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刀之所以提出這個看似完全不合理的請求,那是因為如今抵達山城九龍坡機場的米軍有這個實力。
米國人是傲慢,但不是傻!
三架大型運輸機抵達馬來西亞后,就有6架剛服役沒多久還沒完全形成戰斗力的野貓戰斗機伴隨護航,攜帶兩個副油箱后的野貓戰斗機在原有1300公里航程的基礎上增加了近1000公里,足以支撐其跨越漫長的航程抵達山城。
勞拉如同她所承諾的,給了唐刀力所能及的支持,也不知道她花費了多大的代價才說服了史迪威以及那位駐華大使,經過足足一天協商,米國軍方才算是松口將6架野貓戰斗機交付給中方飛行員使用。
直到很多年后,唐刀才從史迪威將軍那里知道,勞拉不僅動用了家族中最支持自己的兩個元老去聯系米國軍部高層,還用了祖父給她留下的私人基金200萬美刀,足以給米國海軍裝備5個中隊的野貓戰斗機。
但唐刀知道,這個人情,可不僅僅只是錢那般簡單,勞拉也是第一次將她對唐刀這名深處戰火弱小國家的陸軍上校的欣賞毫無保留的告訴家族元老。
那種異于常人的選擇,或許會影響到原本支持她的元老的重新站位。
那些元老們或許會尊重洛克菲勒創始人的意見,但絕不愿意一個擁有數十億美刀龐大金融帝國有這樣一個被私人情緒所左右的掌舵者。
因為勞拉的這個選擇,她或許再也無法實現她祖父的遺愿,但勞拉依舊這么做了,毫不猶豫!
而唐刀之所以要用到這6架野貓戰斗機,那是他知道,當大哥遺骸運抵夷陵,將會有數萬百姓沿街送行,正在企圖奪取夷陵的日軍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很多野史曾記錄過說張將軍靈車穿越夷陵市區時,超過10萬民眾沿街跪拜送行,日機掠過長達數公里送行隊伍上空卻沒有投彈,那是因為日寇也被張將軍英勇所感動,這個細節唐刀沒法去考證。
而且這個時代已經有了不少細微的變化,唐刀更不可能將之寄托于日本人所謂的對將軍的敬意上。
大哥戰死于日軍海、陸兩軍的夾擊之下,大哥英靈不遠,日本海軍的戰機只要敢來,那他就必須在十萬民眾的眼前,為大哥送上最符合他心意的祭品!
等唐刀抵達山城時,山城大街小巷已經遍插白花,國府下令,追晉張將軍為二級陸軍上將,靈柩將從夷陵登船送往山城舉行國葬,并由那位進行主祭!
唐刀沒有回賓館,而是徑直前往軍政部.....
他要親自為大哥扶靈,哪怕代價是四行團離開華北戰場,他相信,那些處心積慮想調離他的人無法拒絕這個條件。
當然了,在這個問題上唐刀并不是一時沖動,從一年前他就知道隨著四行團在華北戰場影響力越來越大,四行團調離第二戰區的時間就越來越近,包括這次來山城述職,哪怕是有洛克菲勒家族為他背書,有海外華人公司慷慨解囊捐出近千萬美刀的軍火,那些自覺無法掌控他的大人物們也要將之調離北方而后快。
調離,只是個時間問題,尤其是當八十集團軍紫山一戰亮劍之后。
如芒在背,就是那些人的感受。
果然,當知道米國人竟然同意派出一架C47做為專機運輸靈柩,且可以將6架最新式戰斗機交付給中國空軍用以護航,就連軍政部那位大佬都震驚了。
“若滿足我愿,唐刀與四行團所部將士必感長官之恩,奮勇殺敵,肝腦涂地在所不辭!”唐刀的表態更讓何部長拿鋼筆的手狠狠頓了一下。
“你軍銜太低,做扶靈官不合適,但我可以幫你申請一下,看那位的態度了。”何部長沒有第一時間給唐刀答復。
雙方都極為默契的沒有提四行團調離一個字,但雙方都明白對方的意思。
果然,一個小時后,命令傳來。
唐刀做為山城迎接陸軍上將英靈回都的扶靈副官,第一扶靈官為宣傳部副部長陳部長,可能會有不少人說一個副部級不足以顯示那位的重視,但若是知道這位還兼著那位侍從室第二處主任的職位,就知道這其后代表的意義了。
擔任第一扶靈官的這位可是那位智囊團兩大智囊之一,幾乎可以算作是那位親自去了,這個規格已然是極高。
而另外幾位扶靈官也都不是無名之輩,有文化藝術界的名人,也有教育界的大拿,還有工商界領袖和行政口的部長級官員,那意思是全國各界同悲,除去從山城前往的,還有兩個33集團軍麾下主力師師長。
算來算去,或許只有唐刀這個上校是官職最小的。
但誰敢小看唐團座?論情誼,他和張將軍結交于戰場,戰友之誼無人能及;論戰功,唐團座更是戰功赫赫;
唐團座此次前往夷陵除去扶靈之外,尚有負責扶靈團隊一切安全之責,包括專機和6架野貓戰機的指揮權。
當然了,這主要是源自于米方的要求,雖然除了專機的駕駛員是米國飛行員,野貓艦載機的飛行員全部都會換成中國飛行員,但米方也說明了,C47是租用,野貓戰斗機也只是暫借,使用完畢后要無條件歸還的,他們要求指揮官為唐上校,專機上的米國飛行員們也只會聽從唐上校一人的命令。
也就是說一眾大佬的小命都在唐上校的手下,他要是一個指揮不當,大家伙兒全玩玩兒。
第二天早上9點,被派遣執行特殊任務的大佬們齊聚軍政部會議廳,包括那位陳主任在內的所有人,對唐刀這個小上校都是禮遇有加,可沒人敢有所倨傲。
不過唐刀也就是和所有人打了個照面,就離開會場。
唐刀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
六名由3個飛行大隊精挑細選出來的飛行員已經全部抵達九龍坡機場,他要去和他們見面,并帶著他們去接收野貓戰斗機。
“第4飛行大隊第21中隊沈崇海向長官報道!
第3飛行大隊第28中隊何覺民向長官報道!
第3飛行大隊第25中隊張大飛向長官報道!
唐刀一走進九龍坡飛機場那間飛行員專屬休息室,坐在椅子上的六名穿著飛行員服的飛行員就迅速起身,逐一報上編制和名字。
沈崇海自是不用說,兩人是老朋友了,自當日武漢一別差不多是兩年未見,再見時,昔日俊秀青年的右臉頰上多了道五六厘米的疤痕,俊秀不再,卻是多了一絲彪悍。
不過唐刀的目光微微一頓,卻是在那位空軍少尉張大飛身上多停留了一秒鐘。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他在未來看過關于這位空軍少尉的故事。
但顯然,光從軍銜來看,兩個飛行大隊此次是精英盡出,中隊長級都有兩個。
“我代表張將軍遺孀感謝空軍弟兄的支援,并代表陸軍向空軍致敬!”唐刀向六名飛行員立正標準行軍禮。
“長官言重,為張上將護航,是我輩之榮耀!”六名飛行員連忙立正還禮。
見禮完畢后,唐刀就簡單介紹了一下此次護航安排,6架野貓戰斗機將滿載滿彈伴飛專機,再抵達夷陵機場后,隨時待命出擊,若有日機進入夷陵上空,堅決起飛與之作戰,絕不能因日機投彈導致送行百姓傷亡并驚擾張將軍之靈。
而今日將軍靈柩正在由荊門送往夷陵,明日清晨才會抵達夷陵,所以今天是盡量早點接收野貓戰斗機并做適應性訓練。
“唐大哥,再見到你,真的很高興。”沈崇海在等待米方消息的空擋,終于可以和唐刀聊聊近況了。
“可以啊!兩年不見,這就成上尉了,聽說你還當中隊長了,我看用不了多久這上尉軍銜也可以換一換了。不過,這臉上的疤怎么弄的,小心以后別娶不著媳婦兒。”唐刀笑道。
“嘿嘿,這軍銜能不能變,還得看小鬼子配合不配合,他們若是乖乖的把屁股對準我,讓我再干下個幾架,那就穩了。”沈崇海自信的輕笑,摸摸臉上的疤痕,渾不在意的道。
“這是我揍下的一個小鬼子給我留下的紀念,我像陳平兄那樣和小鬼子來了個空中拼刺刀,只是我運氣好,小鬼子的機槍子彈沒打中我,但我的子彈卻是把小鬼子的油箱在200米外打爆了!這道疤,只是被日機爆炸的殘骸打爛了我的座艙玻璃留下的。”
飛機的飛行速度高達近百米每秒,200米的距離,幾乎是轉瞬即至,飛機爆炸籠罩的空域高達數百米,從這樣的爆炸中心穿過,可想而知是多么驚心動魄,但在沈崇海說來,卻是這般地輕描淡寫。
可見,當時的他已經如同那位已經戰死藍天的年輕飛行員一樣,抱定犧牲之志了。
而提到陳平,唐刀略顯沉默,那個英雄的年輕人他只見過照片,但空中白刃戰的勇氣卻是他這一生都難以忘懷的壯烈。
另外五名飛行員也是一臉肅穆,顯然他們也都聽過這名年輕飛行員的事跡。
“唐大哥,陳家小妹和嫂子在你那邊如何?”沈崇海見唐刀臉色凝重,知道他本就心情陰郁,連忙扯開話題。
“她們兩個都很優秀,一個在我冀南行署擔任上士文書,一個在野戰醫院擔任上士宣傳干事,兩人碰到我時還時常問起我你們這些陳平的兄弟們如何了。”唐刀回答道。
“我的那些弟兄”沈崇海喉頭一哽,卻是難以繼續說下去。
他們航空隊在兩年中接連參加了超過十五場空戰,從最開始進入晉東戰場的60架戰機到后來僅剩不足10架,就連他的教官,也在半年前的一場空戰中負傷,至今還在醫院養傷,最終他們航空大隊縮編成中隊編入第4飛行大隊。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這是我等身為軍人之宿命,我們還活著的人,要帶著他們的心愿戰斗下去,直到我們見到他們的那一天或者是勝利的到來。”唐刀拍拍沈崇海的肩膀道。
“唐長官,能給我簽個名嘛?我有個妹妹,特別崇拜你,我想這本書上有您的祝福語,一定是最好的生日禮物。”那邊那個叫張大飛的年輕少尉湊過來,有些靦腆的請求道。
“這有何難!”唐刀接過那本民國版的邊城,翻開扉頁從兜里拿出鋼筆,掃了一眼空軍少尉,再次確定。“張大飛,遼寧營口人?”
“是!”張大飛微微一怔,顯然很意外唐刀為何知道自己的籍貫。
“愿我們每個人,都能有一座寧靜美麗的邊城!愿您一生幸福!唐刀致齊邦媛女士!”唐刀不假思索的在扉頁上龍飛鳳舞的寫下這樣一句話。
張大飛一臉呆滯。
不是因為唐團座的草書寫得真的叫一個潦草,也不是以強硬聞名于世的唐團座的祝福語竟然屬于浪漫褂的。
而是,他都還沒說出自己妹子的名字,唐團座又是如何得知的?就算他們這幾名飛行員的資料會給到唐團座,可總不至于連他最好朋友的親妹妹這層關系也要寫上吧!
“張少尉,你放心,你那位邦媛小妹會長命百歲,我說的。”唐刀看著空軍少尉滿是疑惑的眼神,很堅定的告訴他。
唐刀沒見過那位名叫齊邦媛的女士,但他在來到這個時空之前,卻知道終生沒有離開過山城的齊邦媛女士在100歲之時,和27歲的張大飛分離了近80年之后,終于重逢了。
只是,重逢的地點在天上。
眼前不過22歲的空軍少尉,戰死于勝利的前夜!
“八月十五日,日本無條件投降。山城的狂歡之夜,是我漫長一生所僅見,愁苦的大地灌滿了歡樂,人們在街頭互相擁抱,又跳又笑,聲嘶力竭地唱:“山川壯麗,國旗飛舞”我跟著哥哥拿著火把往沙坪壩大街上跑去,走到南開中學校門口,想到當年張大飛自操場上向我走來。
那一瞬間,我突然感到萬聲俱滅,再也不能忍受擁擠的人群。我一個人穿過校園,走上無人的小徑,放聲痛哭。
在紫金山里的航空烈士公墓,我看到了一排排黑色大理石碑,刻的是三千多位中國空軍烈士的名字,我一個人靜靜地尋找,終于看到了這樣簡單的兩行字:
張大飛上尉遼寧營口人
一九一八年生一九四五年殉職
1999年的這一天,五月的陽光照著七十五歲的我,無限溫馨!”
這是唐刀的班長曾經給初入部隊的唐刀所念的一篇日記,那是他一生未嫁的姑奶奶所書,年輕的唐刀第一次知道,原來所愛隔陰陽,沒有舟可渡,卻有人獨守!
“有個2年間給你寫了數十封信件的妹妹,這不是什么秘密,你可不能辜負了這份幸福,這次有了野貓戰斗機,有沒有信心打下一架日機當成送給你那位妹妹的生日禮物,我相信她會比收到我的簽名更開心的。”唐刀拍拍還在懵逼的空軍少尉的肩膀,鼓勵道。
“保證完成任務!但我聲明一點,那真的是妹妹,我把她當親妹妹一樣的。”空軍少尉雖然有種小秘密被長官公然戳穿的羞澀,但依舊挺直胸膛,高聲回答并竭力解釋。
休息室里響起一片善意的笑聲。
年輕的人們,那個不向往美好的愛情,只是這些年輕的空軍們深知,他們戰死的概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不是不愿,而是不敢!
不敢辜負!
我生前死后,只盼望她一生幸福!張大飛戰死后,他的機械師把齊邦媛7年間所寫給他的一百多封信件寄回,并留下張大飛最后一句話。
這是個悲壯凄美的愛情故事,但唐刀并不希望發生,中國空軍提前擁有了野貓戰斗機,或許改變這個結局。
一個空軍少校快步走進休息室,臉色有些難看,聽完這位來自空軍指揮部聯絡官的說辭,唐刀的眼微微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