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本次郎站在窗前,他掀起窗簾的一角。
陰鷙的眼神看著院子里。
一輛黑色的尼桑小汽車開進來,車簾緊閉。
程千帆從車內下來,同司機小池談笑兩句,遞了一張卡片之類的東西到小池的手中,后者高興的收入囊中。
三本次郎知道那是什么,是程千帆的久久商貿的代金券,可以憑券領取糖品、雪茄、酒品乃至是香水、化妝品等奢侈品,這些都是有錢都很難買到的貨品。
根據荒木播磨的匯報,程千帆的生意越做越大了,特別是大日本帝國占領上海華界之后,‘小程巡長’的生意可謂是日益興隆。
因為帝國在水陸設卡盤查,很多人的生意受到了影響,但是,這并不包括程千帆的久久商貿。
有特高課關照,甚至還有帝國駐滬上總領事館的今村兵太郎開的路條,程千帆的久久商貿可謂是一路放行。
宮崎這個家伙,越來越像貪婪的生意人了。
若不是這家伙本職工作沒有耽誤,三本次郎早就予以懲戒了。
“課長,宮崎君來了。”荒木播磨敲門進來匯報。
“讓他進來吧。”
程千帆拎著一個禮品盒進來,未語先笑,“課長,這是屬下珍藏的法蘭西紅酒,請您品鑒品鑒。”
荒木播磨隨手接過,神情微動,將禮盒遞給三本次郎。
“我對紅酒沒有什么喜好。”三本次郎沉著臉說道,禮盒入手,綠豆大的眼眸縮了縮,“罷了,你有心了,我便嘗嘗鮮。”
“課長,今天上午,巡捕房召開了會議,通報了昨日逸園跑狗場鄒鳳奇遇刺案,以及華德路帝國軍馬場遇襲案。”程千帆匯報說道。
“巡捕房方面對于這兩件案子怎么說?”三本次郎沉聲問。
“政治處認為鄒鳳奇遇刺案,極可能是國府力行社特務處所為,不過,暫時沒有直接證據支持這個判斷。”
“至于華德路軍馬場遇襲之事,因為發生在公共租界,法租界這邊得到的消息不詳,政治處目前初步研判是反日力量所為。”程千帆說道。
三本次郎皺了皺眉頭,程千帆所言等于是沒說。
掃了一眼桌子上的禮盒,三本次郎的怒氣稍斂,唔,這也不能怪宮崎君,畢竟這兩件事都并非發生在他的轄區。
“課長,關于華德路帝國軍馬場遇襲之事,屬下了解的不多,坊間傳聞帝國勇士死傷慘重……”程千帆眼眸流露出關切和擔憂之色。
“確實如此。”宮崎健太郎是自己人,三本次郎也不好隱瞞什么,簡單講述了華德路軍馬場遇襲之事。
“遭遇支那人襲擊,有六名帝國士兵玉碎,八人負傷,其中四人傷勢嚴重。”三本次郎陰沉著臉說道,“當然,對方也遺留有十五具尸體。”
對于‘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帝國軍隊而言,一次遇襲,死傷十四人,已經堪稱是極大的戰損了。
程千帆心中詫異,根據他所掌握的情況,己方是有七人殉國,怎么到了三本次郎的口中便變成了十五具尸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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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帝國勇士追擊襲擊者的途中,同提籃橋監獄的駐軍發生誤會,雙方短暫交火,又有兩名士兵玉碎,三人負傷。”
“怎會如此?”程千帆驚呼出聲。
“支那人身著帝國軍服,在逃竄途中突然向提籃橋監獄開炮,引得對方開火還擊,同帝國軍隊發生了短暫交火。”
談及此事,三本次郎臉色更加陰沉,支那反抗分子實在是狡猾無比。
“可惡的支那人。”程千帆恨得牙癢癢,“他們這是有預謀的。”
此時此刻,程千帆心中所想的是,如此算下來,日本方面的損失是死亡八人,負傷十一人:失算了,向武漢方面匯報戰果的時候,應該再膽大一些的。
“對于鄒鳳奇遇刺之事的調查,屬下能做些什么?”程千帆問道。
華德路軍馬場遇襲案發生在公共租界,雖然程千帆也很想要了解日本方面的調查進展,但是,他沒有冒然繼續詢問。
不過,逸園跑馬場鄒鳳奇遇刺案件發生在法租界,他表示一下關注是題中應有之義。
“吳山岳判斷此事極可能是國府力行社特務處所為。”三本次郎說道,“不過……”
程千帆正要說話,聽到這句‘不過’,識趣的閉嘴。
“吳山岳的手下汪康年卻認為這件事是紅黨所為?”三本次郎說著,搖搖頭。
理智上,他是傾向于支持吳山岳的判斷的,這也和他的分析猜測一樣。
不過,對于原黨務調查處這幫人,三本次郎暗中觀察,還是比較欣賞汪康年的,此人頗有能力,這是一個真正能做事情的人。
故而,對于汪康年的推斷,他雖然不太認同,但是,也沒有完全不放在心中。
“紅黨?”程千帆驚訝不已,“為何汪康年會判斷是紅黨?據我所知,上海紅黨連續遭受國府黨務調查處清剿,已經是一盤散沙,根本沒有軍事行動能力。”
停頓一下,他想了想說道,“課長還記得我去年呈送的那份文件嗎?”
三本次郎略一思忖,點點頭。
去年年初程千帆呈送了法租界內部的一份關于‘租界內部紅色勢力調查報告’,法租界當局認為經過此前多年的捕拿、打壓,法租界內部的紅黨勢力幾近土崩瓦解,已經無法對租界的‘治安’構成威脅。
這是法租界當局經過縝密的調查作出的調研報告,還是頗有價值的。
“當然,也不排除國紅合作后,經過這一年多的時間,紅黨有死灰復燃的跡象,不過,根據屬下的判斷,紅黨多以情報工作,以及進行所謂的抗日宣傳為主,他們極少會主動從事刺殺行動。”程千帆邊說邊思考,“當然,這只是屬下的一些淺見,汪康年專職對付紅黨,也許他有自己的看法也說不定。”
三本次郎在思考。
程千帆不敢打擾‘課長’的思緒,目不斜視,在一旁候著。
“紅黨特科的‘陳州’。”三本次郎沉吟片刻,看著‘宮崎健太郎,’突然問道,“對于此人,你了解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