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突然爆發的戰斗已然進入到白熱化。
敵人憑借強大的火力,不斷的壓迫三班的防線。
何關連連開槍,擊斃多名日偽軍。
其余戰士也是殊死戰斗,用他們年輕的生命和鮮血為戰友和鄉親們的撒離爭取時間。
「小馬。」何關悲呼出聲。
日軍射擊極為精準,更有輕重火力助陣,左翼的多名戰士都犧牲了,日軍突破而入。
危急時刻,何關連開數槍,打死打傷一名日軍一個偽軍。咔咔。
沒子彈了。
沒有絲毫的猶豫。
「唰!」
一聲輕響,長刀出鞘。
硝煙中,何關猛然側身拔出了身后背著的大刀。
長刀鋒利!
寒光閃爍。
他的眼眸閃爍凜冽的寒光。
「同志們!殺啊!」何關雙手緊握大刀,迎著彈雨和陰冽的刺刀向敵人沖了上去!
程千帆坐在后排座位上,他的上身挺直,盡量避免后背觸碰靠背。
「車子呢?」他問豪仔。
他問的是此前從西自來火行街開回來的車子。
現在豪仔駕駛的車輛是玖玖商貿的車子,兩人已經距離盧興戈暫居之處有一段距離了,此地有玖玖商貿的一個貨倉。
「浩子安排人提走了。」豪仔說道,「帆哥放心,浩子做事謹慎著呢。」
程千帆點了點頭。
豪仔看了反光鏡好幾眼。
「嗯?」程千帆微微皺眉。
「帆哥。」豪仔說道。
「說。」
「盧組長知道了‘肖勉,,屬下覺得您最好和局座通個氣。」豪仔似有些猶豫,最終還是開口說道。
「唔。」程千帆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看到帆哥在想事情,豪仔不敢打擾,專心開車。
程千帆微微皺眉,抬頭看了前方一眼,又低下頭。
當晚。
重慶,羅家灣十九號。
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軍事調查統計局本部。
「肆意妄為!」
「自行其是!」
戴春風將手中的電文一甩,怒氣沖沖。
電文落在了地面上。
齊伍彎腰撿起電文,小心的放在桌面上,還拿了鎮紙壓好。做完這一切,他繼續站在一旁,并未開口說話。
局座怒氣正盛,什么時候開口轉圜,他心中有一桿秤。戴春風又罵了一通。
似是罵累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齊伍給茶杯續了水。
「自作主張,他的眼里還有沒有上官,還有沒有組織紀律?」戴春風咕咚咕咚喝了半杯水,怒聲說。
「確實是不聽話。」齊伍點點頭。
「我看他就是居功自傲,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戴春風冷哼一聲。
「也是,年紀輕輕就在局座您的領導下立下那么多功勞,年輕人嘛,難免有些驕傲了。」齊伍點頭,說道。
「驕橫!」戴春風又喝了一口水,冷冷說道。
上海方面,‘啄木鳥,秘密來電,匯報說‘肖勉,帶人營救了被特工總部包圍的盧興戈,并且‘肖勉,同盧興戈相認,亦既盧興戈知道了程千帆就是上海特情組組長肖勉。
這份電報引得戴春風大怒。
程千帆是他手中最重要的幾名戰略級別特工之一,其身份乃是軍統局絕密,沒有局本
部,確切的說是沒有戴春風的點頭,程千帆絕對不可向盧興戈表露身份。
「局座,程千帆雖然仗著局座的器重,多有驕縱,不過,但凡局座您的嚴令,這小子從來都是嚴于利己,絕不敢有半分不敬。」齊伍說道。
「你少替那小子說好話。」戴春風瞪了齊伍一眼,沉聲說道,「未經批準,擅自泄露身份,當嚴懲,以儆效尤!」
「局座所言極是這小子就該好好敲打。」說著,齊伍指了指桌面上被鎮紙壓住的電文,「只是,從電文來看,程千帆是被其結拜大哥盧興戈看破了行藏,且兄弟二人感情深厚,只能相認。」
戴春風看了齊伍一眼,他移開鎮紙,拿起電文,皺眉看。果如齊伍所言,電文中有‘盧點破肖身份,,以及‘兄弟抱頭痛哭,之匯報。
他剛才盛怒之下,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
「哼。」戴春風冷哼一聲,「革命軍人,刀斧加身也絕不吐露機密,只是被看破身份,竟直接承認……」
戴春風說著,也意識到程千帆被結拜大哥看破身份,實屬無奈,不過,他還是冷哼一聲,「嘴上沒毛,辦事不牢,枉我對他信重有加,你看看他做的什么,行事不密,竟被盧興戈看破身份!」
「局座,不是我為程千帆說好話,這我得說句公道話了。」齊伍微笑說道,「盧興戈乃是程千帆的結拜大哥,兩人互相之間必是十分熟悉的,被識破也屬正常。」
說著,齊伍咦了一聲。
「怎么?」戴春風看向齊伍。
「屬下想起來了,程千帆這小子曾有一份來電……」齊伍露出思索之色,「似乎提了此間擔憂。」
「有么?」
「應是有的。」齊伍點點頭,「屬下想起來了,程千帆有一份電文向局座您匯報說盧興戈去他家門口蹲守,兩人有過幾句話的接觸,程千帆在來電中表示了類似的擔憂,他擔心有朝一日以肖勉的身份行事,萬一碰到盧興戈可能會被認出。」
「程門立雪那次?」
戴春風思索片刻,問道。
「是的,正是那一次。」齊伍點點頭。
「是有這么回事。」戴春風面上的怒色緩和。
他記起來了彼時,上海站阮志淵叛國投日,直接導致上海站站長鄭衛龍被抓,幸虧程千帆于千鈞一發之際向局本部示警,上海站才幸運的逃過被日本人一網打盡的劫難。
而盧興戈也正是在這種情況下去見程千帆,應是打算請程千帆幫忙打探鄭衛龍的情況,而彼時程正與日本人接觸,幸而程千帆機警,使了手段令盧興戈‘領悟,其意思,主動離開。因當日大雪紛飛,盧興戈身上落雪如雪人,戴春風戲言此乃盧興戈程門立雪。
若是沒有程千帆,上海站彼時便已經沒了。
想及此處,戴春風心中的怒氣散了不少。
不過,旋即他又皺眉,怒氣火速歸隊,「我記得我回電與他,囑他竭力避免與上海站的接觸,切不可以‘肖勉,之身份與盧興戈碰面。」
「千帆沒有遵守局座嚴令,確系違令,該罰!」齊伍表情認真點點頭,旋即搖搖頭,輕嘆一聲,「這小子呀,素來對局座言聽計從,只是,唉,我江山才俊,重情重義,就是不顧大局,成不了大事!」
戴春風明白齊伍后半句話所謂何意。
程千帆沒有聽從他的命令,擅自以肖勉之身份出馬營救盧興戈,此乃違抗軍令。
程千帆知道此乃違反他戴春風的嚴令嗎?
他自然知道。
正如齊伍所言,程千帆或有時驕縱,更兼貪財好色,但是,只要是戴
春風嚴令之事,程千帆絕無二話,可謂是忠心耿耿。這樣的程千帆自然知道此舉乃是違反戴春風命令,但是,他依然義無反顧的帶人營救盧興戈。
為何要這般行事?
無他,盧興戈是其結拜大哥,他做不到坐視盧興戈罹難。此乃重情重義。
是啊,重情重義!
戴春風心中對程千帆的那許多不滿,在這一刻消散了大半。
不管一個人多么心狠手辣,他絕對希望自己的手下是重情重義之輩!
「年輕人意氣用事,愧對局座對他的諄諄期待。」齊伍一幅遺憾不已,痛惜不已的樣子,「如此行為怎堪大用。」
說著,齊伍搖搖頭,對戴春風說道,「幾年過去了,這小子還是沒有一點點長進,拎不清輕重!難怪眾人對肖勉不滿,年紀輕輕做事就是欠缺……,」
「齊伍。」戴春風看著齊伍,「不要這么說。」
齊伍愕然。
戴春風搖搖頭,「年輕人嘛,重情重義,行事魯莽一些,是可以理解的。」
「局座。」齊伍苦笑一聲,「您還說我為他說好話,看看吧,我早說了,這小子就是您縱容的,好在此事乃絕密,若是被外人得知,又要說你偏袒肖勉了。」
他的心中松了口氣,知道不枉自己那番費盡心思言語,果然起作用了。
軍統各地諸侯對于肖勉不滿,這是事實。
為何不滿?
肖勉乃籍籍無名之輩,突然這幾年就冒出來了,并且還銓敘中校!
要知道,軍統內部,甚至是大多數的站點站長也只是銓敘中校而已,甚至于一些小站站長只是銓敘少校而已。
肖勉異軍突起,豈能不引來妒忌?
他故意提及此茬,目的只有一個:
對比!
戴春風自然深知軍統各地諸侯的脾性,當這些人的結拜大哥遭遇險境,他們是否會不顧個人安危的,乃至是違抗軍令,不顧一切的去營救?
是的,程千帆營救盧興戈之舉,不僅僅是違抗軍令,同時還冒著極大的安全隱患的。
戰場無小事,一旦稍有不慎,程千帆就是身份暴露,乃至是戰死殉國的結局。
但是,這個年輕人義無反顧的帶著手下就殺將而去了!萬事就怕比較。
此種重情重義的年輕人,戴春風愈是琢磨,恐愈是不忍再責罰。
「我偏袒?」戴春風冷哼一聲,「他們若是能有千帆一半的功績……」
他想起了杭州站此前那般糟心事,更是怒氣升騰。
「局座,千帆雖然時有驕縱,然則對局座忠心耿耿,我想他定會很快來電請罪的。」齊伍趕緊轉換話題,他絕對不會在戴春風的面前表露出對其他各路諸侯的負面態度的,更不會添油加醋。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戴春風哼了一聲。
齊伍上前幫戴春風收拾桌面,心中略得意:
千帆學弟,學長此番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幫你轉圜,你該如何答謝?
他能做的已經做到最好了,倘若程千帆沒有能夠盡快如實回電請罪,那就不要怪他屆時變臉了。
是——從快、如實回電請罪!
這件事說嚴重,確實是非常嚴重,說不嚴重,卻也不算嚴重,最緊要的就在:
忠心二字!
大約十幾分鐘后,戴春風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進來。」齊伍看了戴春風一眼,待戴春風微微頷首后,他才開口說道。
「局座。」一名男子進來,先是向
戴春風敬禮,然后向齊伍敬禮,雙手將文件夾遞上來,「齊主任,有一份加密電報。」
齊伍接過文件夾,先是掃了一眼電報紙,將電報紙取出,然后在回執上簽字,微微點頭,「去吧。」
男子向戴春風再度敬禮,然后又向齊伍敬禮,這才離開。「是個知書達理的年輕人。」戴春風微微頷首,夸贊說道。此人是軍統局本部電訊室去年招進的一個電報天才,有文化,數學天才,最重要的是非常懂禮。
「局座,上海特情組肖勉來電。」齊伍揚了揚手中的電報紙說道。
盡管還未譯出,但是,從電文韻腳暗碼,他一眼就知道是上海特情組肖勉來電。
「唔。」戴春風抬起手腕看了看腕表的時間,心中似在默默估算肖勉這份電報與此前‘啄木鳥,的電報隔了多久,然后他微微頷首,面上一抹緩和之色。
齊伍沒有說話,他在專心譯電文。
很快,電文被譯出。
齊伍掃了幾眼,檢查了一番后,雙手將電文遞給戴春風,臉上露出笑容,說道,「局座,肖勉來電向您請罪。」
「哼。」戴春風冷哼一聲,伸手接過電文。
他仔細閱讀,隨著目光掃過電文,他面上的表情越來越溫和。
齊伍甚至瞥到戴春風嘴角揚起的轉瞬即逝的一抹弧度。
很快,戴春風將電報紙又遞給了齊伍,冷哼一聲,說道,「你看看你看看,這小子這哪里是請罪,還‘自知魯莽無狀,然不可不為,、「任憑學長發落,。」
齊伍雙手接過電文,又仔細看了看,臉上也是露出笑容,「還不是仗著局座與他親近,換做是其他人,哪敢啊。」戴春風哼了一聲。
齊伍繼續說道,「不過,這小子,也是知道是自己人,才敢這般說話。」
戴春風搖搖頭,要過電文,又看了幾眼,他手指彈了彈電文,又是冷哼一聲,「滑頭!」
然后,他看著齊伍,問道,「齊伍,關于這件事,說說你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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