者是盡量更遠的避開他。
就算是在戰俘營待的久了心生懦弱的他們,也不忍心看到這個渾身傷痕累累的北方大漢曾經擁有的驕傲,正在被他的這些同僚們用懦弱一點點的粉碎。
不過十分鐘,就有近200號人離開!
遠方,幾道目光通過望遠鏡默默的看著此地,看著那些被戰俘營摧殘的身心皆傷的士兵做出自己的選擇。
“長官,抽根煙!”秦若愚苦著臉給雙眼虛瞇著的唐刀遞來一根煙。
ps:今天有書友留言說有情節和老書雷同,是這樣的,老書以前被封了3年,現在到是出來了,卻被改的面目全非,早已不是風月當初傾盡心血創作的那個故事,風月始終心有不甘,另外,挑出來的那幾個情節風月是已經完全重新演繹,應該是比之前寫的要更好。
還有,這次即將爆發的晉東大戰,風月保證,除了地點還是那些,但戰斗過程和戰術安排完全不同,風月保證會給大家一個全新的晉東大戰,日軍也會更狡猾更難纏。
很感謝留言批評風月的書友的支持,風月希望努力給你和其他書友們一個精彩抗戰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